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V章
大娘子難產的消息是晌午時分傳進的府裡,五娘算了算時間,怕是昨兒晚上就有了消息,只是晚上宵禁,今早出發能現在到府裡,也算是難得了。
五娘不禁問的更詳細了些,“什麼時候開始生的?接生婆子怎麼說?備下的郎中可說要用什麼藥?”
五娘問的句句在點子上,只是姚媽媽並婆子都有些慌亂這纔沒有在意,那婆子擦了一把額上的汗,回道,“大姑奶奶是昨兒個下午就有了動靜,只是接生婆子說離生還早,便讓丫頭煮了吃食強逼著讓大姑奶奶吃了些,過了約摸兩個時辰,大姑奶奶就疼的話都說不出來,接生婆子一開始還穩著,可胎水破的時間都過去一個時辰了,宮口卻還沒開,這才急了,找了郎中來看了,說是胎位不正,胎兒的頭又過大,只怕是不好生下來,奴婢原想往府裡報信,可實在來不及,城門已關不說,就是更深露重,最近又下了幾場雨路實在不好走?!?
婆子說到最後就有了幾分辯解的意思,五娘一皺眉,卻也沒有發作,讓那婆子先去外面候著,才問姚媽媽,“媽媽看要怎麼辦纔好?可要從宮裡請個專精婦人病的太醫送去?母親和祖母那邊可要派人去告訴一聲?”
姚媽媽饒是經了半輩子的事,此時也有些慌了神,好不容易定了定心思,回道,“老奴只是一介下人,這樣的事萬萬做不得主,不如姑娘去找老夫人?”
五娘一怔,看姚媽媽的眼神就深沉了幾分,只是旁的話也沒有多說,只讓姚媽媽多備些上了年頭的好參,又打發人去請宮裡有名的??磱D人病的太醫,這才帶了幾個丫頭去福壽院找老夫人。
老夫人正在午睡,五娘卻也顧不得了,讓錦春叫醒了老夫人,又讓錦繡帶著幾個丫頭守在門口,便接過了錦春手裡的帕子,使了眼色讓錦春也出去,便一邊幫老夫人淨著面,一邊道,“大姐難產了,祖母看要派誰過去看看?”
五孃的話說的又急又快,老夫人反應了一陣才面露驚色,急急的開口問,“怎麼樣?現下如何?”
五娘將婆子的話照實說了一遍給老夫人聽,老夫人面色青白了一陣,才道,“你送去給元孃的郎中在生產一事也經驗頗豐,既然他如此說,怕是元娘真兇險的緊了。”說著一握五孃的手,手心裡的涼意讓五娘也緊張了幾分,“你大姐夫家裡沒有什麼人,只怕這事我們少不得要過去幫襯,只是你幾個姐妹到底未出閣,如今能去的也只有二孃,你這就去蔡家一趟,無論如何都要請二孃走一趟,至於蔡夫人那裡,你拿了我的信去,想必她也不會爲難。”
五娘點頭應下,老夫人又道,“你讓身邊的丫頭去找外院薛管事,就說我說的,要一對人馬護送出城,馬要最好的,等你請的太醫到了,便同你二姐一起走。”
老夫人又絮絮叨叨交代了一些,便將寫好的信交給五娘,五娘匆匆行了禮便上了軟轎,一路到了垂花門又換了小油車到側門,才乘了馬車走。
因時間緊,五娘便帶著護衛一起過府,又留了人交代,一會兒接了太醫一併送到蔡家。
饒是這樣,五娘到蔡家見過了蔡夫人又與五娘見了面,等一切做好安排,時間也過去了兩個多時辰。
等回到府裡,不免又去見了老夫人,大太太那裡倒是一直瞞著,畢竟大太太的月份看著也越來越大,年紀又不輕了,若是稍有差池,只怕比大娘子還要兇險幾分。
只是府裡的動靜太大到底是沒有瞞住所有人,還沒過初更,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大太太就捧著肚子進了千壽院,五娘匆忙去迎,連吃了大太太好幾個臉色,就是與老夫人說話,口氣也僵硬了不少。
這個時候,自然沒有人會與她計較,老夫人好說歹說,才熄了大太太話裡的火頭,祖孫三代一併守著,老夫人到底年紀大,心裡縱然著急可過了三更精神就萎靡起來,五娘忙讓人好生照顧著老夫人歇下,大太太這頭又鬧騰起來,五娘讓人叫了正院的廚娘起來,又讓人準備了熱水爲大太太擦洗,直折騰了幾個時辰。
白天也是難熬,幾撥報信的人都說還在生沒有消息,一直到了第二日晚上,五娘剛伺候了老夫人和大太太躺下,正要小憩一會兒,報信的人就進了府裡,五娘沒敢驚動老夫人和大太太,獨自在一個偏院見了報信的婆子。
那婆子五娘見過,是大太太的陪嫁,在姚媽媽手底下做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管事,說起來也是有些臉面,跟著大太太經了不少事,也是個膽大的,只是不知月亮太大還是怎麼,五娘看著這婆子,竟是一臉的慘白。
五娘心裡咯噔一聲,卻仍是強自鎮定問那婆子,“大姐如何?可還平安?”
那婆子看了五娘一眼,才道,“大姑奶奶還安好,只是力氣用盡了,還睡著?!?
五娘這才鬆了一口氣,過了半晌才問起孩子是男是女,誰知那婆子臉色一變,神色夾了些驚俱,又帶著哭腔,“孩子沒了,生下來就是個死胎,在肚子裡悶得太久,一出來就沒了氣。”
五娘腿一軟,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好半天才問出口,“大姐可知道?”
婆子頭低的越發顯得弓腰駝背,“老奴來的時候大姑奶奶還睡著,倒還不知道?!?
五娘深吸了幾口氣,才囑咐那婆子,“這事先瞞著大姐,等大姐身子好了再說?!?
婆子猶豫道,“若大姑奶奶問起了,可要怎麼說?”
五娘一咬牙,道,“就說大姐身子虛容易過了病氣給孩子,等大姐好些了才能看,若是大姐不信,就說太醫說的?!?
婆子諾諾的應下,五娘才問起李子允,誰知婆子竟一臉的不齒,恨恨道,“自從大姑奶奶有了身孕大姑爺就日日歇在那個小狐貍精房裡,就是大姑奶奶叫了,大姑爺也不肯來一回,大姑奶奶難產那日大姑爺還跟那小賤蹄子做那茍且之事,大姑奶奶近來一直憋著氣,這才……”說著竟嗚嗚的小聲哭起來。
五娘長嘆一口氣,緩緩道,“媽媽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如今又是大姐的陪嫁,大姐心裡沒數,媽媽應該知道怎麼處理,那玉秀現在不過是個通房,即使得了寵豈能給大姐難受?媽媽要看著行事纔對。”五娘不知不覺,竟用上了埋怨的口氣。
婆子一臉的愧疚,好半天才道了一句,“奴婢知道怎麼做了?!蔽迥镞@才放了心,又連夜讓人張羅了好些藥材,又特地讓婆子貼身帶了些銀票子回去,待五娘處理完,眼見著天又要亮了。
五娘回院子洗漱又小睡了一個時辰,便打起精神先去看過了大太太,纔去找了老夫人將婆子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全說給老夫人聽。
老夫人半天才嘆出一口氣,臉色也灰敗下來,“真是造孽,眼見元娘一過門就有了消息還當是個有福氣的,誰知還不到一年就喜事變喪事?!?
五娘看老夫人臉色不對忙出言寬慰,“大姐還年輕,這個孩子沒了總會有,當務之急是要大姐調理好身子,這纔有盼頭。”
老夫人拍拍五孃的手,總算有了點精神,淡淡道,“你說的是,是祖母老糊塗了,你大姐的事,還是要你多多照應,你大姐夫家裡人丁不興,唯有靠著孃家,不過索性你大姐夫也不敢給你大姐難看,不然不要說你,我都不依?!?
五娘猛然想起那婆子昨日說的話來,心裡猶豫了一番,到底沒說出口,老夫人只一味的說著話,也未曾注意。
“這孩子沒了,也是與你大姐的緣薄,你還要讓你二姐多勸著你大姐些,怎麼說你與元娘也同一個娘生,總要比旁人親近些,等過個兩日,我讓薛管事陪著你,你同你二姐一道去看看,你大姐這樣一折騰,少說三兩個月下不了牀,那些個通房你也要敲打敲打,若是不聽話,該處理的就要處理?!?
五娘一一應下,老夫人又說了好些,才滿腹愁結的讓錦春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