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心計
耿姨娘,五娘若有所思,一瞬間又想起二太太慫恿著老太君來廟裡上香,心裡立時就明白了幾分,難怪耿姨娘被送去了莊子上二太太這樣安靜,五娘只當是改了性,不成想是留了這一手。
五娘面上浮起一抹冷笑,片刻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瞧著春巧與二太太身邊的丫頭春桃說了幾句,待春巧又急步走了,五娘才緩緩的剁著步子,進到廟裡特意爲女眷備的廂房。
五娘進去第一眼就打量二太太的神色,還似平常一樣抿嘴輕笑說些逗老太君開心的話,唯獨三太太有些憂心忡忡的看了五娘一眼,顯然剛纔的那一幕,並不止五娘一個人留意到。
五娘對著三太太露出一個和氣的笑,忽然轉頭問錦繡,“你可瞧清楚了?果真是她?”
五娘聲量不大,卻也著實不小,老太君自然聽了個清楚,禁不住問,“出什麼事了?”
五娘爲難的看了老太君一眼,走到老太君身邊小聲道,“小五剛纔與三嬸孃在亭子裡說話,看見一個丫頭覺得眼熟,錦繡卻說,那是耿姨娘身邊的春巧。”
五娘說著看了二太太一眼,才續道,“小五隻覺得奇怪,春巧不是被打發到莊子上做活,怎麼卻回了京,莫不是耿姨娘有什麼事?”
五娘又露出個慚愧的神色,“只是耿姨娘是世子爺打發到莊子上的,這莊子上我是完全插不上手,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五娘說完小心翼的看了老太君一眼,生怕老太君會怪罪,老太君卻是和氣的笑了笑,拍著五孃的手道,“你還是新媳,這許多的事自然還不熟悉,待過些日子就好了。”
五娘很明顯的鬆了口氣,老太君笑意越發和藹,直勸了五娘好些句,纔打發去侯夫人身邊坐下。
老太君看了看二太太,面色明顯的露出些不滿,卻到底沒有發作,只問侯夫人,“這家裡的莊子一向都是你管著,可知道出了些什麼事?”
侯夫人沉吟了片刻,才道,“這眼看著就要到了秋收的時候,莊子上是比平日的要忙的多,只是各處莊子都有管家看著,也沒聽說有什麼事。”
侯夫人話說完,老太君就有些嚴厲的看著二太太,“耿姨娘是你遠房侄女,向來與你走的近,這廂可有給你遞了什麼信來?”
二太太難得的收起笑,細細想了一回,道,“自打耿姨娘被打發到莊子上,就斷了聯繫,就是我有心想問,大嫂這莊子管的嚴,也是沒半分消息,要不是侄媳婦剛纔問起,我還不知道有這個事。”
二太太的話五娘自然不信,只是這個事,是不好借自己的口說出來,偏偏老太君問了幾句,便又閒說起莊子上的事,顯然是要揭過這個茬,不再提,五娘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便凝神聽著老太君說話,再多的心思也壓了下去。
中午食了些素齋,老太君看著天色不早了,便有了回去的意思,丫頭急忙收拾張羅,二太太還是往常一樣陪在老太君身邊,就連笑容也同往常一樣,沒一點急躁的地方,五娘看著不由的生出幾分敬佩,這個時候都能做到不動聲色,難怪侯夫人與侯景福厭惡了二太太這麼多年,卻也沒抓到一點把柄,老太君偏袒雖說也有一定的原因,可光二太太這份城府,也是旁人望塵莫及的。
拜別了主持,一衆女眷陪著往寺外走,五娘落在後頭,三太太也有意無意的慢下了腳步,搭著丫頭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眼瞧著老太君的身影走遠了,三太太忽然轉頭看了五娘一眼,笑道,“侄媳婦是不是也猜到什麼了?”
五娘心中詫異,卻也只裝糊塗,“三嬸孃是說……”
三太太撇了一眼二太太的身影,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二嫂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引咱們來此,自然不會浪費了,一會兒侄媳婦回了謹德堂可得多吃些東西,這二嫂的手段,可是難得一見呢。”
回了謹德堂,五娘先是洗漱一番換過了衣服,又讓錦繡去備了些壓餓的吃食,便一邊吃著,一邊將白日遇到的事同侯錦福說了個清楚。
自打那一天,不知不覺間五娘倒與侯錦福親近了許多,就是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向從前那樣拘謹,雖然談不上言笑無忌,但話語裡帶的意思卻是比往常多了許多。
侯錦福也是聰明人,五娘話裡帶的一些擔憂自然聽了個清楚,卻是沒有要商量的意思,只皺眉道,“你身子向來不好,一說這些事,吃的東西更是不好消化,待你吃完了,再細說。”說著就將手裡的饅頭吃了個乾淨,又喝了足足一大碗湯,才淨了手,坐在臨窗的椅子上拿了本書看。
商量的人都走了,五娘自然只好收拾起心思,用了飯,喝了茶,坐在侯錦福對面問,“依你瞧,今天的事,是不是二嬸孃佈置的?”說著就自言自語,“既然春巧都跑出來了,只怕耿姨娘也早安置在了什麼地方,只是這莊子向來是娘打理的,就是要說什麼也說不到我身上,怕就怕二嬸孃打的是孃的主意,不過說來二嬸孃能悄悄的把耿姨娘帶出來不讓人察覺,倒也有些本事。”
侯景福面色不變,淡淡的看了五娘一眼,道,“現在想這些也是沒用,過一會兒也就知道了,二嬸孃向來就不簡單,你又進了府,她早該著急了。”
到了請安的時辰,五娘同侯景福一起進了福安居,二太太倒是沒有見,只有三太太陪著老太君說著話,見到五娘,眼睛飛快的看了老太君一眼,又同往日一樣淺笑著打了招呼。
有了三太太的提示,五娘自然好生看了老太君一眼,老太君雖然極力掩飾,可眼睛底下的薄怒,卻還是多少露了一點出來,五娘心神一凜,強忍住沒有去看侯夫人,同老太君說了幾句討喜話,便乖巧的坐在一旁。
侯景玉也察覺到了不對,捏著手中的茶盞吃了一口,轉頭跟五娘咬起了耳朵,“自打娘回來臉色就不對,可是白日裡你們去上香出了什麼事?”
侯景玉向來懶得出門應酬,也不耐煩這些面子上的事,是以白天並未跟著大家一道出門。
五娘聞言露出個笑,話裡卻帶了幾分擔憂,“白日裡我們在廟裡碰見了耿姨娘身邊的丫頭,只怕是二嬸孃藉著今天,要出什麼幺蛾子。”
提起二太太侯景玉很是沒有幾分好臉色,只是礙著有長輩在,也不好發作,低聲道,“她向來對娘管家不滿,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五娘見老太君有意無意的看過來,忙轉了話音,聲量也大了幾分,“你要是喜歡,我再給你做就是,也就幾日的功夫,不妨什麼事。”
侯景玉也笑著應下來,“大嫂可是應了,這帕子要是繡的不好,我可不要。”
兩人又笑著說了幾句,待二太太進了花廳,不約而同的看了侯夫人一眼,便沉默不語。
雖說氣氛要比平日裡的沉悶了幾分,可該說的場面話,還是一句不少,眼看著就到了用飯的時辰,果然老太君笑著發話,“我們婆媳幾個倒有好些日子沒有一起用飯了,世子就先下去,沒得我們說話悶著你,景玉也回去,有些話,你一個姑娘還聽不得。”
侯景玉滿心不悅,可也不敢強留下來,便焦急的看了侯夫人和五娘一眼,侯夫人不動聲色的低頭吃茶,還是五娘衝侯景玉笑了笑,才滿腹擔憂的下去了。
老太君又趕了丫頭們出去,才冷冷的看了二太太一眼,淡淡道,“想問什麼,如今便問吧,只是讓她跪遠些,沒的讓我看了心煩。”
二太太面色有幾分難看,也隱隱含了些惱怒,羞愧的看了老太君一眼,揚聲喝道,“你個下作東西,還不快滾出來。”
二太太話音未落,一身布衣面色憔悴的耿姨娘便瑯蹌的走出來,畏懼的看了二太太一眼,走到門邊的地方跪了下來,顫抖的一一見過了禮。
五娘打發耿姨娘去莊子上不過月餘,卻著實的瘦了一大圈,臉頰上原本還稍稍帶些嬰兒肥,可如今瘦的全凹陷了下去,身上也不知打哪得來的粗布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若是二太太不說,就是五娘打對面見了,也只怕認不出來。
老太君拿著茶盞慢慢的吃,看也不看耿姨娘一眼,倒是三太太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耿姨娘,半晌才轉過臉去,二太太似是有些什麼不好啓齒,瞪了耿姨娘一眼,道,“這有什麼,你就當著大家的面說吧。”
耿姨娘聽著二太太的話,卻是害怕的磕起頭來,這小花廳的地磚都是整塊的青石磚鋪的,不一會兒的功夫,耿姨娘的額頭就見了血,老太君這才擡起頭,道,“讓你說話,你好好說著就是,你弄了這一地,可要誰來給你擦?”
耿姨娘這才止了哭聲,抽噎了一會兒,斷斷續續的道,“自打奴婢被夫人打發去了莊子上,奴婢雖說日子不大好過,可念著能早些時候回來伺候世子爺,也是盡心盡力的,又有春巧能陪著說說話,日子也過得快,夫人送我去的那個莊子,是個姓楊的管事管著,對奴婢倒也照顧,奴婢也只以爲他是念著我伺候世子爺的情分,誰知竟帶了那些下作念頭,竟是要我……要我委身於他。”耿姨娘說著又掩面哭起來,“奴婢當然是不肯的,可他仗著是莊子管事,沒少給我苦頭吃,就連春巧都受了他們不少打,還說我要是不肯,就活活打死春巧,奴婢想盡辦法遞信出去,可也沒有什麼用,奴婢是沒了辦法,這才連夜逃出來。”
耿姨娘話說完,就是老太君,也不禁面露駭然之色,耿姨娘雖說只是個姨娘,又不受寵,可到底也是半個侯家人,那楊管事竟仗著是個管事的,妄想一手遮天,霸佔姨娘,真是聞所未聞,五娘震驚之於,忍不住向侯夫人看去,這事是發生在侯夫人管轄的莊子上,無論如何,這失職的名頭是少不了了,依二太太的意思,怕是也不想善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