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寶箱便掀開包裹一看,卻見裡面又裡三層外三層的包了好幾次,不由笑道:“什麼好東西,這麼珍貴!”
方落雁卻只是站在那裡笑。包裹終於打了開來,卻是幾本書,第一本是元稹的《鶯鶯傳》,第二本是王度的《古鏡記》,第三本是大曆末年陳玄祐所作《離魂記》,第四本如皇甫枚的《步飛煙》,第五本是毋調的《無雙傳》,第六本是白行簡白知退的《李娃傳》,第七本是蔣防的《霍小玉傳》,這幾本書都是當時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書,得到一套已經很是了不起,方落雁居然能夠一次拿出這麼多來,可也真算是厲害的,毋寶箱不由驚喜若狂的大叫道:“好啊,好啊,你是哪裡得來的呀?”
方落雁連忙叫她道:“你小聲兒點兒,你小聲兒點兒,這可都不是好書,我花了好多年偷偷攢下來的,你可不要給我一鍋端了!”
毋寶箱卻笑道:“你怕什麼,我爹爹這些天出使南平去了,這些書雖說名聲不太好聽,但外人怎麼看這些書我不管,我只知道不管是在文筆上還是在故事性上,這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書,我以前只聽說過這些書的名字,卻從來沒有完整的看過,你看這霍小玉與李益最後相見的一節,寫的多好:
玉沉綿日久,轉側須人,忽聞生來,欻然自起,更衣而出,恍若有神。遂與生相見,含怒凝視,不復有言,羸質嬌姿,如不勝致,時復掩袂,返顧李生。感物傷人,坐皆欷歔?!蛩礻愒O,相就而坐。玉乃側身轉面,斜視生良久,遂舉杯酒酬地,曰:“我爲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爲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擲杯於地,長慟號哭數聲而絕……多麼偉大的愛情,多麼剛烈的女子!”毋寶箱沉浸的道。
“怎麼樣,喜歡不?”方落雁聽她對這些書的評價,是如此的不爲世情所羈絆,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不由更起知己之感,連忙問道?!跋矚g,怎麼不喜歡?!”毋寶箱高興的眉開眼笑的道,卻突然又看著方落雁認真的道:“喂,方落雁,我可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學李益,否則,我可不要學霍小玉,起碼我死的時候一定要把你帶上,要不也太便宜你了!是不是?”
方落雁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心中不由更大是感動,卻立即強笑道:“看你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幸虧你不是,要不然我只把這些書交給方叔叔,說你教我不學好,也管保他把你打的屁股開花!”毋寶箱卻又笑道。
“咦,這你怎麼知道?”方落雁奇道。“這有什麼不知道的,方姐姐都跟我說了,你犯錯的時候,方叔叔最經常打你兩個地方,一個是臉,另一個就是屁股!所以你以後少惹我,否則我就把這個交出去,再叫你出不了門!”毋寶箱笑道。
“啊,糗了!倚璧怎麼什麼都跟別人說呢!”方落雁不由喪氣的道,卻又向毋寶箱笑著道:“我好心好意給你找書來看,反倒要成了你的把柄,這好人做不得,你還是先快把書來還我!”
“呵呵,這送出去的東西有那麼容易就要回去的嗎?”毋寶箱卻笑道,連忙躲閃。
兩個人正鬧著,突然一聲氣憤的大吼傳來:“好啊,原來你們都在這兒,怨不得我總找來找去找不到!”卻是毋寶瑤。
“糟了,她怎麼又來了?!”方落雁與毋寶箱不由同時頭痛的叫道,立即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迅速的向外逃去。
“方落雁,你這個天殺的,你給我站?。 蔽銓毈幾返叫k衕口,想也不想便立即朝方落雁追去。
路上,菁兒不由問毋寶箱道:“小姐,大小姐怎麼來了?”
毋寶箱也惱火的道:“我怎麼知道!”
菁兒卻又笑著道:“呵呵,小姐,你今天怎麼對方公子那麼兇,你以前可沒有對他那麼兇過呀!”
“他這樣的人你要是不對他兇一些,你還能壓的住他?”毋寶箱道,卻見菁兒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不由道:“你看著我做什麼,這是霞姐姐告訴我的,還說要不然我一定壓不住他!”
菁兒卻大不以爲然的歪歪嘴,心道:“她自己也快要被王雨知給收拾的服服貼貼的了,還有資格來教別人?!”
夜,莊夢之獨依孤燈,凝視著桌子上的那把白鶴傘,毋寶晴的音容笑貌一一的浮現上心頭來,“我叫寶晴,青衣巷左轉第一家的便是!”
莊夢之不由笑了,隨手捻筆,在一張紙上寫道:“浣溪紗九天玄女應無意,誤墜凡塵爲俗子。鵝裙翠佩掩絕色,明眸皓齒人皆知。借問人間何得似,西子楊妃總不及。二豔陽三月好時光,錦城處處花飄香。紅衫翠袖關不住,鶯鶯燕燕惹蝶忙。低問此中誰最好,笑回那廂一點黃。”寫完,又復讀了一遍,這才滿意的帶著笑去睡了。
第二日,中丞府,門口,莊夢之抱著白鶴傘,早早來到青衣巷,一邊走,一邊念道:“青衣巷,左邊第一家,這便是了!”說著,一擡頭,卻見府門廣闊,臺階高聳,上懸“毋府”兩個金色大字,下面一溜兒四個家丁,一律青衣青帽,“好大的氣魄!”莊夢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道,卻又暗道:“難道走錯了,這並不是寶晴的家?”想著,不由又低頭唸了一遍,道:“青衣巷,左邊第一家,就是這裡,沒有錯呀!”
他在這裡嘀嘀咕咕,早有一名家丁走上前來,正是德勝,問道:“喂,你是幹什麼的,總在我們門前轉來轉去的做什麼?”莊夢之連忙陪笑道:“大哥,請問這裡有沒有一位叫做寶晴的姑娘?”
“咦,晴姑娘是咱們這裡的二小姐,你找她做什麼?”德勝奇怪的問道。
“啊,她果然是住這裡的!”莊夢之高興的想到,連忙笑道:“哦,在下姓莊,是你們家小姐的朋友,我是專門送傘來還她的,這裡還有一封信,麻煩你一併轉交給她!”莊夢之說著,將傘連信一併捧了過去。
德勝狐疑的打量著他,將傘和信接了過來道:“那好吧,你先等等,我進去問一下!”
“好好!”莊夢之忙笑道,德勝走了進去,莊夢之卻打量著毋府的大門,暗暗心道:“這府邸建設的如此的廣大寬闊,絕非一般人家所住,這寶晴又是他們的二小姐,那她是哪個名門官宦的女兒呢?”
正想著,德勝卻給一個人頂了回來,問道:“德勝,你這麼匆匆忙忙的又要去哪裡呀?是不是又要去給那個小賤人報信兒去呀?”
德勝一邊躬著身子往後退一邊道:“大小姐,這次不是三小姐,是門外有個人說是二小姐的朋友,說是專門來送傘和交信的!”
“哦,寶晴的朋友,他叫什麼,是哪個府上的?”毋寶瑤大搖大擺的從裡面走了出來,隨口問道?!八徽f他姓莊,至於叫什麼,是哪個府上的卻沒有說!”德勝忙道。“莊?我怎麼沒有聽說有哪個將軍御史地姓這個姓呢?”毋寶瑤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向莊夢之這邊瞟來,卻見莊夢之一身舊衣,不由眉頭一皺,問道:“就是你嗎?”
莊夢之見她衣著華豔,氣質非常的高貴,知道她絕非常人,又聽她是毋寶晴的姐姐,語氣上不由更客氣了幾分,忙道:“不錯,正是在下,在下莊昕,字夢之,貴平人氏,是進京趕考來的……”
他的話尚未完,毋寶瑤已經在那裡斜著眼睛看著自己自言自語起來,道:“原來是個窮書生,還是來趕考的,這可倒奇了,寶晴什麼時候會交起這樣的朋友起來……”
莊夢之聽她的語氣有些酸薄,但她是毋寶晴的姐姐,便也強自壓著性子笑道:“不錯,在下的出身確實非常的貧寒,但前些天與晴姑娘相遇……”
話還沒有完,毋寶瑤突然斷喝道:“大膽,我二妹的名諱也是你可以隨便叫的嗎?”
聲色俱厲,莊夢之嚇了一跳,不由問道:“姑……姑娘,我說錯話了嗎?”
小雨一看事情不妙,知道毋寶瑤突然發起威來,只憑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勸不住的,又見莊夢之確實不怎麼像個壞人,不由連忙轉身匆匆的向府裡走來,想給毋寶晴送個信兒。
誰知腳步一踏進自知樓,卻見只有丫頭綠兒在那裡澆花兒,見小雨匆匆的進來,不由笑道:“雨姐姐,你走的那麼急做什麼,可是有什麼事嗎?”
小雨忙道:“是有急事,你們家小姐呢?她哪裡去了?”
“我們家小姐?”綠兒道:“那你可真不巧,她今天早上就和三小姐一起出去了,說是要到霞姑娘那裡去玩兒呢!”
“什麼?霞姑娘?這下可糟了!”小雨不由焦急的道。
這時,外面毋寶瑤已經盯著莊夢之冷笑道:“喂,我說窮小子,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是誰,你口裡那個晴姑娘又是誰嗎?”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是誰,晴姑娘又是誰?”莊夢之不由問道。
“這裡就是毋府,毋庸置疑的毋,你就不想想,全京城的府邸,有哪幾家是修的這麼大的!”毋寶瑤不由氣道。
“毋府,毋庸置疑的毋,全京城的府邸,有哪幾家是修的這麼大的?”莊夢之重複道,突然大吃了一驚,慌叫道:“毋庸置疑的毋,難道這裡就是毋老中丞的府邸毋府?”
毋寶瑤不由又氣又笑,諷刺道:“說你蠢你還不是一般的蠢,我這麼提醒你才能知道這裡是毋府。告訴你,我就是老中丞的大女兒毋寶瑤,你口裡的那個晴姑娘,就是我的二妹毋寶晴,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莊夢之僅僅知道毋寶晴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但沒有想到她竟是老中丞的二女兒,身份竟是如此的尊寵,額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這就是你還她的傘了嗎?”毋寶瑤卻又道。
“是,是,正是,這是晴……不,二小姐前幾天借給在下的,所以在下今天是特地來還傘的!”莊夢之忙道。
“奇了,寶晴怎麼會借傘給這樣的人?”毋寶瑤看著滿面虛汗的莊夢之不滿的道,卻又看著莊夢之寫給毋寶晴的那兩首詞問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