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V章
縱然薛府門規森嚴,但多的是喜歡閒磕牙的婆子,因此不過半日,忠勇侯府上門求娶五孃的事,就傳遍了整個薛府。
五娘坐的依舊穩如泰山,屋裡的幾個丫頭卻是急的上火,五娘看著她們在眼前轉來轉去心煩,便索性將人都打發了下去。
此時初更已過,五娘洗漱完正坐在妝鏡前梳頭,三娘就掀了簾子,一臉愁容的走進來。
五娘原本心下煩躁,可此時看到三娘愁容滿面的樣子,反而忍不住笑起來,將木梳放在桌上,才撫著發道,“看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嫁過去。”說著上前捏了捏三孃的臉,笑道,“好了,別做出這幅死樣子,過幾年我們相繼出嫁,就是想在一起,只怕也不容易。”
三娘原本也有幾分笑意,可一聽五孃的話,又皺起眉頭,拉著五娘在牀邊坐下,才憂心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嬉皮笑臉的,快跟我說說,你打算怎麼辦?”
五娘依舊漫不經心,好半天才長嘆一口氣,握了握三孃的手,推心置腹的道,“你也知道母親的脾氣,決定的事,輕易鬆不了口,今日母親是說不逼我,可何嘗不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覆朝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咱們家倒了,這一個罪人的名聲,我是跑不了的。”
三娘聽了五孃的話,眉頭越皺越深,嗲怪的看了五娘一眼,纔不滿道,“聽你這樣說,難不成咱們家榮辱就全放在你身上了?你不過一個女兒家,怎能將這些責任都推給你?母親這件事實在做的太過,怎麼說你都是母親嫡出的女兒?怎麼就能逼你嫁?那嫡長子雖說有戰功在身,可破了相,又比你大出十多歲,平日裡聽說爲人也是寡淡涼薄,這樣一個人,怎麼能放心讓人依靠?”
三娘說的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五娘卻是表情淡淡,待三娘說完了,才譏諷道,“低眉菩薩怒目金剛,外表看著好的,內裡還不知要爛成什麼樣子,再說大姐夫的爲人你又不是不清楚,除了一副好相貌,還有什麼能上的了檯面的?”
三娘聽了,不知不覺就偃旗息鼓了下來,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出侯三小姐挑的那副三代同堂圖,心思一轉,纔算是冷靜了一些,望著五孃的表情再正經不過,一字一句的道,“你且告訴我,那大公子,你看上沒看上?”
五娘有些啼笑皆非,挑了挑眉毛道,“總共就見了兩回,倒是聽侯三小姐說的多些,你說我看上沒看上?”
三娘又有幾分泄氣,但仍是不願放棄,握緊了五孃的手,叮囑道,“無論母親怎麼說,你都不能輕易開口,一定要先打聽清楚了長公子的爲人,再決定嫁不嫁,這不是鬧著玩的,一輩子的事,可耽誤不得。”
五娘看著三娘關切的表情心裡一暖,怔了怔,才低聲道,“你且放心,若是沒有把握,我自然不會應下來,不過想來侯三小姐對長公子這樣推崇,也定是有可取之處,就只說那幅三代同堂圖,若是心裡沒個想法,也畫不出那樣精細的。”
“你心裡有譜就好。”三娘嘆道,“如今只望那個長公子果然如侯三小姐說的那般好,不然實在是誤了你的終身。”
五娘笑一笑,又說些寬慰的話,才囑咐了青枚,將三娘好生送回去了。
五娘又是輾轉一夜沒睡,滿腦子都是前世的那門親事,那時候只聽說大娘子是嫁給了這個長公子,只是過得如何,卻是不得而知,不過既然大太太能如此放心,不惜一切代價的將大娘子嫁過去,定是那長公子有什麼地方值得大太太這樣做的,不然也不會讓大太太這樣費心思,李代桃僵,就此葬送了五孃的一生。
很快就翻了新年,五娘正式忙碌起來,三娘有幾次都想找五娘說話,可耐不住五娘事情實在太多,也只好將自己的心思,暫時擱在一邊。
除夕那日,因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有誥命之身,便天不亮就起來,穿了整套的誥命服,吃了些早飯,便由五娘同幾個姐妹,恭敬的送到了垂花門。
等馬車行的遠了,衆姐妹才說了幾句閒話,各自回了院子。
三娘自然是與五娘一道,兩人沿著抄手遊廊一路走回正院,還沒來得及捧上熱茶吃上一口,姚媽媽就急匆匆的進來在五娘耳邊說道了幾句,五娘臉微微一沉,不好意思的衝三娘笑了笑,便起身穿上大氅,隨姚媽媽去了大娘子原先住的院子。
五娘一邊走,一邊皺眉問,“她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大姑爺可有陪著一起來?”
姚媽媽擦了一把冷汗,小心道,“是大娘子一個人回來的,身邊就帶了一個小丫鬟。”
五孃的腳步微微一頓,不禁轉頭盯住了姚媽媽,“可有人去給姐夫報信?”
姚媽媽臉上一皺,話更說的小心翼翼,“老奴原打算派人去,可大娘子攔著不肯,老奴怕大娘子急出什麼事,便再沒說此事。”
“糊塗!”五娘冷聲道,“她一個出嫁的女兒,怎麼能在除夕夜回到孃家,若是傳出去,大姐還要怎麼做人?平日裡看你也是妥當的,怎麼這個當口辦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姚媽媽弓著的腰更彎了幾分,認了一遍錯,才急著問,“那依姑娘看,這事可要怎麼處理纔好?”
五娘攏了攏衣服,不答反問,“你可有問清楚,大姐到底是因爲什麼事瞞著大姐夫回來的?”
姚媽媽道,“老奴問過了大娘子帶來的那個小丫頭,只說是大姑爺自從收了玉秀和青瑤進房,大娘子便一直鬧著脾氣,昨兒個兩人又吵了一場,大娘子一時想不開,便天不亮的就套了馬車往府裡趕。”
五娘一時有氣難出,半晌才半氣半笑道,“這個大姐,還是這樣的讓人不省心,大姐夫也是,大姐有孕在身,就不知道讓著點。”
姚媽媽也附和著說了兩句,五娘才又問起,“大姐身邊的錦銘呢?怎麼大姐來,錦銘沒有跟著?”
姚媽媽眼神一縮,猶豫了一下,才道,“大娘子說錦銘近來脾氣越發大,便鎖進了柴房,讓錦銘面壁思過去了。”
五娘臉色微微一變,半晌才長嘆了一口氣,“這個大姐,怎麼說錦銘也是自小跟著伺候的,多少也要留些臉面,這樣一鬧,錦銘如何在別的丫頭面前擡頭?”
姚媽媽見五娘臉色難看,正要寬慰幾句,五娘就擡起頭,淡淡道,“今兒個是除夕夜,怎麼說大姐都要陪著大姐夫一道過,姚媽媽是府里老人,不會不知道這個理。”
姚媽媽連連應是,五娘才又說下去,“現在祖母和母親都不在,可若是回來了,只怕這事誰也瞞不住,祖母又是個慣守規矩的人,大姐吃一頓訓斥倒還好,可萬一連夜將大姐送回去,可就……”說著將手裡的手爐又抱緊了幾分,擡頭看了一眼簾子外的天氣,喃喃道,“這樣冷的天氣,也不知大姐能不能受得住。”
姚媽媽身上一抖,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才咬牙道,“姑娘放心,老奴知道怎麼做的。”
五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囑咐了一道,“大姐身子弱,派去跟車的婆子一定要可靠,最重要的是不喜說閒話,母親如今身子重,若是因此事氣著了,可誰也擔待不起,既然大姐身邊丫頭不夠使,再索性多送幾個,銀子料子首飾頭面都要多備些,大姐怎麼說都是薛家的女兒,這些可萬萬不能委屈了去。”
姚媽媽一一記下來,待五娘揮了揮手,才轉身叫來幾個心腹的丫頭,小聲的叮囑了幾句,又將五娘送回正院,纔下去辦事去了。
又處理了幾件雜事,姚媽媽才一臉小心的進到東次間,五娘也不理她,直將瑣事處理完打發了管事出去,才讓姚媽媽走到近前,淡淡問,“事情都處理妥了?”
姚媽媽不敢怠慢,仔細回道,“已將人送走了,精細的物件準備了兩車,又配了府裡最好的兩個接生婆子,還有丫頭也準備了最出挑的兩個。”
五娘滿意的點點頭,讓姚媽媽在小幾上坐下,才道,“還好媽媽是個妥當的人,不然此事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的好。”
姚媽媽不敢受,忙謙遜了一番,兩人客套了好些句,姚媽媽才退下。
待姚媽媽一走,五娘就叫來了青枚,“可有打聽清楚?”
青枚換了盞熱茶遞給五娘,含笑道,“奴婢問清楚了,姚媽媽在給大娘子的飯食裡下了助眠的藥物,待大娘子一睡過去,就連同準備好的人和物件一併送了出去。”
五娘不由失笑,“雖說法子是下作了點,倒也好使,姚媽媽最近可是忙的不可開交,待晚上祖母母親都歇下了,你便好好準備一桌,將姚媽媽和幾個不當值的大丫頭請來好好熱鬧一番。”
青枚心領神會,嘻嘻笑道,“還是姑娘最體恤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