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方落雁正坐在椅子上,面前兩塊帕子,一塊是毋寶箱的,上面繡著一對的鴛鴦;一塊是杜若的,上面什麼都沒有繡,只有一個紫色的若字,若字娟秀,但如血,在方落雁的心中顯得格外的珍重。
“若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方落雁默默的道。
正看著,突然方安進來小聲兒的說道:“公子,有人來見你了!”
方落雁不由一愣,問道:“誰?”
方安便道:“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方落雁便出來一看,不由大驚,連忙行禮道:“方落雁見過張大人!”
原來外面站著的,正是捧聖控鶴都指揮使張公鐸與他的兒子張承驛,張承驛還是對他冷冰冰的,但張公鐸見他行禮,便做虛扶道:“方賢侄,就免了吧!我是奉王子殿下的命令悄悄的過來的,待會兒也會悄悄的走,你有什麼知道的,還要詳詳細細的告訴我!”
“是!張大人請進!”方落雁忙道,卻又朝方安使個眼色,方安便與張承驛一起站在了門外。
房間裡,張公鐸聽完了方落雁的訴說,不由道:“方賢侄,真是委屈你了,二夫人的死也是因爲你替大蜀盡力所致,這些我都會上報給王子殿下,殿下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方落雁忙搖搖頭道:“大人應該知道方落雁不是貪圖賞賜之徒!”
張公鐸便也嘆了一口氣道:“是啊!我知道你也是爲了大蜀的安危著想,爲了成都的穩(wěn)定著想,並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對了,你說你截得了李仁罕他們的密信在手,可以交給我嗎?”
方落雁便將密信和譯稿一起交給了張公鐸道:“大人,這就是李仁罕他們與吐蕃那邊往來的密信和譯稿,但是我們沒有對應的譯書,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聯繫些什麼!”
張公鐸也苦笑道:“是啊,就如你說的,即便我們截獲了他們的密信,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李仁罕的一切動向與心思,我們只能都是猜測而已,至於他有沒有異心,或者想沒想別的事情,我們都無從把握,也無從判斷!甚至他就是說一點兒歪心都沒有我們也說不出他什麼來!”
方落雁便搖搖頭,道:“大人,據我猜測,李仁罕絕對沒有那麼老實,起碼他現在做的事情絕對是有違朝廷體制的,譬如說他的私自買馬?無非我們還沒有徹底落實而已,要不然吐蕃那邊那麼多的好馬都到哪裡去了?而且還有這封信的事情,這裡面若是沒有包含什麼重要信息,他不可能如此的急於要從我手裡把這封信奪走,甚至出動了那麼多的殺手,在白天化日之下便動手行兇,所以我猜測這封信應該是關鍵之一!”
張公鐸也不由有些頭痛,道:“說來說去我們還是沒有確鑿的證據,這樣,這封密信我?guī)ё吡耍瑢α耍阏f的幫你通譯了這封密信的人在那邊也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我可以見見她嗎?”
方落雁忙道:“當然可以,估計以後整倒李仁罕還要你們通力合作呢,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們可好?”
“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張公鐸也道。
福安客棧,方落雁給雙方引見:“殿下,這位是我大蜀的捧聖控鶴都指揮使張公鐸張大人!這位是吐蕃雅礱河谷泰昂達則城的格桑拉姆公主殿下!”
格桑拉姆便首先行禮道:“拉姆見過張大人!”
張公鐸也連忙行禮道:“不敢,公主此來,應當照會我朝,說什麼也不能讓公主屈居在這所小小的客棧當中!”
拉姆便連忙賠禮笑道:“不敢,泰昂達則城不是原先的吐蕃,當不得大人如此安排,更何況我是爲調查達普寺私自賣馬的事情而來,要是弄得那麼張揚,還怎麼查這件事情?”
張公鐸也不由笑道:“這倒是實話!不過現今,公主可有良策?”
格桑拉姆苦笑了一聲,搖搖頭道:“除了方公子劫到的那封無法破譯的密信,迄今爲止,一籌莫展!只是不知道大人接手此案,可有好的想法?”
張承驛便沉吟了一會兒道:“公主殿下,現今我們都還是無法判斷到底是不是你們那邊的倫普,哦,也就是宰相達普寺和我們這邊的李仁罕李將軍李節(jié)度使勾結買馬,買馬又是爲了什麼,我覺得這件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查的清楚的,不管你們那邊的達普寺還是我們這邊的李仁罕,都不是易於對付的人,我的建議是:公主殿下你早回吐蕃,暗中監(jiān)視達普寺,他要是有什麼異動你也好早得知,我們這邊抓緊時間排查這批軍馬到底是不是李將軍買來了,買來又是做什麼的,到時候大家互通消息,這樣的話可能查的快一些,你看如何呢?”
格桑拉姆也不由想了一下,苦笑道:“看來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這樣,我明天就回泰昂達則城去,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派多吉或者強巴來聯繫你們的!”
張公鐸便點頭道:“那也好,那我們這邊有什麼進展,我就也會派方賢侄去跟你們聯絡如何?”
格桑拉姆便看了方落雁一眼,高興的道:“那感情好,別人我信不過,但方公子,我是肯定信得過的!”
“那好,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張公鐸便看了兩人一眼,走了出來,方落雁和格桑拉姆等人連忙跟來相送。
張公鐸便道:“我出來是私下見你們,你們不要再出來了,要是引起人注意便不好了!”
方落雁等人只得停步,張承驛卻走了兩步靠過來,冷冰冰的看著方落雁問道:“姓方的,你說是李仁罕派人襲擊了你們,並且殺了我的神仙姐姐,這個猜測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大?”
方落雁便也冷冷的看著他道:“真實性應該高達八成以上,另外,訂正你一下,杜若是我的二夫人,麻煩你以後不要總你的神仙姐姐,你的神仙姐姐的叫,她並沒有認同!”
張承驛便冷冷的看著方落雁,看了良久,方突然從嘴裡噴出一聲譏笑道:“哼哼!是你的二夫人不假,但你卻讓她死在你懷裡,這要是我,寧可我死去,也不會讓她死,你看著,你給她報不了的仇,我給她報!”說著,扭頭寒著臉走了。
方落雁氣的雙手發(fā)抖,黑著臉道:“什麼她的仇你報?我自己媳婦兒的仇我自己報不了,還用你來報,那我成什麼了?!”
格桑拉姆便在後面勸慰他道:“方公子,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可能他也是太過傷心了吧?那天杜姑娘死的時候,我看見他確實也是十分悲傷的!”
方落雁不由黯然,卻道:“格桑拉姆,以後我可能就要成爲你和張大人之間的聯絡人了,你們吐蕃話那麼難學,你可不可以早教我一些啊!”
“好啊!”格桑拉姆眸子一亮,隨口便笑道:“我現在就可以教你一些的簡單的,比較複雜的我可以先用漢語的意思給你寫在紙上,下面給你註上我們吐蕃語的發(fā)音,即便我走了,你也多多練習,應該多少能說上那麼一句兩句了吧?”
“那感情好,反正現在也無事,我們就趕快先學學吧?總是能多學一句是一句!”方落雁便道。
房間裡,格桑拉姆便認真的教著方落雁:“扎西德勒是吉祥如意的意思,突及其是謝謝的意思,廣達是對不起的意思,額啊是我的意思,切讓是你的意思,你現在跟著我念 ……”
方落雁便跟著念,只不過剛唸了幾句,便覺得實在拗口,忍不住朝著格桑拉姆笑道:“拉姆,你們吐蕃的文字都這麼難念嗎?太拗口了!”
格桑拉姆不由道:“不拗口啊,我們自小都是這麼念過來的,是你太笨了吧?!”
方落雁不由笑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盡是胡說!你都念了十好幾年了,我才念多久?”說著便又跟著念。
格桑拉姆聽他又叫自己小丫頭片子,眉毛一擰,正要生氣,卻突然眼珠兒一轉,卻又笑了,只甜甜的看著他笑道:“哎!方公子,你是不是很喜歡叫我小丫頭片子啊?”
方落雁理直氣壯的道:“你本來就是個小丫頭片子嘛,那你還叫我怎麼叫?”
格桑拉姆便諄諄誘導的道:“那你知道這吐蕃語小丫頭片子怎麼叫嗎?”
方落雁不由一愣,搖搖頭道:“我不會!”
格桑拉姆便斜著腦袋看著他嬌笑,一臉的得意:“那我教你啊?”
“行啊!”方落雁看她“純真”青澀的樣子,也知道她是存心想鬧自己開心,便也不想辜負她,強行半開玩笑地隨口調侃道:“你要敢教我,以後我就用吐蕃話這樣叫你!”
“我還怕你了不成?”格桑拉姆的眼光中突然包雜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隨之消逝,開口裝笑道:“那你可聽好了啊,這小丫頭片子用吐蕃語說便是——阿然啦、久嘠吉!”
說完,她不再說話,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方落雁跟著說,那一刻,她是如此的嫺靜,如此的溫柔,卻又如此的期盼——從心底裡。
“阿然啦久嘠吉?”方落雁並無所覺,拉姆一說完,他便立刻重複道,只覺得更是拗口,忍不住便又重複了一遍道:“阿然啦、久嘠吉?!”
格桑拉姆看著他,突然放聲大笑,笑得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還是壞壞的道:“對!就是阿然啦、久嘠吉!現在我給你寫下來你連起來跟我念,拉姆,阿然啦久嘠吉!拉姆,阿然啦久嘠吉!”
方落雁便跟著她一聲一聲的大聲認真的念著:“拉姆,阿然啦久嘠吉!拉姆,阿然啦久嘠吉!”
聲音一遍遍、一遍遍、穿過房門,穿過走廊,傳到對面多吉和強巴還有央拉喝茶的屋裡,三個人一聽,險些將手裡茶杯都扔了,多吉更是一口茶便噴了出來,狼狽地問道:“強巴!我沒有聽錯吧?方落雁向公主表白了?!”
“是啊,我沒有聽錯!方落雁是向公主表白了!”強巴一臉死了孃的樣子悲哀的道。
央拉也是一臉的驚懼,連忙跑過去,從門縫裡向裡面一看,卻見格桑拉姆在牀邊笑得已經是筋酸骨軟,眼看就是要站不住了,方落雁還在那裡照著一張白紙在那裡大聲地念著:“拉姆,阿然啦久嘠吉!拉姆,阿然啦久嘠吉!”
央拉這才明白了,心裡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道:“這個方落雁還真是個大傻瓜,他難道就不知道阿然啦久嘠吉在吐蕃語當中的意思就是我喜歡你的意思嗎?”想著,回到屋子裡來安慰兩人道:“不用擔心,公主在跟方公子鬧著玩兒呢,不是當真!”
“鬧著玩?”多吉和強尼不由面面相覷,不過又看央拉不是很緊張的樣子,這才也便放下心來。
房中,格桑拉姆看著方落雁猶自不覺自己的惡作劇,認真的在念著那一句話,心中卻突然有些說不出的酸楚,那笑便再也笑不下去了,而眸子中竟似乎有熱熱的東西要留下來。
拉姆吃了一驚,連忙小心的轉身擦拭了去,這才輕輕的回身站直了身子,心酸地看著方落雁道:“方公子,我明天就要回吐蕃去了,你去送送我可好?”
方落雁卻放下了那張白紙,爽朗地朝著格桑拉姆笑道:“行啊,我們是朋友,你現在一回吐蕃,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我肯定是要去送你的!”
“朋友嗎?果然如此!”格桑拉姆看著方落雁燦爛的笑容,心中在滴血,臉上卻依笑著,笑的比平時都燦爛地跳著笑叫著指著方落雁道:“好啊,方公子,明天你要是不來,可不要怪我不記得你啊!”
“那是自然!我說過的話,何曾食言過?”方落雁回首朝她溫雅一笑,隨即低頭再與吐蕃話作戰(zhàn)。
“是呢!你說過的話,何曾食言過?也包括你跟杜姑娘說過的話嗎?”拉姆見他低頭看字,知道不好再打擾啊,便轉身出來,反手關上房門,只是在後背靠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