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桂拎著二兩小酒兒,幾個小菜兒,哼著歌兒再次來到小院兒的時候,卻發現房門緊閉,裡面還傳來了嚶嚶的哭聲。
李桂不由奇怪,笑道:“小心肝兒,哭什麼?誰欺負你了,給我開門,我收拾他!”
叫了兩聲兒,還沒見人來開門,李桂不耐,便直接伸手推開了房門,笑道:“媚兒,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屋裡的人一擡頭,一張臉半邊瑩白如玉,半邊鮮血淋漓,在這昏黃的燈光下,如鬼如泣,只嚇得李桂“啊呀!”一聲大叫,直接礽飛了手裡的酒菜,驚恐的問道:“你……你這是怎麼了?誰弄得?”
胡媚兒便一下子便撲了上來,大哭道:“李桂,李總管,你可要給我做主?。 ?
“到底怎麼回事兒?!”李桂憤怒的道。
“有個叫簪兒的今天來找過我,硬說我偷了她們小姐的荷包,不由分說就把我的臉來劃花了!”胡媚兒哭道。
“簪兒?!”李桂如墜冰窟,一下子便愣在了那裡。
“原來她還真是你招來的???!你說你跟她有什麼事情,你在惹我之前自己就去解決掉?。∨轿疑砩蟻磉@算什麼事兒?我哪裡對不起你了?陪你吃,陪你喝,還陪你睡!你就叫她來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現在我臉也花了,沒人要我了,你賠我!你賠我!”胡媚兒一見李桂的樣子,立刻更加悲傷起來,抓住李桂的衣服就是一陣的推拉撕扯。
李桂被她拉扯的火起,使勁兒的掙脫了她道:“你胡說些什麼?她又怎麼會知道你住在這裡?再說了,她劃你你就任著她劃呀?!”
胡媚兒便哭道:“我怎麼知道?反正現在她好像很得勢的樣子,不但帶了一大幫的人來,她們小姐那個叫毋寶瑤的也親自來了,就是幫她在門口擋巡城司的人!人家一來就有兩個婆子把我給捆上了,我有什麼辦法?”
李桂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毋寶瑤都陪她過來幫她把風來了,這小丫頭又風生水起了?也是,這丫頭的心計、毒辣不在我之下,真想在毋寶瑤那個傻婆子的手下爬上去,也沒有什麼不可能!以前覺得她被毋寶瑤遺棄了,也就沒什麼可用處的了,所以對她的心思也便少了,正巧又趕上這胡媚兒出現,我就把她拋到腦後去了,現在看來,還真是小看了她呢!”想著,不由又打起十分的精神來問道:“她就只劃花了你的臉便走了,就沒有說什麼別的話嗎?”
“有!怎麼沒有?!”胡媚兒便哭道:“她說她是個從來就不求人的人,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是你先對不起她,她卻還沒有忘了你,因爲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你要想以後還過得好,就乖乖的來毋府求她,你要想以後過得不好,儘管別來!”
李桂聽了這話,反倒笑了,樂咪咪的道:“她真是這樣說的?”
胡媚兒見他笑了,不由憤怒的道:“她是這樣說的,怎麼,你還笑?你什麼意思?難道不給我做主嗎?”
李桂便看著她笑道:“她既然這麼說,就是表明她心裡還有我,只要我去求情,她肯定會原諒我;而至於你,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互相玩兒玩兒而已,你不過是一個暗娼,怎麼,還想著洗白身世,嫁做良婦嗎?”
胡媚兒聽著,心中涼了半截兒,口中不由哭叫道:“李桂,你說過要娶我的……”
李桂便連忙截住她道:“打??!你不要在我面前嚎喪,男人的話,在耳邊聽聽也就罷了,又怎麼能當得真呢?你也不看看你的出身,還有你現在的樣子?!”
李桂說著,轉身就要出去。
胡媚兒這下徹底慌了,連忙撲過來拉住李桂的衣袖道:“李桂,李郎,李大哥,李大爺,你看看我,孤苦伶仃的,就是靠著這張臉吃飯,現在這張臉花了,我以後憑什麼吃飯,求你可憐可憐我吧?”
李桂想了想,從懷裡摸出幾兩碎銀子來道:“也行,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畢竟也是睡過幾晚上了,這些銀子你拿去養養身子吧!”
胡媚兒一見這麼少,不由大驚,哭道:“李大爺,這麼少,你叫我以後怎麼過呀?能多給點兒不,畢竟,我這是爲你劃了臉哪!”
李桂立刻就惱了,罵道:“你給我住嘴!你爲誰劃了臉?我叫她來了嗎?沒有吧?告訴你,就這些了,再嚎,連這些也沒有!我告訴你,以後也少來找我,這張鬼臉,我看著就吐!”
胡媚兒的心如冰澆,忍不住哭道:“李桂,你好狠的心!”
李桂便冷冷的道:“我本來就是狠心腸,否則,我能在李府中一做管家就是這麼多年?我告訴你,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別說,否則,那個簪兒厲害,我姓李的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有的是辦法叫你閉嘴,你明白的!”說著,將銀子扔在地上,揚長而去。
胡媚兒不由看著地上散落的銀子絕望的哭道:“都言道自作孽,不可活,這難道就是我一直勾引男人,讓人家妻離子散的報應?!”卻又擡起頭來,昂起那張血肉模糊的右臉朝著天空怒喊:“李桂,簪兒,我恨你,我恨你們!我胡媚兒在世一天,就一定不讓你們好過!”
毋府門口,一個青衣打扮的人將一封信交給毋福,道:“守門大哥,請將這封信交給貴府大小姐的貼身大丫頭簪兒姑娘,這是一點小錢兒,請笑納!”說著,一塊碎銀子塞了過來。
毋福便笑瞇瞇的接了,問道:“好說好說,只是簪兒姑娘要是問起我這信是誰送的來,我該怎麼說?”
那人便笑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把信交給她,她自然知道是誰寫的!”說著,施了一禮便走了。
毋福便到院子裡來,看見毋寶瑤正坐在翰墨樓樓前的椅子上曬太陽,簪兒就正在那裡替毋寶瑤捶背,毋寶瑤臉上似乎有些不耐,但沒表現出來。
毋福便朝裡面叫道:“簪兒姑娘,你的信!”
簪兒便道:“拿來我看!”說著展開信紙,卻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蜀都會館!”沒有稱呼,沒有落款,但簪兒已經知道是誰寫的了,便道:“好了,毋福,謝謝你了,你先下去吧!”
毋寶瑤便睜開了眼問道:“誰的信?”
簪兒便笑,隨意的道:“一個朋友,小姐,我出去一下,可能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叫錦兒!”
毋寶瑤見她喜上眉梢、春意滿面的樣子,就知道有事兒,也懶得管她,隨意又閉上了眼睛擺了擺手,道:“你去吧!”
簪兒便走了出來,直接向蜀都會館走去。
毋寶瑤聽的簪兒走了出去,突然睜開了眼睛,一下子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跟了出去。
錦兒看見毋寶瑤要出去,連忙叫了一聲:“小姐!”便想跟出去。
毋寶瑤卻朝她一瞪道:“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我不用你跟!”說著出了府門,遠遠的跟著簪兒,要看看她的相好兒到底是哪個。
簪兒在前面走,或許是興奮,竟一直沒有發現毋寶瑤在後面跟。
蜀都會館,乙字第一號,還是熟悉的房間,簪兒剛一推門進去便被人從後面牢牢抱住了,嘴還一直往簪兒脖子上親。
簪兒不由掙扎道:“李桂,你放開我!”
李桂便笑道:“我不放,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聞到你身上的香味了!”
簪兒便怒道:“李桂,你再不放開我,我可就要喊了!”
李桂便笑道:“你喊吧,你使勁兒喊,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救你!”說著竟要來解簪兒的裙子。
簪兒便怒道:“李桂,你給我住手!你要再不住手,我立刻就走!你難道忘了到這裡來是做什麼的嗎?”
李桂這才悻悻的住了手,放開簪兒。
簪兒便整理整理衣裳冷笑道:“李桂,你這幾天是不是吃那個狐媚騒子吃順了口,把我也當成她了?”
李桂連忙捏著鼻子訕笑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跟她就是玩兒玩兒罷了,你怎麼還當起真來?她除了長得好看些,又哪裡能及得上你的萬一?”
簪兒就冷笑道:“這女人不就是要長得好看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嗎?我長得是不如她好看,你怎麼不去再找她?還來找我做什麼?”
李桂訕訕的笑道:“你這話原沒有說錯,可你都把她劃的成那樣了,我還去找他做什麼?”
簪兒立刻就怒了,甩手道:“哦?這麼說,我要沒把她的臉劃花,你還要去找她是不是?那好啊,你去找她吧,從今天起,我們兩個就真的一刀兩斷!”說著,轉身便要出去。
“哎呀!我的姑奶奶,我就是說話逗逗你罷了,你還真的當真了?”李桂連忙衝過來,死死的抱住她,不讓她出去,口中道:“我知道你生氣,可那天是在是她勾引我,我一時沒控制住才上了她的牀,現在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不與她來往了還不成?”
簪兒便哭道:“我要是不把她劃花了你還不死心是不是?你們男人就是這個操行!越是騷的,越是臭的,便越要往上撲,白著我將心全部撲在你身上,就是那天被毋寶晴撞破了我們的事情我也一直沒放棄,你可倒好,這麼些天了,也不來看看我,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李桂慌了,連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兒給她擦淚道:“行了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要再哭了,哭的我都心痛起來!”
簪兒便將手帕自己搶過來擦淚道:“你還會心痛?”
李桂便陪笑道:“我怎麼不會心痛?畢竟你一顆心全在我這裡,我是知道的,可是你也清楚,你剛剛被帶回毋府,緊接著就傳出了毋寶晴被人毒死的事情,整個毋府裡亂成一團,我怎麼去找你啊,再說了,我不是害怕你在氣頭上,不想……不想……”
“不想什麼?”簪兒便抽泣道。
“不想原諒我嘛!”李桂便笑道。
“你放屁!這樣我就原諒你了嗎?你趁著我們毋府大亂的時候我不方便出來找你,你便跟那姘頭正好肆無忌憚,打得火熱是不是?你還給她買金買銀?是不是?你可千萬別說那根金釵不是你買給她的,那個盒子,我可親眼見了!”簪兒立刻怒道。
李桂一下子就卡了殼,連忙道:“簪兒,我承認,我糊塗,我被那個胡媚兒迷了心竅,但從今天起,我發誓,我只對你一個人好,以後你叫我向東我就不敢向西,叫我打狗我絕對不攆雞,這樣總成了吧?”
簪兒便冷冷的看著他道:“你算了吧!你在那個胡媚兒面前也經常這樣發誓的吧?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桂聽了這話,便從懷裡緩緩的掏出一個包裹來,一層一層的打開,卻是一本賬本兒,拿在簪兒面前晃晃笑道:“我早就預料到你會這麼說,所以我把這東西帶來了,你要看了這東西,你還不肯原諒我,那我也沒辦法!”
簪兒也被勾起好奇心來,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李家這幾年來,李仁罕父子收受的每一筆賄賂,貪墨的每一筆錢財,強取豪奪的每一家田產,逼死的每一條人命,都在這個賬本上記錄的清清楚楚,可以說這就是我在李家保命的本錢,我現在把它交給你保管,你要交出去,我肯定就會喪命在李家手裡,怎麼樣,我是真心的吧?”李桂緩緩地道,說著,將賬本交到簪兒手上。
簪兒便看了李桂幾眼,翻開賬本,看了幾頁,果然是李家父子這些年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證據,不由道:“李桂,你偷著記錄這些東西,李家父子要是知道,會殺了你的!”
李桂便也冷冷的道:“李家父子行事狠毒,從來沒有人情味,我在李家作事,雖然名義上是管家,但也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著我自己的小命兒,生怕哪時候一不小心惹得李家父子不高興了,就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所以就偷偷的記錄了這個,他們要真敢對我下手,我便把這個說出去,臨死也拼一拼,說不定就能活命了呢?所以,這是我保命的本錢,你這下能相信我的誠意了吧?”
簪兒便僅僅的抱著賬本朝著李桂哭道:“好,李桂!你既然肯把命交給我,我這次就原諒了你!但你以後要是再敢犯錯誤,我就直接把這個交給李繼宏,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你就放心吧,我的寶貝兒!這以後,除了你,我絕不再動別的女人一下兒!”李桂說著,便將簪兒又抱了起來,快步的向牀上走來。
簪兒不由大急,問道:“李桂,李桂!你要幹嘛?你要幹嘛?”
李桂便哈哈的笑道:“我的好簪兒,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你好不容易出來,你說我要幹嘛?!”說著,將簪兒丟在牀上,狠狠的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