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出戰便遭失利,毋寶瑤也有些沮喪,聞言不由嘆道:“這個平時只知道練武惹事的半大小子也突然開竅了,我又有什麼辦法?”
“不是還有候風候公子嗎?”簪兒提醒道。
“是,候公子也練武,可他的腿被方公子傷了,現在還瘸著沒好呢,我們現在即便去找他,他爬的起來嗎?”毋寶瑤不由嘆道。
“那就只剩下……”簪兒道。
“不行!”毋寶瑤立刻就叫道:“李繼宏的目標是我三妹,我們現在去找他,什麼作用也不起,反倒會使三妹很被動,我們現在的共同敵人是杜若!”
連續刺殺方落雁無結果,李繼宏正與李桂在街上匆匆的走著,突然一個渾身散發著惡臭的乞丐一瘸一拐的擋在了面前,李繼宏不由厭惡的揮揮手道:“走開!走開!李桂快給他兩個銅錢叫他走開,臭死我了!”
李桂便從懷裡摸出一把銅錢來丟在地上鄙夷的道:“快撿起來走吧!”
那乞丐卻連看都沒看地上的銅錢,只拄著柺杖沉聲道:“怎麼,李公子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不認得我了?”
“這聲音?”李繼宏不由一激靈,不可思議的道:“你是唐門主?”
唐黑鷹苦澀的笑道:“還說什麼唐門主,我現在不過就是一個被通緝的逃犯而已!”
“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麼?賠償金可是你當初不要的,怨不得我!”李繼宏冷冷的道。
唐黑鷹卻笑了:“我不是要賠償金來的!”
“那你是做什麼來的?”李繼宏不由皺眉道。
“小人是來給公子效力來的!”唐黑鷹謙恭的笑道。
“你?”李繼宏還沒有說話,旁邊的李桂先諷刺道:“你的腳都瘸了,還能做些什麼?我們公子從不養吃閒飯的人!”
嗆——兩人剛聽到一聲劍響,還沒有看清楚什麼,唐黑鷹早已經鬼魅一般閃到李桂身後,柺杖中的劍半抽出來,就架在李桂脖子上冷冷的笑道:“怎麼樣,我即便是腳瘸了,但功夫卻沒有廢,殺一個半個像你這樣的人還是可以手到擒來的!請問李公子是收我還是不收呢?”
李繼宏看到唐黑鷹握劍的手有一絲微微的晃動,知道唐黑鷹現在心中很緊張,他已經被南玉屏通緝的走投無路了,如果自己再不收留他,只怕他現在就會殺了李桂和自己然後遠走高飛,想到這裡,李繼宏臉上便換上了一貫的笑容道:“唐門主這是做什麼,快把劍收起來,放開李總管,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總這麼刀來劍去的,太傷感情!”
“太傷感情?”唐黑鷹不由狐疑的道。
李繼宏便笑道:“唐門主雖然瘸了,但武功卻一點兒都沒有廢,我手下還有一幫悍勇之士,只知道猛打猛衝,卻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不知道唐門主肯不肯屈尊做他們的總教習呢?”
中丞府,菁兒跑來高興的報信道:“大小姐,小姐,剛纔方安跑來報信說方公子已經確定要去方將軍的軍中做校尉了,後天就要到任,石青玉石公子、趙少秋趙公子、南玉屏南公子說要恭賀他,邀請他明天在浣花溪邊的醉清風酒樓吃飯,莊夢之莊公子、顧沅顧公子、徐志皓徐公子、王雨知王公子都去,問我們有時間去不去?”
房中,毋寶瑤卻與毋寶箱都是一臉的沮喪,聽了這話,毋寶瑤便道:“他們要去了,這石潤霞、趙鏡兒、方倚璧、二妹、小雨、張巧雲她們是必去的!我們去不去?”
“去!他們要都去,那個杜若也肯定去,我們爲什麼不去?我們不但要去,而且我們還要組織詩會,那地方不是就在浣花溪附近嗎?現在正是荷月,是荷花盛開的時節,浣花溪裡有的是荷花,我們就組織荷花詩會,他們男人只管喝酒,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賞花,一邊作詩!”毋寶箱想了想,恨恨的道。
“叫我喝酒可以,作詩?我可不會啊!”一聽要舉辦詩會,還要作詩,毋寶瑤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連忙打怵道。
“大姐——”毋寶箱不由氣道:“哪個真要叫你作詩了,你想,大家去的都是熟人,以前湊小圈子慣了,現在一去不還是湊小圈子嗎?到時候我們把她們一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大家喝喝酒,說說話,賞賞花,多自在,不但我們開心,也狠狠地落落那個杜若的面子,她一個外來的綠林人,也想融進我們這個圈子,那是做夢!”
毋寶瑤想了一下也笑道:“這個主意好,也該讓她知道知道這身份的差別,她祖上是後梁正三品的中書令,可現在的朝廷是我們川地的大蜀,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那是多少年前的後梁?那我們以什麼名義組織這場詩會?”
毋寶箱想了想,道:“就以錦江棋社的名義吧,反正明天去的,估計也都是我們錦江棋社的老人兒!然後我們規劃一下路線,就從草堂邊上的浣花溪上船,一路經過青羊宮、武侯祠、百花潭、浣花寺、然後從玉女津上岸,一天的詩會也就算結束!”
毋寶瑤聽了,不由暈道:“這麼多地方,要一一走來,要多少的時間?”
毋寶箱不由道:“你當我傻呀,我們是去看荷花的,又不是逛青羊宮百花潭的,我都想好了,我們明天一天不下船,船上的吃食也不從醉清風定了,直接叫知味摟的送來,那裡的吃食上檔次!”
毋寶瑤不由以手蹙額道:“我的乖乖,你這又是定船,又是吃食的,還要是知味摟的,你沒有想想,這得要花多少錢!”
毋寶箱不由又白了她一眼道:“這反正要是收份子錢的,有錢的來,沒錢的不要來,先錢後貨,有多沒少,又不是你一個人出錢,你怕什麼?!”
方府,一大早,方落雁和方倚璧還有杜若便走了出來,方落雁苦笑道:“今天本來是青玉還有趙大哥還有南大哥請我喝酒的,誰知道經過寶箱、潤霞她們這麼一串聯,活活的竟搞成了一個連我都要出份子錢的賞蓮詩會,你們這些女孩子的能力啊,還真是不敢低估!”
方倚璧便笑道:“怎麼了,不願意去啊?不願意去就不去,反正杜姐姐早就想去賞荷花了,我也想去,你要要是心疼那份子錢,不去就算了!”
方落雁不由哭笑不得,笑道:“這份子錢我會少得了嗎?只是這搞詩會就詩會吧,竟然連酒席也都搬到船上去了,我只是怕你們這些人中有那些喝了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別整出什麼事情來就好!”
方倚璧知道他說的是石潤霞,那個妮子喝起酒來從來不甘人下,卻偏偏是個不會水的,這次又在浣花溪上會詩,方落雁這是擔心她,提醒自己看著她呢,聞言不由一笑道:“行,我會看著她,只是她要多喝,我也沒有辦法!”
方落雁只有笑笑,方倚璧卻將一個小包來遞給杜若道:“喏,這個你拿上!”
杜若一見,知道是銀子,連忙道:“這個我不要,我有!”
方倚璧卻笑道:“你還是拿上吧,這次寶箱和霞兒又串聯的不小,來的人將會不少,幾乎在成都都是有頭有臉的,這錢少花不了去,你現在也是我們方將軍府的人,可不能叫她們笑話了去!”
杜若看了看方落雁未置可否,這才接了,包裹不大,很是小巧,但到手卻突覺一沉,與銀子大是不同,更是散碎的多,再捏捏,卻是瓜子樣的東西。杜若不由一驚,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方倚璧在耳邊小聲兒的道:“別聲張,都是我娘給的,你儘管用就好!”
“老夫人給的?”杜若接了過來,放在懷裡,有了這把金瓜子,杜若頓覺膽氣立壯起來,卻又心道:“這老夫人是恨不得自己也進方家,替方落雁娶兩個兒媳婦,可這方倚璧鬼靈鬼靈的,以她那心氣,最是看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她也如此的幫著自己,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方倚璧卻在那裡暗笑道:“這毋寶瑤與毋寶箱直接是病急亂投醫,忙亂中亂出了昏招,以杜若這姿容與實力,在今天的詩會中,絕對不是被踩碾的對象,她絕對會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這男人嘛,拼的是家室實力,個人能力有時候還在其次,可這女人,很重要的卻是容貌才情,即便你身上不名一文,但只要你超凡出衆了,這捧你的男人多的是;就如當時的薛洪成,父親遭排擠流落到四川來,在她十四歲的時候更因爲出使南詔染上了瘴癘而命喪黃泉,母女生活陷入困境的薛濤不得已在十六歲的時候憑藉容姿既麗,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而加入樂籍,成了一名營妓。但又有誰會因爲她的身份而瞧不起她?跟她交往的不乏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等詩壇領袖,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甚至上書朝廷封她爲女校書,這樣的殊榮,古來又有幾人呢?到時候她與毋寶箱並月齊輝,旗鼓相當,這場龍爭虎鬥看起來纔是過癮,至於到時候誰勝誰負,還是兩敗俱傷,抑或是到最後合作共贏,那都是結果,不是過程!”
方倚璧在肚子裡算自己的小九九,方落雁卻在看著杜若發愁,今天杜若還是她招牌似的白衫白裙,站在那裡明淨高挑、卓然不羣,簡直不似人間所有,真是又一個禍國殃民的妖精啊!啊,不是,是神仙,這妖精是千嬌百媚、酥糯入骨,可這杜若站在那裡,就如同一株寒梅,亭亭靜立、明豔動人,芬芳四溢卻又讓人不敢生起一點非分之想來,再想想她拔劍四顧的樣子,方落雁便又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心道,還是快趁著這次詩會把她推銷出去吧!只要她這一露面,管保不怕死的多得是,要是像娘所希望的那樣,他也想過,但那也就是想想而已,這麼絕色的尤物誰不想擁有,更何況還從小到大還跟自己牽扯了這許多事,只是那也就是想想而已,真的左擁右抱,還真是暴殄了杜若這神仙般聖靈的女子,更對不起的,還有一直與自己相濡以沫從未對自己有過變心的毋寶箱,這就是方落雁的想法。
想到這裡,方落雁還是看了看杜若的腰間,見她沒有帶劍,但仍忍不住的還是囑咐道:“若兒,今天,無論如何,不管你碰到什麼事情,都絕對的,絕對的不許出手,好不好?”
杜若流眸一轉,自然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不由抿嘴一樂道:“知道了,方哥哥,只要她要不來主動招惹我,我絕對不會去主動招惹她的!”
這一抿嘴一樂更顯得她明媚動人,嬌巧可愛,看的方落雁心裡又是一動,險些又是把持不住,直接不想讓杜若去了,卻又連忙再次暗罵自己一聲,當先一步去了。
第139章 第十四部 第四章 賞荷詩會(二)坐地起價
成都西郊的浣花溪本身並不出名,但有一個浣花夫人的故事。傳說浣花夫人是前唐浣花溪邊一個農家的女兒,她年輕的時候,有一天在溪畔洗衣,遇到一個遍體生瘡的過路僧人,跌進溝渠裡,這個遊方僧人脫下沾滿了污泥的袈裟,請求替他洗淨。姑娘欣然應允。當她在溪中洗滌僧袍的時候,卻隨手漂浮起朵朵蓮花來,霎時遍溪蓮花泛於水面,浣花溪因此聞名。
但浣花溪真正出名,卻是因爲詩聖杜甫,杜詩中的浣花溪已成千古絕唱:“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茅屋爲秋風所破歌》也是成文於此,浣花溪因此而名聲大噪,再加上薛濤也曾居住在浣花溪畔,這個女校書喜歡在自己住處,採用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製成深紅色的精美小彩箋,常用於寫小詩酬和,人稱“薛濤箋”或“浣花箋”。由於浣花溪水清滑,所造紙箋光潔可愛,爲它處所不及。關於“浣花箋”有很多題詠,韋莊有詩曰:“浣花溪上如花客,綠暗紅藏人不識。留得溪頭瑟瑟波,潑成紙上猩猩色。手把金刀劈彩雲,有時剪破秋天碧。不使紅霞段段飛,一時驅上丹霞壁。”李賀也有詩讚曰:“浣花溪紙桃花色,好好題詩掛玉鉤”。說的就是薛濤箋的好處,但自薛濤死後,很少再有人能用溪水造箋紙了,那次毋寶箱與毋寶晴在吟詩樓上買的是仿品,並不是真正的薛濤箋,但有了這些美麗的傳說,名人才女的演繹,這浣花溪才真正神聖起來,成了讀書人心中傾慕嚮往的聖地,這也是毋寶箱爲什麼一定要選在浣花溪上舉辦詩會的原因。
天色尚早,參加詩會的人已經來了不少,毋寶箱便與毋寶瑤在杜甫草堂前擺了一張桌子,在收份子錢,毋寶箱唱喏,菁兒記賬,毋寶瑤只管收錢,算下來只賺不賠,所有的開銷出去,還很富有盈餘,毋寶瑤笑呵呵的收銀子收的嘴都合不上了,石青玉與王知雨在旁邊護法,交了錢的南玉屏、石潤霞、毋寶晴、莊夢之、顧沅、小雨、張巧雲、趙鏡兒、趙少秋、王婷、徐志皓、等人便在後面嘰嘰喳喳的聊著,方落雁再看看,就連李昊的兒子李平,胡韞的兒子胡宗偉,趙廷隱的三兒子趙崇渥,豐德庫使韓保貞的兒子韓平正,醫官使韓繼勳的女兒韓菊湘,趙廷隱除了趙鏡兒外七個女兒中的除了出嫁的老大老二外四個女兒趙楠趙芳趙倩趙萍都來了,其中趙倩好像被孟知祥指給了就要來進京面聖的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釗的次子張匡堯,其她的都還未有意中人,都一併來了,還有不少其他官宦的公子小姐,泱泱一大堆,再細看看,石潤霞旁邊的,不是還有慕青蓉和慕青萍是誰?這人山人海的,方落雁真害怕後面的那三艘畫舫坐不過來。
眼見方落雁一行人過來,毋寶箱老遠便嘴裡嘟囔著著:“份子錢,份子錢,份子錢,份子錢,……”
方落雁不由好笑道:“我還會少了你的份子錢嗎?”說著將一兩銀子放在桌子上。
方倚璧也走過來笑道:“三妹妹,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勢利起來,在這裡把起門來做起打家劫舍攔路沒財的勾當來了?!”說著也將一兩銀子放在桌子上。
毋寶箱撇撇嘴道:“方姐姐沒有參加這次的組織活動,不知道花錢的地方,我們要辦就要辦得最好,租的都是最好的畫舫,還僱了成都最出名的樂妓班子,專門給那幫臭男人奏樂伴舞,還有我們的酒菜吃食都是定的知味摟最好的酒菜,這什麼都要花錢,我不收份子錢,難道還要我一個人背呀?”正說著,卻見杜若也留下一兩銀子就想過去,不由連忙叫道:“哎,你站住!”
杜若見她在這裡把關收銀子,就沒打算這麼輕易的就過去,聞言不由停步問道:“做什麼?”
毋寶箱便看著她冷笑道:“別人一兩銀子都過去了,你總不成也想著一兩銀子就過去吧?”
杜若不由奇道:“既然大家交的都是一兩,我爲什麼不能過去?”
方落雁也在那邊奇怪的問道:“是啊,寶箱,不都是一兩嗎?”
毋寶箱就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看了方落雁一眼道:“是我收份子錢呢,還是你收?給我到一邊兒去!”
方落雁看了一眼毋寶箱的表情,很明智的便向後面的人堆中閃去。
方倚璧也看了看對峙中的兩人,突然也呵呵一笑,什麼也沒說便帶著小碧走了過去。
現在就只剩下了毋寶箱與杜若,還有毋寶瑤和菁兒。
毋寶箱瞪著杜若,杜若瞪著毋寶箱。
方落雁和方倚璧來到人羣中,卻突然發現人羣已經圍成一個半圓,卻是石潤霞在與韓平正比武,這才一兩天不見,石潤霞的拳法竟然精進不少,最關鍵的是詭異刁鑽了不少,竟將韓保貞這個做過押牙武將的兒子打的不知如何的招架,不住後退,終於被石潤霞腳下一絆,跌倒在地,衆人轟然而笑。
韓平正大感臉上無光,忍不住站起來叫道:“霞姑娘,你使得這都不是正大光明的招數,我是怕傷了你,不敢出重手,你算不得贏!”
石潤霞卻看了一眼邊上的慕青蓉和慕青萍吃吃的笑道:“你個大老爺們兒也好意思說這話,你不敢出重手,我就敢了嗎?要是真的拿刀拿劍的打起來,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幾次了!”
韓平正這纔不說話了,卻拍拍身上的塵土,朝著猶自在嘲笑他的胡宗偉和李平怒道:“你們也別總笑我,有種你們也上去試試,管保你們倒下的比我還快!”
胡宗偉和李平還只是笑,就是不上去,開玩笑,韓平正好歹也說是韓押牙的後代,拳腳上多少學過一點兒的,自己兩個書生,那上去,不純粹是找挨虐嗎?
見沒有人再上來,石潤霞不由更是得意,在那裡耀武揚威的走來走去。
這邊正鬧著,慕青蓉和慕青萍看到方落雁和方倚璧來了,不由連忙擠過來問道:“方公子,方小姐,你們都來了,我們大姐呢?”自從杜若說要金盆洗手退出綠林後,三人之間也就不再師姐師妹的稱呼了,一切按照年齡來。
方倚璧便笑笑道:“你們不用擔心,她在交份子錢,一會兒就過來!”
草堂前,毋寶箱終於指著一棵樹上的告示對著杜若說話了:“看清楚些,你是一兩銀子嗎?”
杜若這才向旁邊的樹上看去,卻見上面寫著:“浣花溪賞荷詩會告示:此詩會由錦江棋社組織經辦,因參會人數衆多,開支益大,擬定除原錦江詩社成員外,凡外來人員一律加收一兩,概不賒欠!”
“外來人員,懂不懂?!”見杜若看完,毋寶箱不由趾高氣揚的道。
“加收一兩!”杜若不由苦笑道:“一石穀米才八個大錢,參加一次詩會就要加收一兩,你可真敢加!”
毋寶箱卻鄙夷的道:“這本就是我們的詩會,誰叫你來的?你要有錢就趕快交,沒錢就趕快走,沒人請你來!”
杜若便從懷裡摸出一粒金瓜子兒來在毋寶箱面前晃了晃,笑道:“那你說這個夠不夠?”
杜若的家底兒毋寶箱還是約略知道的,爲了那些孩子,一兩銀子恨不得都得掰成了兩瓣花,身上根本就沒有餘財,原本以爲二兩銀子會讓杜若有些心疼的,可一見杜若拿出了金瓜子兒,毋寶箱立刻便坐不住了,不由跳了起來驚訝的問道:“金……金瓜子?你從哪裡得來的?你怎麼可能有金瓜子?”
“是……是啊,你是不是又去做老本行了?”毋寶瑤也在後面大聲的道。
杜若卻笑了一笑道:“大小姐是希望我去做老本行?那好啊,別的人暫且不說,只是你大小姐的收藏,我聽說可是很是豐厚的,要不我過幾天抽時間去瞧瞧?”
“讓你瞧,毛都不會給我剩下半根!”毋寶瑤一聽這話,立刻嚇的不敢出聲了。
毋寶箱卻不怕她這個,只管問道:“我只問你這金瓜子到底哪來的?!”
杜若只得無奈的道:“我還能從哪裡來?自然是夫人給的!”杜若老老實實的答道。
“夫人,自然是夫人!她到底要想做什麼?!”毋寶箱立刻如遭雷擊,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也不再說話,只是怪異的盯著杜若手上的那粒金瓜子兒,心中翻江倒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杜若便將金瓜子兒放在了桌子上,笑盈盈的問道:“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吧?”
毋寶瑤和菁兒便一起向毋寶箱看來。
毋寶箱突然一把將金瓜子兒抄在了手裡,怒道:“你可以進去了,但這個沒得找!”
杜若不願意了,道:“這個金瓜子兒差不多有一兩,合近十兩銀子了,你怎麼能不找零?收份子錢也沒有這個收法兒的吧?!”
毋寶箱便目欲噴火的道:“你要不要進去?不進去我就把這金瓜子兒還給你?!”
杜若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毋寶箱,又看了看毋寶瑤,還是笑了笑走了進去。
杜若剛走,毋寶箱還沒有跟毋寶瑤說上一句話,兩個人便帶著一羣人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一個腿上還不利索,老遠便叫道:“箱姑娘,箱姑娘,我們也參加詩會,我們的份子錢!”
毋寶箱擡頭一看,卻見是李繼宏和候風,後面還跟著不少的狐羣狗黨,毋寶箱仗著有石青玉和王雨知站在身後,也不怕兩人,這火兒卻騰的一聲便上來了,將手中的金瓜子兒啪的往桌子上一拍道:“什麼份子錢?!沒看到現在漲價了嗎?一個人一粒金瓜子兒!”
一句話便駭的飛奔而來的李繼宏與候風有些目瞪口呆,見過黑的,見過坐地漲價的,沒見過這麼黑的,沒見過這麼坐地漲價的。
候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傻傻的問道:“三……三小姐,怎麼漲的這麼厲害?”
毋寶箱便氣憤的朝著後面一指道:“沒看到嗎?今天誰會想到來這麼多人,現在人也滿了,船也要開了,你們卻來了,這是加塞!加塞懂不懂?一人一個金瓜子兒,都要一兩以上的,少得半錢,都不許上船!”
李繼宏的鼻子也有些歪,卻看看身後一班的狐羣狗黨,都是一臉期盼的樣子,知道他們也是來想碰好機緣的,這些人的長輩都是父親的左膀右臂,自己也不好盡得罪他們了,想了想,又看看似乎吃了嗆藥黑成鍋底的毋寶箱的臉,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能把她得罪成這樣,心道現在還是不要跟她起衝突纔好,想著,從懷裡摸出一錠小小的金錁子來道:“這個夠不夠?”
毋寶箱也不由一愣,她知道李繼宏和他的父親李仁罕在成都這些年強取豪奪,積攢了不少,但卻也沒想到李繼宏竟然有錢到這種地步,隨手就能拿出一隻金錁子,不由一愣道:“夠了,你們過去吧!”
李繼宏與候風等人這纔過去,毋寶瑤卻看著桌子上那小小的的金錁子垂涎欲滴的道:“三妹,你可真厲害,就是這次所有的費用加起來也用不了這隻金錁子,你看……”
毋寶箱正沒好心情,聽了這話,不由煩躁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多出來的,都是你的,都是你的行不行?!”
“真的——?”毋寶瑤頓時大喜若狂,一把便將金錁子攥在了手裡,看著毋寶瑤貪婪的表情,想想自己竟有如此的盟友,毋寶箱不由又是一陣的氣餒,一屁股坐進了椅子裡。
浣花溪旁,衆人已經在陸陸續續的上船,杜若突然走來,人羣突然整體一滯,不錯,就是整體的一滯!所有人的眼光一起向杜若看來。
“天……天哪,這是誰家的姑娘?”胡宗偉一個趔趄,險些從船上再摔下來。
“是……是啊,怎麼從沒有見過?!”韓平正、李平也呆呆的看著下邊,趙崇渥更是直接張大了嘴巴,整個世界突然彷彿已經靜止了一般。
杜若就那樣從從容容,優雅萬分的走來,她的目標是方落雁。
第140章 第十四部 第五章 賞荷詩會(三)皎日之誓,死生以之!
毋寶晴盯著杜若看,張巧雲盯著杜若看,小雨也盯著杜若看,就連王婷、趙鏡兒、趙楠趙芳趙倩趙萍都盯著杜若看。
在這天水共一碧的清澈溪水邊,杜若的走來,就如同那雨過天晴後的最初剎那綻放的那朵白蓮一般空明潔淨,她白衣如蓮,膚淨如蓮,發上的絲帶如蓮,眸子中的清水如蓮,行步如蓮,她在此時就如同是蓮花的化身一般在向前走來,一步一蓮花,步步生蓮,形容的是佛陀,可眼前的杜若又怎麼可能是佛陀?
可她爲什麼又那麼的空靈、聖潔,似乎不染一塵?就連走路也似乎入了一種禪境的感覺,衆人不由又想起浣花溪的神話傳說來,難道是那請浣花夫人浣衣的佛陀又轉了世,這輩子投胎做了女人,又到這浣花溪來了嗎?
趙少秋、徐志皓、莊夢之等人正也在往船邊走,突然見了這陣仗,又看了看杜若行進的方向,不由朝著方落雁笑道:“方兄弟,這個姑娘是來找你的?”
方落雁沒想到溪天碧柳襯托下的杜若是如此的超凡脫俗,自己先倒呆了,聽了趙少秋的問話,不由苦笑道:“你們說哪裡話了,這麼出色的姑娘我又哪裡認得……”
話還沒有完,卻見杜若已經在自己面前停下,嬌嬌弱弱的道:“方哥哥!”
一聲方哥哥,立刻引來了船上船下無數人的凝視,一片的羨慕嫉妒恨,更有好事者竟不住的朝還沒有跟上來的毋寶箱的方向不住的看來看去,而有心人如趙鏡兒,張巧雲等人已經向毋寶晴、方倚璧、石潤霞等人悄悄的問起了消息。
方落雁不由有些尷尬,看看周圍的人羣,連忙小聲道:“不是告訴過你了,過來以後就不要跟著我了,多認識認識一下別人,看看有沒有適合你的,若有的話,哥哥回去之後給你搭橋!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失散多年的表妹!”
杜若的眼睛一紅,臉上卻笑得比誰都燦爛,嬌笑道:“可我在這裡誰都不認識,我只認得方哥哥一個人!”
方落雁無法,只得跟趙少秋等人解釋道:“各位,這是我失散多年的表妹,名杜若,字寒素,家中人剛剛過世,這幾天纔剛剛到成都來,還請各位多多照應!”說著,又朝周圍拱了一圈手。
“表妹?”不光胡宗偉、韓平正、李平、趙崇渥的眼睛亮了,就連趙鏡兒,張巧雲與許多有兄弟哥哥的女孩兒眼睛都亮了,趙鏡兒察言觀色,看了看自己兄弟趙崇渥的眼神兒就知道自己這個三弟是肯定看上這個杜若了,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趙鏡兒想也不想,首先向杜若招手道:“杜姑娘是吧?快到船上來,我們好好兒說說話兒!”
她這一說話,身後的張巧雲立刻後悔不迭,先前毋寶瑤到自己家裡給張承驛提方落雁這個妹妹,自己兄弟卻鬼迷心竅的看上一個什麼神仙姐姐,爲了去找那個什麼臆想中的神仙姐姐,連今天的賞荷詩會也不來參加了,要是早知道方落雁的那個妹妹是這麼一個不輸於毋寶晴和方倚璧的天姿國色的美人兒,自己該當時就替兄弟先答應下來,有這麼樣兒的一個美人兒,還比不上他的那個什麼神仙姐姐?想到這裡,張巧雲也不甘人後,親自又從畫舫上下來,拉著杜若的手道:“啊呀,杜妹妹,以前就聽毋大小姐提起過你,卻一直無緣一見,來,我們上船,我給你好好兒介紹一下這浣花溪的風景!”
這租來的三艘畫舫都長數丈,寬數丈,兩層結構,雕窗畫棟,極是華麗。內部空間更是寬敞,能容數十人,樓下一桌,便於攬近,樓上一桌無頂,便於觀遠,杜若有生以來,還是首次登上這樣華貴的畫舫,一邊看著一邊也不由嘖嘖稱奇。
胡宗偉、韓平正、李平、趙崇渥等人與趙少秋、南玉屏、徐志皓、石青玉、方落雁交情並不深,本來是想去第二艘畫舫的,她這一上來,四人立刻調轉馬頭,爭先恐後的朝著這裡奔來,方落雁看著好笑,但這正是自己所期望的,也不阻止,正要與徐志皓等人登船,卻突然聽到身後一個人怒氣衝衝的趕來叫道:“方落雁,你給我下來,我有事情問你!”
方落雁一回頭,卻見是毋寶箱,不由奇道:“大家都要上船了,你有什麼事情?”
毋寶箱便一把把他拉到旁邊怒道:“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方落雁看了看毋寶箱手中的金瓜子,不解的道:“金瓜子啊,怎麼了?”
毋寶箱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哭道:“原來你是知道的啊,你們娘倆兒說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了,那就早說一聲兒,我也不舉辦這個什麼賞荷詩會,也省的丟臉兒!|”
方落雁慌了,連忙幫她擦淚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
毋寶箱便伸手打開他的手哭道:“那爲什麼老夫人給她錢,卻不給我錢,有她的,沒我的?!”
方落雁一聽是這事兒,不由哭笑不得道:“你這也爭?你是中丞府出來的,怎麼可能缺錢?可她是剛從青城山脫離出來的,又不再做老本行,你叫她到哪裡搞錢去?今天這場合又是這麼大的場合,你要叫她丟了臉,那還不是丟我方家的臉啊!”
毋寶箱卻只管跺著腳哭道:“我不管,我不管,只要她有我也一定要有!老夫人給了她多少,你給我!現在就給我!”
方落雁不由好笑的道:“先不說我現在身上沒有帶那麼多的錢,只是你嫁過去以後,倚璧是個女孩子,什麼都還不是你的,你何必爭在這一時?”
“什麼都是我的?”毋寶箱抹著淚道。
“是啊,不是你的還有別人的啊?”方落雁笑道。
“你放屁!你要是再娶了那個狐貍精,難道還是什麼都是我的嗎?”毋寶箱氣道。
方落雁不由更是好笑道:“我娶她做什麼?或許老人們有那個想法,都恨不得兒子三妻四妾早生貴子光宗耀祖,可我只是把她當妹妹看,這次帶她來參加詩會,也是想讓她開闊開闊眼界,說不定就看上個對眼兒的,省的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讓你總誤會我!”
毋寶箱聽了這話,方收了淚,狐疑的看著他道:“你這話是真的假的?有幾分真,幾分假?莫不是又騙我吧?!”
方落雁立刻舉手發誓道:“我這話,十分真,沒有一分假,我一心想娶的就是隻有中丞府的三小姐,別的人,我連想都沒得一想過!”
毋寶箱就看著他,鄙夷的道:“就真的連想都沒得一想嗎?”
方落雁便涎著臉笑道:“這想嘛肯定是想過一想的,只是還是不敢罷了!”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毋寶箱不由奇道。
方落雁便笑道:“我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呢:‘喂,方落雁,我可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學李益,否則,我可不要學霍小玉,起碼我死的時候一定要把你帶上,要不也太便宜你了!是不是?’”他學毋寶箱說話,不但語氣,就連表情也學得惟妙惟肖。
毋寶箱不由又想起他偷著贈自己歪書的事情來,那情那景又復自涌上心頭,這心便軟了,柔聲道:“你還真記得呢!”
方落雁正色道:“平生志願,今日獲從。粉身碎骨,誓不相舍!”
毋寶箱卻慘然道:“這是李益的句子,即便引喻山河,指誠日月,可到後來,又到底如何?”
方落雁急了,連忙道:“箱兒,是我用錯了句子,但你要相信我,他姓李,我姓方,他的誓言不作數,但我的誓言絕對言之鑿鑿,皎日之誓,死生以之!”
毋寶箱聽了不由掩口而笑,道:“行了,你怎麼說來說去的還是盡是李益的句子,難道還真想做他嗎?”
方落雁一怔,方知失言,不由站在那裡不做聲了。
毋寶箱便拉著他的胳膊高興的笑道:“行了,看把你嚇得,我也就是被杜姐姐氣糊塗了問問罷了,你就是真想做李益,那我也得給你機會吧?他們都上去了,我們也上去吧?”
方落雁這才也一笑,兩人相依上船。
船很大,人很多,三艘大船,分兩層,才堪堪將人都裝完,南玉屏、趙少秋、王知雨、石青玉、方落雁、顧沅、徐志皓、莊夢之、胡宗偉、韓平正、李平、趙崇渥;毋寶瑤、毋寶晴、毋寶箱、方倚璧、杜若、石潤霞、慕青蓉、慕青萍、趙鏡兒,張巧雲,韓菊湘,王婷在第一艘船上,這船上太擠了,實在盛不下了,趙楠趙芳趙倩趙萍等人便去坐了第二條船,李繼宏等人也不少,合著鼓樂樂妓擠上了第三條船,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碼頭向溪水深處行去。
毋寶箱與方落雁上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杜若正在和慕青蓉、慕青萍還有趙鏡兒、張巧雲、毋寶晴、方倚璧、石潤霞在說話,胡宗偉、韓平正、李平、趙崇渥;四人雖然湊不過來,但卻豎著耳朵聽這邊的談話,其中趙崇渥還不時得跟姐姐使眼色,那意思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毋寶箱沒想到杜若這麼受歡迎,也很替她高興,原先對她嫉恨的心也就慢慢的淡了,真心的想祝福她能早日找到自己稱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