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處回正在外間打盹,李氏、孟氏、李麗妃、孟仁贊便都守候在牀邊,突然,孟知祥醒了過來,虛弱的問道:“亞賢,任命德彰他們五位爲輔政大臣的詔書擬好啦嗎?”
衆人醒了,王處回連忙回到:“陛下,已經擬好了,一切都是按照你說得意思辦的!”
孟知祥便點點頭,手卻突然垂了下來。
“父皇——”孟仁贊不由大驚,連忙哭叫道。
李氏、孟氏、同時大哭,李麗妃也淚流面面,卻始終不肯哭出來。
王處回卻似乎傻了一般,突然撲了過來,抱著孟知祥的遺體放聲大哭道:“皇上——皇上——”他從一箇中門副使做到如今的樞密使,一切都是孟知祥的提攜,對他自然是感恩戴德,現在孟知祥死了,他也像是丟了一根主心骨一般,又怎麼能由得他不哭。
孟仁贊也在哭,但畢竟不是婦人,又在外面也歷練過一些時日,忍者悲痛道:“王大人,現在父皇已經仙去了,我們是不是要按照父皇的遺囑,正式冊封趙季良趙大人他們爲輔政五大臣?”
王處回在悲痛中卻看了一眼在邊上的李麗妃,道:“殿下現在且慢,有些事情我要去和趙大人商量一下,你現在要做到的事情是先守住這個消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陛下已經駕崩了,我出去和趙大人商量過後便來告訴你怎麼做,能行嗎?”
孟仁贊不由也看了看邊上的李麗妃,會意的小聲兒道:“王大人你是怕……”
李麗妃,也不知道聽到還是沒聽到,就獨自在那邊哭泣,看也不朝這邊看一眼。
王處回便點了點頭。
孟仁贊便道:“好的,王大人快去快回,宮廷的侍衛指揮使是南玉屏南將軍,這邊應該沒有什麼事情!”
王處回便點點頭,道:“殿下多保重!”說著,擦去臉上的淚水出的房門來。
義興門,南玉屏正在當值,王處回策馬趕到,南玉屏連忙迎了上來,道:“王大人,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王處回便著急的道:“南指揮,你立刻給我打開宮門,我要出去有急事!”
南玉屏不由爲難的道:“王大人,現在已經宮禁了,你要出宮只能等到明天了!”
王處回立刻拿出一方印信來道:“南指揮,這是太子的印信,派我出宮又緊急公幹,你立刻把宮門打開!”
南玉屏一看,見確實是太子的印綬,連忙叫道:“開門!”
衆禁衛便開始開門,南玉屏見王處回一把年紀了還坐在馬上,表情又是如此的惶急,不由囑咐道:“王大人,這晚上路黑,你小心一些!”
王處回便道:“嗯,南指揮,我曉得了,但我出去之後,這宮門立刻關閉,在我回來之前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南玉屏聽得這話,不由奇異的道:“王大人,這宮門關閉之後,沒有皇上和太子殿下的諭令,本來就是不許任何人出入的啊!是不是宮裡出什麼事情了?”
王處回便立刻冷了臉道:“不該問的你就不要多問,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是,王大人!”南玉屏連忙道。
王處回便打馬出了義興門,一路向趙季良的府邸奔來。
趙季良的府邸,趙季良還在睡覺,突然一陣劇烈的拍門聲傳來,竟將在內宅的趙季良都驚醒了,趙季良不由惱怒的道:“什麼人?現在還來敲門,還讓不讓人睡了?”
剛起的個半身,突然趙元振便進來急叫道:“爹,王處回王大人求見!”
“亞賢?”趙季良不由吃了一驚,知道王處回這麼晚了來見自己肯定是有什麼大事,連忙披衣下來叫道:“元振,快!快請!握住唉客廳之中等他!”
王處回一見趙季良,突然放聲大哭,趙季良不由更是驚慌,忙問道:“亞賢,你哭什麼?”
王處回便道:“德……德彰,皇……皇上他駕崩了!”
趙季良不由一愣,隨即也立刻淚流滿面的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皇……皇上他還是仙去了!”
王處回便癱在椅子上哭,越哭越是大聲,只哭的涕淚橫流、淚滿衣襟。
趙季良見了,不由回頭怒道:“亞賢!今強將握兵,專伺時變,宜速立嗣君以絕覬覦,豈可但相泣邪!”
王處回連忙站起來收了眼淚道:“對不起,德彰,我是太悲傷,太害怕了,現在皇上新死,太子年幼,別的人我不是太擔心,但唯有那李仁罕,我怕他不肯侍奉殿下爲主啊!他與張業是甥舅關係,兩個人的兵力都不弱,他們萬一要作亂,我大蜀就亂了啊!”
趙季良便問道:“亞賢,現在宮裡是什麼情況?換上駕崩還有誰知道?”
王處回便道:“現在宮裡我已經囑咐太子了,皇上駕崩的消息任何人不能傳出去,等我與你商量之後回來再說,現在皇上的遺詔是立你與趙廷隱、李仁罕、張業、候弘實五人爲輔政五大臣,我現在就去宣詔嗎?”
趙季良搖搖頭道:“亞賢,你這件事做得很好,皇上已經駕崩的消息現在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不但你擔心李仁罕不肯侍奉孟昶爲主,我也擔心,實話告訴你吧!現在成都城外,正有五萬大兵,我們五個節度使每人一萬在城外,就是爲了應對現在這個結果呢!”
“什麼?”王處回這纔是最真正的大驚,不由問:“他李仁罕是真的要反嗎?”
趙季良搖搖頭:“他要是真的要反,就不是現在這區區的一萬兵馬了,再告訴你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李仁罕的武信軍裡的兵馬是登記在冊的接近兩倍!”
“我……!”王處回只覺得一口鬱氣堵在心中,卻總是吐不出來,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連忙坐了下來,深深的呼了幾口氣問道:“德彰,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把皇上已經駕崩了的消息告訴他?皇上的遺詔是要我明日宣佈要太子孟仁贊改名孟昶,後日季二十九日由你們一起扶持孟昶繼承大統的!”
趙季良便皺眉道:“孟昶?可是日長之昶?”
王處回便回道:“是!”
趙季良便嘆了一口氣道:“昶,改的好啊,一個昶字,是想保佑他孟家的江山千秋萬代啊!”
王處回也苦笑道:“哪個皇帝不想自己的江山萬代相傳?我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吧!”
趙季良便點點頭道:“但現在最關鍵的是,李仁罕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我們都不知道,萬一判斷失誤,必將造成嚴重的後果,亞賢,你現在敢不敢去李仁罕的府裡一趟?”
“我去做什麼?”王處回不由驚訝地道。
趙季良便凝重的道:“你去看看他的虛實,儘量旁敲側擊,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回來告訴我。如果他真的願意侍奉孟昶爲主,那我們就把皇上已經駕崩的消息告訴他,請他與我們一起扶持幼主上位,倘若他可能有異志,我說得是哪怕有一點兒可能,我們就不能告訴他,讓皇上的靈柩在宮裡先停著,慢慢的先安排太子繼位的事宜,只有太子順利繼位了了,我們才能給皇上發喪,在此期間,皇上已經駕崩的消息絕對不能外傳,你要在宮裡做好你得到遮護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處回便想了一想道:“明白!”
“那現在就是你敢不敢單獨去李仁罕的府裡去見他了!”趙廷隱突然雙目炯炯的看著王處回,又輕聲的道:“亞賢,你真的敢去嗎?”
王處回聞言一愣,隨即慨然拍腿道:“德彰,你不用激我,皇上對我有知遇之恩,我能到現在這個位置,都是皇上一力提攜!今日,我王處回縱是性命不要,也要去李府探出個虛實來,你等我回來!”
趙季良便深深一禮道:“亞賢兄,一切小心!”
王處回便哈哈一笑道:“德彰兄客氣了,若王某真有不測,家中老小還請德彰兄多多照顧一二!”
“一定!”趙季良也鄭重的道。
王處回便甩袖出府。
李府,李仁罕夜不能寐,突然,吳繼業來道:“大人,門外王處回求見!”
李仁罕不由一驚而起,問道:“王處回?他是一個人還是帶了兵馬前來?”
吳繼業便道:“是他孤身一人!”
李仁罕一愣,隨即一笑道:“我是不是緊張過頭了?”
吳繼業卻道:“大人,現在多事之秋,怎麼小心都不爲過!現在王處回是一個人,但他要是帶著伏兵呢?”
李仁罕一想也是,便道:“這樣,吳侍衛長,你安排好府中的守衛,然後你帶上十幾個驍勇的侍衛跟我一起去見這個王處回,倘若無事便罷了,倘若有事,我們便退回府裡來,從後門出去!”
“是!”吳繼業便去安排了。
王處回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隱隱約約看見府中有不少帶甲之人在來回穿梭,便已經知道李仁罕心中已經有所防備,但卻咬緊了牙根,不露出一絲畏懼之色,只等著李仁罕出來。
不一時,李仁罕與吳繼業全身盔甲帶了十幾個精銳的士兵出來,老遠便叫道:“王大人,這麼晚了不睡覺,怎麼有空到我府上來了?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啊?”
王處回見他全身盔甲,府中刀光閃爍,又哪裡肯進去,心道:“我是來探你虛實的,你既然已經出來,我又何必要到你那龍潭虎穴裡去?”
心中想著,嘴上便氣勢逼人的道:“李大人客氣了,是皇上讓我來問你們幾句話,問完就走,茶水就不叨擾了!”
“哦?皇上問的什麼話?”李仁罕不由奇道。
“皇上問的是:朕身體日漸羸弱,恐不撐數日,欲效玄宗,改太子仁贊名爲昶,後日禪位於他,自爲太上皇帝,你們可有什麼異議?”王處回便冷冷的道。
李仁罕不由一愣,隨即俯身爲禮道:“王大人,請回稟皇上,大蜀的江山姓孟,他禪位於仁贊,天經地義,臣不敢茍言!”
王處回便點點頭道:“好!李大人,你忠心可嘉,我一定會把這句話給皇上帶到,王某先走了!”
“送王大人!”李仁罕便隨便拱了拱手道。
“爹,孟知祥要禪位給孟仁贊?”眼見王處回走遠,李繼宏不由從門後走出來問李仁罕道。
李仁罕不由憂慮的道:“這個孟知祥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眼看著自己快不行了,卻想著在自己駕崩之前先將皇位傳給孟仁贊,以絕了大蜀動盪之虞,真是高明啊!”
“ 那爹我們怎麼辦?”李繼宏便問道。
“只要孟知祥不死,我們就偃旗息鼓,靜觀其變!”李仁罕無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