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姍姍來遲的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釗和武定軍節度使孫漢韶終於進了成都,孟知祥大悅,一爲二人洗塵,更爲昭顯自己的仁德威武,即日便要在宮中宴請兩人,文武百官,只要上了一定品級的必須到場,一時皇宮門前車水馬龍,衆文武紛紛赴宴。
方家,方落雁已經打扮齊整,來到方倚璧的房間,卻見方倚璧還未梳妝打扮,不由問道:“倚璧,二小姐的宴席,你還去不去?”
方倚璧正在失神,聽了不由苦笑道:“我與她相交如此之深,縱是別人不去,我能不去嗎?”
方落雁便問道:“那你怎麼還不梳妝打扮,總不成這就這樣去嗎?”
“唉,我怎麼有心情打扮,想想二小姐那樣一個人,卻也還是免不了這世俗的羈絆,真是讓人心痛!”方倚璧嘆道。
方落雁聽了,也不由有些黯然神傷,落寞的道:“這般空明梵淨的女孩子也就要這樣便凋謝了,著實讓人心痛,我本還打算就這幾天就請爹到中丞府上去求親呢,可是,現在中丞府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想近期是不可能的了!”
方倚璧也嘆道:“是啊,先緩緩吧!毋大人也不好受,又哪裡顧得上你和三小姐的事情,等過了這一陣子再說吧!你幫我把簪子拿過來!”
知味摟,同樣的車水馬龍,不過赴宴而來的都是年青一代,來的不光僅僅有方倚璧、石潤霞、方落雁、莊夢之、石青玉、杜若、小雨、張巧雲、趙鏡兒等等一些相熟的人,就連一些平時與毋寶晴不太相熟的人也都來了,大家都聽了消息,知道雖然孟知祥還沒喲正式下聘,但毋寶晴進宮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除了平時佩服她,敬重她爲人的,不乏害怕毋寶晴以後在宮裡得寵發達了想提前結交的一部分人,這人來的,人山人海,完全超出了毋寶晴的所料,竟整整的將知味摟整個兒的包下來了。
方落雁便輕輕的問身邊的杜若道:“若兒,你看今天來的這些人裡面,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多少人是假意的?”
杜若只拿眼往外掃了一眼,便冷冷的笑道:“一半真,一半假!”
方落雁不由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杜若便冷笑道:“目爲心之門,你擡眼看去,那些肅穆悲傷不說話的,多半兒是真心來爲二小姐送行之人;那些目光流離,察言觀色,曲意逢迎的絕對是前來附風庸雅,提前來尋石問路的,現在是二小姐得勢,她們便來了,要是以後二小姐不得勢,你看她們能來多少?這樣的人最是令人生厭!”
方落雁便不由嘆道:“魚目豈能爲珠?這人心真如井,深不可測,平時皆難現端倪,唯危難之時方可現其真情,察之亦晚矣!”
方倚璧便嘆道:“行了,你就不要再在這裡感嘆事態之涼薄了,我們快進去吧,二小姐和寶箱她們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皇宮內院,觥籌交錯,毋昭裔卻在一邊自斟自飲,趙季良見了,不由走了過來道:“毋大人,怎麼自己在這裡喝寡酒?。壳懊娑酂狒[,我們一起到前面去?”
毋昭裔卻嘆道:“算了,老夫沒有心情,趙大人還是自己到前面去吧!”
趙季良不由笑了,低聲的道:“毋大人還是爲了你家二小姐的事情發愁吧?”
毋昭裔便苦笑著點頭道:“是啊,這貴妃之位雖然尊寵,但卻不是我家寶晴所想?。 ?
趙季良便拍拍毋昭裔的肩膀低聲道:“毋大人,既然皇上看中了你家二小姐,那便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悲傷,而是要順其自然,這宮裡可比不得家裡,先前福慶長公主已經去世,現在董卓之女董氏又很不得寵,得寵的是孟仁讚的母親李氏和李仁罕的女兒李麗妃,但李氏畢竟年紀大了,比不過李麗妃,現在二小姐要進宮,正好也平衡一下後宮的勢力,否則李仁罕日漸做大,根本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了的,你要儘量要你家二小姐早日適應這宮裡的生活,否則以後,李氏母憑子貴,李麗妃也有李仁罕給她撐腰,你叫女兒吃了虧可就不好辦了!”
事已至此,毋昭裔現在還能做些什麼,只能聽著點點頭道:“多謝趙大人指點!”
趙季良點點頭,還沒有說話,然後便聽得前面張虔釗舉起酒觴高聲喊道:“諸位,前夕潞王弒君篡位,殺人無算,我山南西道,武定軍也慘遭荼毒,如今幸大皇帝肯收留,救我山南、武定軍軍民於水火之中,我張虔釗銘感五內,無以爲報,敬請薄酒一杯,敬獻大皇帝,願吾皇萬壽無疆,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將酒觴一舉,跪在地上。
孟知祥哈哈大笑,笑道:“張將軍言重了,山南兵亂,還多虧將軍調度有方,朕還要多謝你呢!來,朕與將軍同飲了這一杯!”說著也便要去舉觴,只是這觴卻再也舉不起來,不但舉不起來,這手和胳膊竟然還開始在不停的發抖。
“皇……皇上,你不要緊吧?”衆人不由大驚,那裡還會顧得上再喝酒,連忙都圍了上來,卻見孟知祥不但手抖,目歪口斜,就連整個身子也開始抖了起來,王處回連忙派人將孟知祥扶了進去,急喊道:“御醫!快傳御醫——”
知味摟,衆人正也舉杯,卻是舉得有些悲澀,毋寶晴含著熱淚,卻無比豪邁地道:“來,大家喝了這杯酒,我以後就算到了宮裡,也希望你們經常去看我的!一口!誰也不許不幹!”說著,擄起袖子,露出蔥兒一般的玉臂,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皓腕向外一翻,滴酒不剩!
衆人的眼睛都紅紅的,猛然同時都將酒杯舉到了嘴邊,仰首就待喝乾,砰!房門卻被人一下子撞開,王雨知風一般衝了進來,怒喝道:“都別喝了!皇上中風,臥病在牀,臨時指定王子孟仁贊監國,民間一切嬉戲娛樂、婚配嫁娶暫時停止!”
“皇上中風?!”衆人不由同時大驚,舉起的酒杯一同時間的放了下來,毋寶晴手中的酒杯也噹的一聲掉了下來,摔的粉碎!
孟仁贊,初名孟仁贊,字保元,是的孟知祥第三個兒子,母親李氏,本是後唐莊宗李存勖的嬪妃,李存勖將李氏賜給了孟知祥。公元919年(後唐天佑十六年,天佑爲唐朝年號,李存勖沿用)十一月十四日,李氏在太原(今山西太原西南)生下孟仁贊。當孟知祥鎮守蜀地時,孟仁贊與母親李氏隨孟知祥的正妻瓊華(福慶)長公主一同進入蜀地。孟知祥任兩川節度使時,以孟仁贊爲行軍司馬。
公元934年(後唐清泰元年)正月,孟知祥稱帝,任孟仁贊爲東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孟知祥暈倒的時候,孟仁贊正在梓州,聞訊立刻往回趕。
成都,北門,大街上,毋寶晴正與莊夢之相攜而行,莊夢之嘆道:“這本來以爲宮中酒宴過後皇上就要正式下聘了,可誰想到皇上他竟然突然便中風,這可真是世事無常,難以預料?。 ?
毋寶晴便笑著問道:“那你是希望他能起來還是起不來?”
莊夢之不由一愣,隨即嘆道:“於私,我希望他永遠不要起來,那樣我們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永遠在一起了,再不用擔心哪一天突然一道聖旨前來,便要將你接進宮裡去了;於公,我還是希望他能起得來,因爲現在藩鎮勢大,都是皇上先前打天下的老臣,跋扈慣了,非皇上不能使之;孟仁贊年幼,僅有十六,我怕他壓不住場面,於國於民,都沒有好處!”
毋寶晴便也嘆了一口氣,憂傷的道:“是啊,也真不知道這皇上到底是還能不能起來!”
莊夢之便也向著毋寶晴問道:“剛纔二小姐問過我了,那夢之也問一下二小姐,你是希望皇上起不起得來呢?”
“我?”毋寶晴不由苦笑了一聲道:“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什麼憂國憂民,兼濟天下的,於我有些遙遠,我只是希望他起來之後能得了什麼失憶之癥,只單單不記得我,不知道這成都還有我毋寶晴這個人,那便知足了!”
莊夢之便笑,卻是苦笑,兩個人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擔心些什麼,又該希望些什麼,既不希望孟知祥死,又希望他死,兩個人心中一樣的矛盾,也一樣的紛亂,說不出的惆悵,悲傷不起來,卻也高興不起來,只是一味的七上八下,患得患失,卻又更加珍惜兩人在一起相處的時光,便一步一步,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起來,說是散步,不過是珍惜這兩人在一起的溫存的時刻罷了。
正走著,突然聽得前面一陣馬蹄的聲響,一個聲音在焦急的叫著:“讓開,讓開!”緊接著,兩人兩馬便橫衝直撞的衝了過來。
莊夢之眼尖,連忙一把將毋寶晴拉在了路邊,毋寶晴卻見兩馬來得急,一個賣柑子的老婦人耳朵不好使了,腿腳不靈便,還在那裡慢慢騰騰的往路對面走,眼看就要撞上,毋寶晴也顧不得別的了,連忙跳了出來,伸手一攔道:“兩位且請慢著!後面還有人!”
莊夢之也急了,連忙也跳了出來,就攔在毋寶晴的前面,也大叫道:“停馬!”
兩人來的急,但馬術都不錯,前面的公子立刻伸手猛地一提馬繮,那馬便停在了兩人身前。
後面是個小廝,年紀不大,見前面公子停馬了,也連忙拉住馬繮,但他拉馬拉的有些急了,那馬便在原地一陣亂踏,他忍不住在馬上一陣的手忙腳亂,怒叫道:“哪個不怕死的敢攔我們進城!不想活了嗎?!”
那公子年紀也不大,約莫十五六歲左右,卻生得面如冠玉,溫糯可親,見了毋寶晴身後的老婦人顫悠悠的過完街,也知道兩人是爲了保護老人,心中也自佩服,不由朝後面喝道:“昭遠,不得無禮!”說著,又朝兩人抱拳道:“兩位,孟某家父病重,來的唐突,還請兩位不要見怪,現在老婦人已經過去了,兩位是否也請讓開道路,放孟某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