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府,毋寶箱仍未入睡,突然,菁兒拿了一張紙進來道:“小姐,方公子來了,就在外面,他說他想你了!”說著,將紙遞了過來。
毋寶箱接過來看了,不由有些感動,癡癡的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何如當初莫相識?方公子啊方公子,你難受,我又何嘗不是?你想我,我又何嘗不想你?可是,方公子,到了現(xiàn)在這種地步,不是我難爲你,是我確實不可能強迫自己和別人同時分享一個你啊!”說著,也同樣取了一張紙,忍痛下牀來在燈下半坐著寫道:“人言相思苦,我卻醉相思。夜夜君入夢,曉來形影只。不嘗別離苦,何肯惜前事?願君早得願,鴛鴦戲水池!”寫完,依舊讓菁兒送了出去。
門口,方落雁見了菁兒出來,連忙問道:“菁兒,她還是不肯見我嗎?”
菁兒便將手裡的詩稿遞給方落雁道:“你自己看吧!”
方落雁看完,不由喟然長嘆道:“她果然還是不肯見我啊!”說著,只得慢慢回去。
菁兒看著他在月光中越拉越長的孤寂的身影,也不由長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回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毋寶瑤不說,毋寶晴不說,方倚璧、張巧雲(yún)、趙鏡兒不說,但李繼宏還是從簪兒口裡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又知道毋寶箱仍然臥傷在牀,便帶了不少禮品來看毋寶箱,毋寶箱自是不肯見他,讓人將禮物一概退了出來,李繼宏也不怕丟面兒,讓人將禮物放在中丞府門前便走了,還揚言過幾日再來看毋寶箱,但經(jīng)此一鬧,不少人都知道毋寶箱受傷了,而且受傷的部位還有些不雅,便又多了幾家來串門子看毋寶箱的人,毋寶箱表面上含笑感謝應(yīng)酬,背地裡卻又氣得很是落了幾次淚。
這些事情傳到方落雁耳朵裡,方落雁更是覺得對不起毋寶箱,卻又實在拿杜若沒有辦法,只得日日借酒消愁,人也顯得更加的消沉,頹廢!
杜若見了,心疼不已,卻終是捨不得離開方落雁,眼見方落雁又在喝酒,不由推門走了進來道:“方哥哥,你就不要再喝了,這酒喝多了,很傷身體的!“
方落雁便醉醺醺的道:“你不用來勸我,你我趕不走,箱兒那裡又不肯見我,我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麼?”說著,又喝了一杯道:“要不,你再來陪我喝一次?”說著又自顧自說的道:“我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喝酒還是在宮裡我被李繼宏三巴掌拍倒的時候,那時候也是我有生以來最落寞的時候,也是你陪我喝酒,現(xiàn)在也是你陪我,命運這東西,真是會開玩笑,你曾經(jīng)說過,你總會在我最落寞的時候出現(xiàn),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可是,現(xiàn)在你也在這個迷局裡面了,你又怎麼能幫我?”
杜若便咬了咬牙,苦笑道:“我雖然不能讓三小姐改變主意,但我可以讓你見上她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怎麼見?她家院牆那麼高,你還真帶著我飛進去啊?”方落雁便道。
“不錯,正是飛進去!”杜若苦笑道,將身上的外衫除了下來,露出了一身的夜行衣與綁在腰後的一長串的繩子。
夜深人靜,兩條人影便在大街上飛快的奔跑著,到了毋府後院,杜若直接飛身上牆,垂下繩索,方落雁便爬了上來。如是幾次,兩個人避開府中巡更的人,已經(jīng)來到毋寶箱的噙香樓下。
杜若跟方落雁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緊接著,兩個肉包子扔了下去,大黃和小黃本待不吃,作勢欲叫,卻突然看見方落雁的面孔在房頂上出現(xiàn),便不再叫了,很是歡喜的便一隻一個吃了起來,杜若不由看看方落雁,有些好笑,方落雁也有些鬱悶,自己常常出入中丞府,已經(jīng)與大黃小黃混熟了,大黃小黃也真把自己當自家人了,只是這次自己卻很是不地道,白白的騙取了大黃小黃的信任。
杜若的包子裡,藥量下的很足,不一會兒,大黃小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杜若這才和方落雁輕輕的往杜若的房間走來,來到杜若的房間上方,杜若放下繩子,方落雁便輕輕的一蕩,落進了毋寶箱的窗子中。
毋寶箱受傷在臀部,不能平躺,只能側(cè)臥,現(xiàn)在毋寶箱就正側(cè)臥在牀上,曲臂代枕,面向著窗子,月光灑來,沐浴在她身上,彷彿鍍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方落雁便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她,想伸手摸摸她又不敢,想叫又怕吵醒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看,只覺得她是那麼的恬靜,那麼的美麗,真想就站在這裡一直的看著她,一輩子也看不夠。
看著看著,方落雁卻又突然心酸的笑了,因爲他發(fā)現(xiàn)毋寶箱也瘦了,憔悴了,再不復她先前豐潤的模樣,這都是爲了自己啊!笑著笑著,方落雁突然眼中又泛起了淚花兒,方落雁怕驚醒毋寶箱,連忙擦去,就想轉(zhuǎn)身從窗口再出去。
但就在這時,毋寶箱卻醒了,看著方落雁那熟悉的背影,忍不住不確定的叫道:“方公子?”
方落雁的身子就猛的僵在了那裡。
“方公子?!”毋寶箱還猶以爲自己在夢裡,連忙下牀來走過來一看道:“真的是你嗎?”
方落雁無法,只得慢慢的回頭道:“不錯,正是我!”說著,眼中的淚滴已經(jīng)滑落了下來。
“方公子,你真好狠的心!”毋寶箱見真是方落雁,忍不住一頭便扎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嗚嗚的哭道。
方落雁也摸著她的臉頰哽咽的道:“你也好狠的心,竟然這麼些天都不肯見我!”
菁兒聽得樓上有動靜,連忙跑了上來,還沒推門,便聽得方落雁的聲音,便連忙又小心的退了下去。
毋寶箱便嗚嗚的哭道:“你不知道這些天來我是多麼的想你,我把你的名字唸了一遍又一遍,有時候真恨不得你早死,卻又真的怕你死了,每次都做噩夢,我的頭都快要裂開了!”
方落雁連忙把她的頭捧在手裡,安慰的道:“不怕不怕,有我在,我們的事情一定會好起來的!”
“還有今天,李繼宏又來了,還帶了好多的補藥來,還有那個候風,也跟來了,我受傷,他來做什麼?還不是來看我笑話兒的!”毋寶箱又哭道。
方落雁默然,自己傷了候風的大腿,他便恨上自己了,這次毋寶箱受傷,李繼宏來還有情可原,可他作爲一個不相干的男人也跟著過來,可就是純粹來噁心人的了。
方落雁便道:“這些人都不是好人,他們要做什麼就叫他們做去吧,我們權(quán)當他們沒來過就可以了!”
“那怎麼做的到?!”毋寶箱便哭道:“現(xiàn)在整個成都的人都知道我受傷了,而且受傷的還是在那裡,我的臉都丟盡了!這事兒發(fā)生在誰身上都行,爲什麼單單是我?!”
方落雁知道她好面子,也替她難過,便道:“那裡傷的到底重不重,要不要我看看!”
毋寶箱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哭著笑罵道:“你放屁!那地方也是你能看的嗎?”
方落雁也反應(yīng)過來,尷尬的道:“對不起,我忘了,那我就不看了,你可要好好養(yǎng)傷,不要亂動!”
毋寶箱便也點點頭,卻又在方落雁懷裡低低的念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現(xiàn)在,你可知道我的好了?”
方落雁便哭著道:“我早就知道,可誰知道這才僅僅幾天,竟讓我對你的思念是如此的執(zhí)著與撕心,我才知道你在我的心底到底有多重要。我對你的愛意到底有多深,我已經(jīng)再也離不開你了,今生今世,你要是不嫁給我,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了!”
毋寶箱便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方落雁便也回道:“曾經(jīng)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yún)。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我討厭元稹這個人,但我喜歡他的這個句子!”
毋寶箱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既然你討厭他,還用他的句子!”卻又看看方落雁身後的窗子,問道:“對了,我的房間這麼高,你是怎麼上來的?”
方落雁便道:“我想你了,可有見不到你,杜若看不過,便用繩子拉我上來了!”
“杜若?”毋寶箱一愣,隨即問道:“她在哪裡?”
方落雁便伸指指了指頭頂?shù)溃骸八驮谕饷骖^頂上啊!”
毋寶箱的臉色立刻便由白轉(zhuǎn)紅,又由紅轉(zhuǎn)青,一巴掌掄圓了就狠狠地扇了過來,怒道:“方落雁!你給我滾!”
啪!方落雁給這一巴掌打的連退數(shù)步,忍不住叫道:“箱兒,你幹什麼?!”
毋寶箱眼睛瞪得溜圓,纖指伸出,激憤的道:“你還問我?guī)质颤N?!你半夜來私會於我,竟還帶著杜若?!從今天起,我以前所有的承諾盡皆成灰,我與你勢不兩立,不共在天!”
“箱兒,箱兒,我不帶她來,我進不來啊!”方落雁還想解釋。
毋寶箱卻不聽他解釋,只管叫道:“你給我滾!”說著又拿腳來踹方落雁。
方落雁見她怒目圓睜,氣得渾身直哆嗦,自知樓和翰墨樓上的燈光又次第亮起,也不敢多呆,只得道:“箱兒,你別生氣,我過幾天再來看你!”說著便輕聲叫道:“杜若,杜若!”
杜若便垂下繩子來,方落雁連忙爬上去,毋寶箱還氣憤不過,直接將桌上的茶壺投擲了過來,只是有些晚了,那茶壺便飛過方落雁的的腳底,飛出窗去,直落在地上,立時哐啷一聲,整個毋府的燈光便全亮了。
杜若見了,也不敢再叫方落雁自己跑了,只伸手提著他的衣領(lǐng),一路飛檐走壁,跳牆爬屋,出毋府去了。
菁兒聽得樓上聲響,連忙跑上樓來,卻見方落雁已經(jīng)不在了,毋寶箱卻一個人在那裡氣的直哆嗦,不由問道:“小姐你怎麼了?方公子呢?”
毋寶箱便鐵青著臉怒道:“菁兒,自即日起,你給我記住,我毋寶箱,從來就不認識一個叫什麼方落雁的人,從今天起,我毋寶箱盡棄前緣,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