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藥鋪之中,因爲(wèi)今天孟知祥新喪,店裡已經(jīng)空無一人。
郎中本已經(jīng)在門外掛了招牌:“今日打烊!”,自己也在收拾東西就要關(guān)門了,聽有人進(jìn)來,便頭也不擡的道:“客官,本店要打烊了,明日請?jiān)纾 ?
毋寶瑤卻恍如未聞般一直冷著臉走了進(jìn)來。
郎中聽來人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氣的擡頭道:“客官!……”剛要說一些不客氣的話,但見了毋寶瑤這身衣裳,這氣度,這臉色,便知道這人一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立刻又換了一副笑臉兒道:“小姐,不知道你要些什麼藥材?小的立馬給你配齊!”
毋寶瑤便只在那裡冷冷的看著他直言不諱地問道:“你這裡有砒-霜嗎?”
郎中一聽,心中不由一咯噔,連忙再次擡頭看了看她的臉色,見她鳳目含赤,臉若冰霜,看得出她正在氣頭上,就是不知道她來買這砒-霜到底是做什麼用的,要是真的用來做壞事……
郎中腦子中略微一轉(zhuǎn),爲(wèi)了小心起見,還是婉言推拒道:“小姐,我這裡沒有這個(gè)東西,你要買的話,還是到別的店裡去問問好嗎?”
毋寶瑤便將一錠銀子狠狠地砸在了櫃檯上,冷冷的問道:“有沒有?”
郎中看了看銀子,很是有些心動(dòng),但再看了看毋寶瑤的臉色,還是搖了搖頭道:“沒有!”
毋寶瑤便寒著臉,又將一錠銀子狠狠地砸在了櫃檯上,寒著聲問道:“有沒有?”
郎中還是搖頭。
毋寶瑤便寒著臉將握在手中的最後一錠銀子重重的砸在了櫃檯上,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郎中,伸手又要往懷裡摸——銀子,毋寶瑤一直有的是。
郎中這下子再也撐不住了,不由臉色蒼白,急促的問道:“小姐,你能告訴我,你要這砒-霜來做什麼嗎?這可絕對是劇毒啊!”
毋寶瑤便冷冷的道:“我要毒老鼠,不是劇毒我還不買呢,你到底是賣還是不賣吧?”
郎中額頭上的冷汗便下來了,問道:“小姐,官府規(guī)定購買砒-霜這等劇毒之物是要登記的,你看……”
毋寶瑤便冷冷的看著他道:“我要是能登記,還用花這麼多錢來做什麼?你賣是不賣?不賣我就到別的藥鋪去買!”說著伸手便要去收櫃檯上的銀子。
郎中立刻伸手?jǐn)r住她,乾笑道:“賣!賣!誰說我不賣了?只要小姐是毒的老鼠,我就放心!小姐稍等!”
說著郎中收了銀子,來到後堂,拉開裝有砒-霜的抽屜,正要給她包上砒-霜,卻又眼珠一轉(zhuǎn),將砒-霜的抽屜合上,來到後堂,從廚房的井鹽盒子裡弄了一包顏色還算得上最白的井鹽,細(xì)細(xì)的碾碎了,看著略略有些像砒-霜了,這纔給她包上了一小包出來。
毋寶瑤並不認(rèn)得砒-霜,打開看了看,見是有些像鹽,卻又不完全像的東西,不由皺眉,疑惑地道:“這就是砒-霜嗎?”
郎中有些心虛,連忙道:“小姐,這就是砒-霜!你一定要記住,一點(diǎn)點(diǎn)就可以將人毒死了,你可千萬要收好,不要亂放啊!”
毋寶瑤這下放心了,冷笑道:“這個(gè)我自然曉得,用的著你來囑咐嗎?”
郎中便不說話了,只在心中想道:“不管怎樣,你去毒老鼠不死,我便說老鼠可能根本沒有吃;倘若是真的毒人,就是毒不死的,諒你也沒有膽子再來找我,這銀子我卻先是掙下了!”
毋寶瑤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扔下一錠銀子,道:“我來買砒-霜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說著擡腿往外走來。
藥鋪中的這一切都被窗外的簪兒看了個(gè)一清二楚,眼見毋寶瑤出來,簪兒立刻俯低了身子找個(gè)牆角躲了起來、。
毋寶瑤走出藥鋪來,看看四周並沒有相熟的人,這才放心的往中丞府中走去。
簪兒見毋寶瑤走遠(yuǎn),這纔出來,急步往藥鋪中走來。
郎中從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銀子,正心中狂喜,不知道到底該將銀子藏在哪裡好,突然聽到外面腳步聲響,不由連忙將銀子又揣回懷中,轉(zhuǎn)身怒道:“誰?”
簪兒便問道:“郎中,跟你打聽一下,方纔那個(gè)小姐在你這裡買的是什麼藥啊?”
郎中回頭一看是個(gè)小丫頭,也便沒放在眼裡,伸手趕人道:“走走走!沒看到我已經(jīng)要打烊了嗎?”
簪兒一見這郎中極不配合,知道不好問出什麼來,靈機(jī)一動(dòng),突然使勁兒的一拍桌子,怒道:“郎中,你這是要財(cái)不要命了啊!”
郎中不由一愣,問道:“小丫頭,你什麼意思?”
簪兒便冷冷的問道:“你只管賣藥,可知道剛纔出去的那人是誰嗎?”
郎中本來就看毋寶瑤衣著配飾不凡,知道不是尋常人家小姐,聞言連忙問道:“那位小姐是誰?”
簪兒便蔑視的道:“那是咱們大蜀御史中丞毋昭裔毋大人家的大小姐毋寶瑤,這幾天大小姐心情不好,總有些事情想不開,所以老爺叫我多跟著她,有什麼不正常的舉動(dòng)便告訴他,現(xiàn)在他到你鋪?zhàn)友e來買藥,而且那麼一小包的藥,居然要了四錠銀子,你告訴我,什麼藥那麼貴?”
“毋中丞家的大小姐?那可是僅僅只排在司空大人和幾位節(jié)度使之後的大員啊,他的女兒到我這裡來買藥?而且買的還是砒-霜?!”郎中的冷汗立刻便下來了。
“我問你呢?什麼藥那麼貴?!”簪兒又催問道。
“是……是……”郎中地臉上立刻汗出如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什麼?!”簪兒便突然喝道。
“是……是砒-霜!”郎中終於道。
“什麼?砒-霜?”簪兒終於大吃一驚,問道:“她買砒-霜做什麼?”
郎中不由苦笑道:“我怎麼會知道,她只說是要毒老鼠!”
簪兒便怒不可遏的道:“你放屁!她一個(gè)千金大小姐,要毒老鼠還會親自來買藥?你賣給她了?賣了多少?”
郎中忙道:“就那麼一點(diǎn)兒,還是鹽!”
“鹽?!”這下簪兒糊塗了。
郎中便苦笑道:“我也看出來了,你們那個(gè)大小姐絕對不是一般人家兒的小姐,所以她來買砒-霜,我怕她想不開,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擔(dān)待不起,她又不認(rèn)得砒-霜,所以我就大著膽子把砒-霜換成了鹽,諒她也出不了什麼事!”
簪兒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冷笑著道:“你倒聰明!只是我看你是貪財(cái)吧?要是我把這件事情向大小姐說清楚,你說她會不會修理你?”
“唉,姑娘你可千萬不要這樣,大家都在外面混飯吃,不容易,你給擔(dān)待擔(dān)待?”郎中大驚,連忙從懷裡掏出兩錠銀子來便往簪兒手裡塞。
簪兒自從跟李桂好了之後,銀子見得多了,卻也不再稀罕那兩錠銀子,只將他的手推開道:“銀子既然已經(jīng)給你了,你就收著吧!還有,你把那鹽和砒-霜都給我拿出來我瞧瞧,我倒要看看,這兩種真有那麼像嗎?竟能將大小姐都騙過去了?”
郎中一見簪兒不貪財(cái),不由高興地眉開眼笑,連忙收了銀子,一邊到後堂去拿鹽和砒-霜,一邊笑道:“這兩種還是很有差別的,不過一般沒見過砒-霜的人分辨不出來!”說著將碾碎的細(xì)井鹽和砒-霜個(gè)擺在了一起。
簪兒細(xì)細(xì)的看去,卻見那砒-霜是白色中帶有微微的淡黃色澤,不細(xì)看還看不出來;再看那碾細(xì)的井鹽,也同樣的色澤微微有些泛黃,但除了砒-霜顯得更粉細(xì)更輕粘一些外,兩者並無過大的區(qū)別,這東西不是任誰都平常見的,也不是敢自己都品嚐一下試試的,所以蒙毋寶瑤那個(gè)沒腦子的傢伙一時(shí)還真蒙了過去。
簪兒便想了想道:“郎中,把這真的砒-霜給我包上一點(diǎn)兒,我要帶走!”
郎中不由大驚,道:“姑娘,這是真的砒-霜!”
簪兒便怒道:“我就是要真的砒-霜,我家裡的老鼠都咬壞我娘好幾牀被子了,我要拿回去毒死它們!”
郎中不由爲(wèi)難的道:“姑娘,這個(gè)是要登記的!”
簪兒便冷笑的看著他道:“我們小姐登記沒有?”
郎中不由一愣,道:“沒有!”但隨即又道:“可我賣給她的是鹽啊!”
簪兒便看著他只冷笑道:“你還知道賣給她的是鹽啊?!得!你也不用給我包了,我只回去告訴我們家大小姐說你蒙她,讓她親自回來跟你要銀子也就罷了!”說著回身便要往外走。
“哎——慢著慢著!”郎中現(xiàn)在又會意成簪兒是那種只喜歡賺小便宜的丫頭了,立刻便狠狠地包了一半兒遞在簪兒手裡慷慨的道:“姑娘真是見外了,不就是毒幾隻老鼠嗎?儘管拿去!”
“切!”簪兒接在手裡,不由又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真的不用我登記了?”
“不用不用!”郎中連忙道。
“那還要不要銀子?”簪兒便又嬉笑著問道。
郎中這下更加放心,只笑道:“不用不用!你是中丞府的人,我信的過你,再說了,誰家沒有個(gè)一隻半隻的老鼠,實(shí)在太禍害人!”
“那我就走了?”簪兒便咯咯的笑著。
“姑娘慢走,有空再來,要什麼藥材,我一律給你八折!”郎中也諂媚的道。
簪兒便跨出盛和藥鋪來,面色卻一下子陰冷了下來,看著手裡的藥包,陰毒的道:“毋家,你不叫我好過,我總也不會叫你好過的!你們最好還是別先惹我,否則,還不知道誰該哭,誰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