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起的早,洗漱丫鬟們退下,錦繡拿了披風替五娘繫上,又將腰間的配飾整理了一番。
五娘看了看錦繡,忽然開口,“今日你留在院子裡,將丫頭和婆子都囑咐好了,母親不在,可莫要給我弄出什麼事端。”
錦繡詫異的擡頭,可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乖順的應是。
錦繡辦事一向得力,五娘也就沒有再說話,只帶了青枚出了院子。
五娘先去了三孃的院子,人還沒進院子便遠遠的看見姚媽媽帶了幾個丫頭捧著紅漆金邊牡丹托盤往院裡走。
五娘正要出聲,姚媽媽也看到了五娘,忙停下來等候,兩人互相見了禮,五娘才道,“媽媽今日怎麼這樣早,母親可起了?”
姚媽媽笑容可鞠,溫和道,“太太早醒了,怕是這會子正在用飯,五娘子來找三娘子一起去請安?”
五娘微微晗首,姚媽媽又笑起來,“三娘子真是有福氣,能同五娘子這樣要好。”
五娘也是笑,“三姐姐性情溫文,又沒什麼脾氣,最是好相處。”
姚媽媽自然應和,“太太也最是喜歡三娘子這一點。”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才一起進了院子。
三娘聽到消息早就出來相應,見到姚媽媽雖是驚奇卻也不多問,行了禮便將二人迎進暖閣。
三娘一如既往的打扮素淨,姚媽媽看了,忙將大太太的意思說了,三娘不由自主的先看了五娘一眼才說話,“能陪著母親出府,自是高興的,只是害怕會不懂禮數,折了母親的面子。”
姚媽媽放下手裡的茶杯,笑道,“姑娘不必如此過謙,也不是什麼太過富貴的人家,姑娘只管像往常一樣就好,再說以姑娘的模樣與性情,定是能交到幾個知交好友的。”
三娘聽姚媽媽這樣說,表情才舒緩下來。
五娘看了姚媽媽一眼,又緩緩的吃了口茶,忠勇侯府雖說不比親王國公那樣尊貴,但到底也是勳貴世家,姚媽媽能說出這樣的話,必是揣摩了大太太的意思纔敢說出來,只是既然大太太如此不重視這次的宴請,又何必刻意封鎖了消息不讓人知道?五娘又聯想了最近府裡發生的事,忽然明白過來,府裡的小姐都到了婚配的年紀,大太太這樣做,無非是在試探衆人的心思,也好看清楚,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
想到這一點,五娘不由心中一凜,到底是宅門裡出來的,這樣的心機深沉,難怪能牢牢握住大老爺的心思,府裡一草一木皆在她掌控之中。
姚媽媽讓丫頭將衣裳首飾捧上來,才笑著說話,“太太說姑娘極少出府,一定要打扮的漂亮,可不能被別家小姐比了去。”
三娘正在打量那些首飾,聞言臉一紅,卻也不說話,只認真的挑衣裳。
三娘比來比去,最終挑了一件水綠牡丹團花斜襟褙子,乳白色柔絹曳地長裙,又挑了一對纏絲鑲珠金簪,一支赤金點翠如意步搖,兩朵蔥綠的宮花,最後拿了一對金絲垂珠耳墜,這才靦腆的看向姚媽媽。
姚媽媽看到三孃的目光,立時笑了,“老奴可不懂這些,還是讓五娘子幫姑娘看看。”
五娘聽姚媽媽這樣說,便站起身來,認真的看了看三娘挑的衣裳首飾,半晌笑道,“三姐姐眼光是極好的,這樣打扮下來,不失朝氣又盡顯女兒家的柔美,我看很好,依媽媽看呢?”
姚媽媽笑笑,“五娘子說好自然是好的。”
三娘進到裡間梳洗,五娘便坐著與姚媽媽說話,兩人都吃了兩杯茶了,三娘纔出到暖閣裡來,姚媽媽一看頓時怔住,雖然府裡都說三娘是個樣貌好的,但姚媽媽卻不以爲然,跟在大太太身邊久了,美人自是看的多,便連府裡有臉面的丫鬟哪個不是眉清目秀,只是如今三娘子這一打扮,卻不免讓人驚豔,又連帶的,讓人想起那命薄的四姨娘來,論容貌是府裡頭一份,卻是生下三娘早早就去了,縱然大老爺疼愛,卻也難免陰陽兩隔。
姚媽媽暗裡嘆氣一聲,面上卻是堆滿了笑,“府裡都說三娘子是個樣貌好的,如今一瞧,果然如此,真是個可人兒。”
五娘也笑道,“三姐容貌自然是好的。”
三娘臉一紅,姚媽媽不免又打趣了幾句,衆人才回到大太太院子裡。
時辰尚早,別的姐妹還沒來,五娘三娘便陪著大太太說話,大太太很滿意三孃的這一番打扮,話裡話外都對三娘透著滿意,三娘不明此行的意圖,頗有些膽戰心驚,說話不禁難免小心謹慎,三人直說了好一會兒,二孃四娘六娘才前後腳的進來。
衆人都向二孃看去,二孃今兒也是用了心打扮,杏紅的金絲撒花銀白滾邊褙子,米黃的百褶曳地羅裙,頭髮整齊的梳成一個單鏍,髮髻上帶了一朵牡丹細絨宮花,插了支金廂倒垂蓮花步搖,又在步搖邊上堆了幾朵金菱花, 額前綴了花型鑲珠華勝,膩白的耳垂上帶了赤金垂心耳墜,雖不及三娘柔美可人,倒也明豔端莊。
大太太看了很是滿意,難得的誇讚了幾句,衆人坐了一會兒,待忠勇侯府的馬車到了,大太太才帶著二孃三娘姚媽媽以及丫頭婆子往外走去。
五娘幾人將大太太送到垂花門,等大太太坐的青帷小油車遠的看不見了,才各自散了。
五娘回到院子裡,錦繡正坐在廊下做針線,見到五娘進來,忙迎上去,五娘還沒有說話,錦繡便道,“姑娘吩咐的奴婢都已經說下去了,好在都是服侍姑娘的老人,也懂分寸。”
五娘點點頭,仍是不放心,“雖說都是些懂規矩的,但還是大意不得,特別是大娘子那裡,誰也不許去打擾,無論誰來找,就算再緊急,也要稟了我再去。”
錦繡雖是不明白五孃的緊張從何而來,但仍是應下了,伺候著五娘進到暖閣裡歇息,便出去安排。
青枚端了花茶進來,又拿了薄被蓋在五娘身上,才站在一邊看五娘繡花樣。
五娘繡旳仔細,青枚也不敢打擾,直到五娘將一小朵芙蓉花完全繡好,才說話,“姑娘歇歇吧,這件花邊儒襖姑娘連繡了半個月,日日晚睡早起,可別傷了眼睛,索性繡樣就剩一點,姑娘睡一小會兒再繡好不遲。”
五娘拿起手裡的繡樣看了看,半晌才道,“就這麼一點也沒什麼打緊的,母親不在家,我也睡不踏實。”說著想起了什麼,問道,“可有吩咐廚房那邊給大姐做些清淡易下口的吃食?”
青枚回道,“姑娘一早就吩咐過了,只怕這個時辰已經準備好了。”
五娘想了一想,將手中針線放下,站起身道,“母親刻意吩咐過,我還是去看看的好。”
青枚欲勸,可看五娘堅持的模樣,只得嘆口氣,兩人剛出了院子,錦繡就一臉凝重的迎上來,見了五娘也顧不得行禮,開口就道,“方纔大娘子身邊的錦銘過來說,不知六娘子身邊的丫頭玉秀怎麼衝撞了大娘子,大娘子吩咐丫頭要將玉秀打死,六娘子求情大娘子也不依,還特意搬了椅子坐在外面看著打,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五娘一驚,臉色卻不慌亂,只問,“錦銘可有回去?”
錦繡點點頭,“錦銘說怕大娘子找她,不敢多留,說完就回去了。”
五娘面色不見什麼變化,只是吩咐,“你去跟四娘也說一聲,這種事情,多個人勸勸也好。”
錦繡焦急的看了五娘一眼,見五娘臉色淡然沉靜,心裡莫名一鬆,忙吩咐個得力的丫頭去找四娘。
五娘又吩咐青枚看好院子,才和錦繡往大娘子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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