錦銘領著女郎中回到屋子裡覆命,大娘子問了幾句,聽青溪沒有大礙,便讓丫頭付了診金又賞了銀子,錦銘正要送女郎中出去,六娘躊躇了一番,忽然開口,“聽丫頭說五姨娘病了,可這麼多日子也沒聽說見好,趕巧來了郎中,不如大姐讓郎中去看看五姨娘可好?”
六娘話音落下,立時大娘子的目光便盯了過來,六娘心下一陣慌亂,卻是強撐著露出祈求的眼神,大娘子直看了好一會兒,方纔轉開目光,將手裡的茶碗丟回桌上,淡淡開口,“這事我也聽丫頭說了,只說是趕了風寒,又來的兇猛,這才病了好些日子,母親請的肖郎中是府裡慣用的,醫術也算的頂尖,想來過些日子五姨娘就會好了。”
六娘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好半天才重又開口,“大姐說的是,是妹妹急躁了。”
送走了郎中,五娘見大娘子有些睏倦,便乖巧的請辭離去,四娘六娘也有樣學樣,行了禮便前後腳的走了。
五娘走的快,直出了院子四娘才追上來,五娘早知她會如此,便也不覺意外,轉過了身笑著問,“四姐姐找妹妹可是有事?”
四娘勉強的笑笑,道,“也沒什麼事,只是聽六妹妹說五姨娘病了,便來問問五妹妹是否知曉此事。”
五娘道,“也是聽幾個丫頭說的,具體五姨娘病的如何卻是不清楚了。”
四娘聽了,也不見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道,“想來母親既請了肖郎中,那定是病的不輕了,說來也怪,不知是不是風水的問題,二姨娘四姨娘接二連三的病了,如今又是五姨娘,也不知這一關五姨娘能不能過去。”
四娘提起了自己的生母二姨娘,難免一臉悲痛,五娘想起了自己仙人一般的四姨娘,心下也是有些難過,但面上卻是不露,安慰道,“五姨娘身體一向康健,又有母親的福氣照著,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礙。”
四娘嘴角揚了揚,露出抹奇怪的笑,淡淡道,“是啊,府裡母親是最有福氣的了,只要有母親關照著,便是那閻羅小鬼,也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五娘全當聽不懂四娘話裡暗含的諷刺,笑道,“看四姐姐氣色,怕是有些累了,四姐姐快回去歇著吧,妹妹也要回去了。”
四娘點點頭,也不再與五娘寒暄,兩人見了禮,便各自回了院子。
五娘吃過了午飯,將花邊儒襖上的花樣繡好,才進裡間歇下。
錦繡見五娘睡得沉,便搬了小仉子坐在外間同青枚說話,“過兩日我要回家一趟,你便少不得要多操些心,萬事多留幾個心眼,尤其是幾個小姐屋裡的丫頭,萬萬不要來往的太過密切,問你什麼,你都謹慎著答,萬不要將姑娘的事情透露出去,可記下了?”
青枚能在五娘屋子裡伺候,自然不是蠢的,忙應了下來,“姐姐放心便是,我定會將嘴縫個嚴實,只要關於姑娘的事,一個字也不說出去。”
錦繡點點頭,又道,“光這樣防著也不是個事,府裡的幾個小姐都是些有心眼子的,就害怕將什麼壞主意打到姑娘頭上。“說著頓了頓,又道,”你是府中家生子,老子娘也算是個管事的,府裡的丫頭也願意跟你來往,雖說這些粗使丫頭沒什麼本事,但卻是消息最靈通,平日裡也愛在一起閒磕牙,若是有誰有什麼求到你這裡來,你也別端著架子,只管稟了主子,能幫的便幫著些,時日久了,總是有些用處。”
青枚跟錦繡一向要好,自是知曉最近發生的一些事,也明白錦繡的擔憂之心,便認真道,“姐姐放心,妹妹心裡有數,這些妹妹會打點好的,姐姐只管安心回家就是。”
青枚一向伶俐,又跟五娘一條心,錦繡自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聞言也不再多說,只認真的做著手裡的活計。
五娘睡眠一向淺,不過睡了小半個時辰,便起了身,錦繡青枚進去伺候,剛梳洗好,就有婆子進來說,“大太太回來了。”
五娘一愣,不敢怠慢,忙起身繫了披風,就往大太太院子裡去。
進到暖閣,二孃三娘正陪著大太太說話,五娘看兩人神色,與往常沒什麼不同,便也放下心來,大太太看到五娘,忙招了手到跟前坐下,笑瞇瞇的打量了五娘一圈,問道,“今兒我不在,府裡可有發生什麼事?”
五娘猶豫了一番,方纔說出口,“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六妹妹院子裡的青溪病了,大姐姐請了郎中過去看,女兒和四姐六妹妹還同大姐下了會兒棋呢!”
大太太微微一怔,半晌重又笑起來,話裡話外帶了些安慰在裡面,“你們姐妹能這麼要好,比什麼都強,只要你們姐妹能一條心,我便也安心了。”
五娘只抿嘴點頭笑,卻是半句也不再多說,一會兒的功夫四娘和六娘來了,五娘便挪了位置在三娘身邊坐下。
大太太照舊問了幾句,四娘還沒有說話,六娘卻一臉懊悔的開口道,“都是女兒的錯,青溪病了,女兒這才帶了玉秀去看望大姐,誰知這玉秀不知輕重衝撞了大姐,惹了大姐生氣,大姐脾性好,女兒卻忍不住,便將這玉秀罰了一罰。”說著擡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大太太一眼,見大太太沒有發怒的意思,才說下去,“女兒原想打了幾下就算了,沒成想婆子下手太重,將玉秀打的都不成人型。”說著就跪下去,淚珠子也滾下來,“都是女兒不知輕重,才闖下這禍事,還請母親饒了這一次,女兒日後再也不敢了。”
大太太看了看六娘,卻是沒有說話,將目光投向了五娘,五娘目光閃了一閃,道,“是有這事,那婆子打的時候女兒在場,玉秀臉都青紫犯了油光,人也昏沉了,只怕是不太好。”
大太太想了一想,忽的嘆口氣,道,“這事也怨我,那丫頭我瞧著伶俐模樣也好,便想著撥給你,誰知道會是這樣的秉性,你罰了也好,就當是個教訓,再說你也是爲你大姐,算不得大的錯處。”說著伸手扶起六娘,慈愛道,“既然那玉秀不得用,我便降了那丫頭的份例,改爲粗使丫頭,讓她在你院子裡做些洗衣打掃的活計,也算是給你出口氣,只是如今這樣一來你身邊就沒有得力的,你大姐那裡多佔了幾個得用的三等丫頭,我將她們撥給你,再撥給你兩個二等丫頭,原一等丫頭青溪不動,你看可好?”
六娘自是一臉欣喜,又跪下謝恩,大太太忙又扶起,好一番母慈子孝。
衆人又說了一會兒,大太太覺得疲累,便讓大家都散了,姚媽媽扶大太太進到裡間,除了釵釧,正要扶大太太到牀上躺下,大太太卻開口道,“你去問問那件事到底怎麼回事,屋裡讓錦好伺候就行了。”
姚媽媽應下,扶大太太到牀上歇下,又放了幔帳,將錦好叫進屋裡,纔出去辦事。
姚媽媽回到屋裡大太太正在用飯,大太太見是姚媽媽便讓丫頭添了雙碗筷,又讓丫頭們下去,才道,“你也跑了一天了,想必早就餓了,我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式,特意給你留著呢,快過來坐下。”
姚媽媽連稱不敢,大太太發了脾氣,姚媽媽才坐下,只是動了兩筷就不再吃了,只將打聽來的事說給大太太聽,“老奴問了當時在院子裡伺候的丫頭,說是玉秀那丫頭不知怎麼打了大娘子院子的一個粗使丫頭,大娘子一向護短,當時就起了火氣,讓兩個婆子扭了玉秀就打,六娘子攔了,大娘子當然不肯聽,錦銘見不好,便偷偷去了五娘子的院子,五娘子怕自己一個人勸不住,便派人去叫了四娘子,誰知兩位小姐過去後大娘子並沒有爲難,輕易的便將玉秀給放了,聽聞青溪病了,更是差人請女郎中醫治,後來幾位小姐進屋說話,大娘子嫌吵,便將丫頭們都趕了,幾位小姐說了什麼,便沒人知道了。”
大太太皺了皺眉,問道,“青溪病的怎麼樣?可有問清楚?”
姚媽媽道,“問了,只是受了涼鬧了肚子,吃幾貼藥也就好了。”
大太太冷哼一聲,“面上看著倒是合情合理,只怕是有人故意在我面前作秀,不過也罷了,她既有心與大娘子交好,也就縱著她,大娘子性子一向耿直又倔強,最是像她父親,能有人在身邊出出主意也好,索性她身邊如今都是我的人,也諒她耍不出什麼手段,只要一心爲大娘子,我自然也不會虧了她。”說著又想起了什麼,問道,“今兒三娘在忠勇侯府到底遇見了誰,可打聽清楚了?”
姚媽媽點點頭,道,“當時在附近伺候的丫頭不多,老奴使了好些銀錢才問出來,說是遇見了陸夫人的嫡孫子年哥兒,年哥兒躲乳孃摔倒了,哭的厲害,三娘子恰好從那兒經過,便過去哄了一鬨,年哥兒喜歡,與三娘子多玩了一會兒,後來乳孃過來了,便將年哥兒抱走了。”
大太太冷笑,將手裡的筷子丟回桌上,淡淡道,“倒真是好算計,當初我上趕著結親都不願,如今看我們老爺發達了,便想著來巴結了,生怕我不同意做親家,連這下作手段都使出來了,不過也好,她既有這個心,便讓我看看值不值得拉攏,若是真心想投靠我們老爺,便做個親家又何妨。”
姚媽媽道,“大太太是打算用三娘子?”
大太太笑笑,“不過一個庶女,除了臉蛋子,哪裡上的了檯面,如何配的上這麼好的人家,更何況,她上頭還有姐姐在呢!”
姚媽媽應是,大太太又說了幾句,便讓丫頭們將飯撤了,自個兒帶著姚媽媽和幾個丫頭去看望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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