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顧府,顧沅像個孩童一般在那抱著這一卷書在中規中矩的念,搖頭晃腦,聲線細小,宛如童音,一如在大人注視下背書的學童,看著讓人莞爾,卻不由潸然淚下。
小雨、毋寶箱、毋寶瑤就站在那裡看著他。
毋寶瑤訝然的道:“小雨,顧公子從昨天晚上就一直這樣嗎?”
小雨便淚眼婆娑的道:“是的,自從昨晚醒過來就是這樣,還叫我孃親!”
“孃親?”毋寶箱和毋寶瑤偶同時打了個寒噤,誰也沒有笑,毋寶箱又問:“就沒有再找大夫看過嗎?”
小雨哭著道:“怎麼沒有?一連來了三個大夫,都說是頭部受到重擊,記憶喪失,只怕記憶已經回到了五歲孩童時代!”
毋寶瑤便問道:“那就沒有辦法救過來麼?”
小雨搖搖頭:“大夫說,因爲是頭部受到重創,很不好治,順其自然,或許還有自己好的那一天;要是強行治療,或者治好,但也或許就直接成爲傻子或者白癡了,所以誰也不敢下手,都互相推讓便走了,所以我纔去擊鼓鳴冤!”
毋寶瑤便憤怒的道:“這到底是誰幹的?!下手這麼陰毒?”
小雨搖搖頭哭道:“我也不知道,當時大人得罪了那麼多人,誰知道是誰下的手?到現在我終於知道大人當時爲什麼一定要反對我們的事情了,他怕的就是有這麼一天啊!顧公子,是我害了你啊,顧公子,我對不起你……”
“哭什麼哭!”毋寶箱立刻怒目道:“現在顧公子只是暫時記憶衰退,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好起來呢!你現在哭,能有什麼作用?以前那個精明幹練,爲了愛情寧願飛蛾撲火,即便粉身碎骨也渾然不怕的小雨那裡去了?我們毋家,從來不出孬種!現在顧沅受了傷,這個家還要你頂起來呢!你給我住了嘴!”
小雨立刻不哭了,狠狠的收了收淚,咬著牙道:“三小姐,我不哭了,我會照顧好顧公子,但害他的人,我也一定會找出來,我不能讓他白白被打成這個樣子!”
毋寶箱這才點了點頭:“小雨,顧大人已經過世了,你們家在朝堂裡已經沒有任何能說的上話的人,有些事情不能急,照顧好顧公子,千萬不要再讓他出別的事情是第一緊要的!”
小雨連忙點點頭。
毋寶箱又拿出五十兩銀子來,道:“小雨,這些你拿著!”
小雨吃了一驚,連忙推拒道:“三小姐,我要這個做什麼?家裡還有錢!”
毋寶箱卻搖了搖頭,看看偌大的庭院,語重心長的對小雨道:“小雨,你從我們家裡出來,除了做丫頭,還會做什麼掙錢的營生?現在顧公子這個樣子,你還指望著他畫畫賺錢養你嗎?顧大人留下的家業是不小,可能吃的幾年?有些事情,你也該早作打算了!”
小雨一愣,隨即伸手接了過來,盈盈的拜道:“多謝大小姐、三小姐,多謝老爺!”
正說著,趙元振,石青玉、石潤霞、張承驛、徐志皓、王婷、趙鏡兒、南玉屏、王雨知、胡宗偉,韓菊湘等人聯袂而來表示慰問,帶來了不少的禮物。
小雨一一謝過,趙元振安慰小雨道:“小雨姑娘,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顧兄弟出事以來,皇上大怒、已經下令嚴查,我父親和鏡兒的父親也是很惱火,也已經親自去了軍營,李仁罕和候弘實也親自去了軍營,這件事情只要是有人幹了,就一定給你一個交代!而且我父親曾經與顧大人也私交頗好,這是他叫我贈給你的一百兩銀子,你且先請收下。”
石潤霞也走過來道:“小雨,顧公子曾經給我畫像,我們也無以爲報,這是我和哥哥的二十兩銀子,你請收下!”
南玉屏也過來道:“小雨,我們都曾經與顧兄弟是朋友,我二弟更是與顧兄弟走的很近,但他現在在吐蕃無法前來,這是我跟他們的一點心意,你也請收下!”
接著,趙鏡兒、韓菊湘、胡宗偉、張承驛等人都上來有所表示,尤其是趙楠,竟一個人獨獨的捐了三十兩。
有了毋寶箱的提醒,小雨對衆人贈送的東西也不再推絕,委婉收下,真心的一一拜謝。
好不容易送走了衆人,小雨換了一身粗布的衣裙,在桌子上擺了一桌子的碎銀子,將府中的衆人召集到一起。
衆人看了小雨這個樣子,都不先說話。
小雨便掃視了衆人一眼道:“各位,大家都是在我顧府服侍了好幾年的老人,我和郎君都很感激你們;但現在顧家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郎君被人打傷,我又是個身無長技、身纖體弱的人,還要時時的照顧郎君,這樣下去早晚要坐吃山空,所以今天召集大家來,就是想說我小雨不敢耽誤各位,趁著顧府還有些餘財,大家每人拿一塊銀子好好的出去自謀生路,也不枉大家相交一場,小雨在這裡謝謝大家了!”說著,深深一禮。
衆人相互望了一眼,已經打成了默契,顧忠年齡最大,帶頭道:“夫人,你來府裡這些天,大家也都看到了,你是個好人,對我們大夥兒也都很好,大家是真心的喜歡你,也願意呆在顧府!但就像你方纔說的那樣,現在公子受傷,已經撐不起這個大家了,咱們也不是那種不看事情的人,確實是不能再留在府裡了,但公子雖然受傷,也不是一定就沒有康復的希望!公子的傷我們幫不上一點兒忙,但這銀子我們是一分都不會取的,我們也會離開,但是萬一那天公子真的好起來了,還是希望公子和夫人能把我們再召回來,我們是願意服侍公子和夫人的!”
說著,顧忠帶頭向小雨和猶自坐在椅子上好奇看著衆人的顧沅齊齊施了一禮,衆人魚貫而出,竟是無一人動桌子上的銀子。
小雨感動的熱淚盈眶,也深深的向衆人回了一禮,直到衆人都走了出去她才起身,看著空空蕩蕩的院落和猶在桌子上懵懂看著自己的顧沅,突然更覺人生蕭瑟,但小雨咬咬牙,使勁兒的緊了緊腰上的粗布腰帶,伸手拿起院子中的掃把,看著椅子上呆坐這的顧沅,一下一下使勁的掃著庭院暗暗的發誓道:“郎君,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的,即便是再艱再難,我們也要一直的走下去,哪怕天傾地覆、海枯石爛!”
泰昂達則城,當格桑拉姆和多吉等人再次來看方落雁的時候,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叫陳昇從房樑上吊下了兩根繩子,繩子上打了個圈結,他就雙手抓著圈結在不斷的拉伸著雙臂和身子。
格桑拉姆一見,不由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按住他道:“方公子,你幹什麼?你不知道你的傷口還沒有好,你這樣做還想不想叫傷口好起來?”
方落雁見她來,鬆了一口氣道:“拉姆,我的傷口都在腿上,這樣做沒有什麼事情的!”
格桑拉姆不由關心的氣道:“誰說沒有事情的?你這樣做不管怎樣無論如何都會牽扯到傷口,沒有好處!你說你好好的養傷就完了,怎麼又搞出這些事情來?”
方落雁卻冷靜的道:“事關國體,不能不努力!”
格桑拉姆更奇怪,問道:“什麼國體?你這樣做還關起國體來了?”
方落雁便正色道:“七天之後,兩場決鬥,都是跟你們吐蕃人的,所以我絕對不能輸!”
格桑拉姆更是驚訝,奇道:“兩場決鬥?你跟誰的?你在這裡誰都不認識,哪個跟你決鬥?”
方落雁便冷笑道:“是呢,我在這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架不住有人找上來跟我決鬥啊,不過人家既然找上門兒來了,我也不能不應戰,是不是?”
格桑拉姆更是糊塗,不由問道:“到底是誰?你給我說清楚一些!我怎麼也聽越不明白?”
方落雁便曬笑道:“聽說一個叫索朗,一個叫諾布?都是你的崇拜者?”
格桑拉姆的臉兒立刻就黑了,突然明白了什麼,豁然而起道:“是這兩個混蛋?只是他們是怎麼知道你在這裡的?我立刻找他們去!”
方落雁卻立刻叫住她道:“拉姆,阿然啦久嘠吉!”
格桑拉姆聽了這話,渾身一顫,連忙回過了身子笑瞇瞇的朝著方落雁道:“方落雁,阿然啦久嘠吉!”
方落雁便嘆了一口氣道:“拉姆,你現在還不告訴我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嗎?”
格桑拉姆渾身一震,看似方落雁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又不希望他明白些什麼,不由還是裝作迷糊的笑道:“方公子,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
方落雁便嘆息道:“公主殿下,你說你喜歡我,可你也該知道,我喜歡的,都在成都,我們是沒有結果的!”
格桑拉姆終於明白方落雁已經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了,不由黯然道:“方公子,你都知道了?”
方落雁嘆息道:“一連兩場決鬥,他們都說的那麼清楚了,我又怎麼還不明白?”
格桑拉姆看了看方落雁,糾結了一會兒,痛苦中還夾雜這半絲期待,問道:“方公子,你既然知道了,還答應跟他們決鬥,是不是也有一絲是爲了我?”
方落雁看了她一眼,突然無比磊落的道:“沒有!他們向我挑戰,就是事關大蜀男人和吐蕃男人的面子,跟你的事情沒有一點兒的關係!”
“果然是預料之中的回答呢!”格桑拉姆看了方落雁一眼,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失望,又是高興,又是失望,心中就好像被什麼狠狠的剜了一下一般,又是幸福,又是心痛,突然又像成都首次見到方落雁他嘔吐的時候來,臉上一會兒潮紅,一會兒慘白,格桑拉姆突然又憤懣起來,突然狠狠的一肘砸在方落雁的胸口,破口大罵道:“方落雁,你個死人,你去給我死——”說著,蹬蹬出屋。
方落雁沒有防備,被她這一砸,整個身子都被砸進牀裡,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見剛出屋子的格桑拉姆又走了回來,朝著他道:“七天之後,我不許你們決鬥!”
“爲什麼?”方落雁不由問道。
格桑拉姆便憤憤的道:“他們找你決鬥,我理解,都是爲了我,你對我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你去是爲了什麼?”
方落雁一愣,隨即道:“我是爲了大蜀男人的榮譽……”
“去你孃的大蜀男人的榮譽!”格桑拉姆立刻便開口罵道:“決鬥是要死人的,那兩邊我會勸他們不要去,你要是去,那就告訴他們,你是爲了我決鬥!要不是就別去!否則,我就先把你的兩條腿再打斷!”說完,這才真正的蹬蹬蹬的走了。
牀上,方落雁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