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落雁首次快速的吃了飯,飛快的朝著南門值守而去,連看都不敢看杜若一眼。
老夫人看著兒子古怪的樣子,不由好笑的道:“雁兒今天是怎麼了,什麼事情這麼急,連飯也不好好兒吃?!”
杜若正在幫老夫人盛飯,聽了臉不由一紅,笑道:“左不過又是到城門上去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婦兒去了,聽說他以前都是在大街上偷著看,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
這一句說的方夫人也樂了,笑著打趣兒杜若道:“那是他以前糊塗,現在不說外面,只家裡就又陪著一個天仙似的人兒,他還不收心?”
聽老夫人讚自己是天仙,杜若的心裡甜蜜蜜的,將方夫人的碗又上了高高的一個尖兒,也笑道:“承伯母吉言,伯母也多吃些,越活越年輕,身康體健,多子多福,長命百歲!”
老夫人不由看著杜若開心的笑道:“還是你會哄我,長命百歲就罷了,這多子多福,還不是你們要多努力!”
杜若這才知道自己說多了話,不由羞紅了臉,連忙低下頭吃飯,方倚璧卻在旁邊看著,臉上雖然也在笑,心中卻有些難受,看杜若臉上,今天明顯是爲了怕老夫人看出來了敷了粉的,但仔細看的話,隱約仍然能看出淤青來,肯定是方落雁昨天晚上打的,但見今天方落雁的表現,明顯的又是一次不成功的勸離,現在方倚璧也開始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了,或許,不管兩個人,還是三個人,只要是互相之間真心相愛,又何必在乎一些別的呢?方倚璧一時陷入了沉思。
南城門的門樓上,方落雁正在焦躁的踱著步子,今天已經是第三天,要是今天還不把杜若請出方府,過了最後期限,毋寶箱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肯定要弄得不可收拾。軟的已經是不行了,論武力,自己又遠遠的不是杜若的對手,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副尉孫興突然跑了過來氣道:“方校尉,剛纔有個彭州的商人向我們報案,說昨晚被人用蒙汗藥放翻了,被人擡到城外,身上的財物都被搶劫一空,現在連家都回不了了,我們該怎麼辦?”
方落雁正沒好氣,聞道:“他的東西被搶了,應該向成都府報案,找我們做什麼,我們又不管著查案,對了,你剛纔說什麼?蒙汗藥?”方落雁的眼睛亮了。
傍晚,杜若正在房裡做著女紅,如果說杜若還有什麼弱點的話,那就是女紅,這麼些年刀頭歃血風雨漂泊的生活,使她的女紅有些粗陋,但現在既然要決心金盆洗手嫁做人婦,那這手藝就必須要撿起來練好,因爲這家裡穿的用的,幾乎都是手工做的,這針線活兒,男人是不行的,天生就是女人的活兒。
杜若正在縫著一件男子的衫袍,體型上就是仿照方落雁的體格縫製的,擡頭一看,卻見方落雁已經提著一個食盒進來了。
“你怎麼來了?難道又是來趕我走的?”因爲對昨晚的事情耿耿於懷,杜若今天也便對方落雁有些不假辭色,冷冰冰的。
方落雁也知道自己理屈,便連忙陪笑道:“這不是昨天晚上唐突了你,今天我特地在知味摟上叫了酒菜來給你賠罪的嘛!”說著將酒菜一樣一樣的擺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杜若卻冷笑道:“今天是最後一天,你不想著辦法將我趕出去,卻還有心情來請我喝酒,不會是又要搞什麼陰謀詭計吧?”
方落雁的冷汗一下子便下來了,裝作慘然的笑道:“我也知道這是最後一天,該使的招兒我也都使完了,至於明天毋寶箱對我是要殺刮我也管不了了,反正我也盡力了是不是?今晚,就你和我,我們一醉方休,不醉不歸,也算是我跟你賠罪,如何?”
“這麼說,你是不趕我走了?”杜若一聽,不由高興的道。
方落雁便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趕的走你嗎?你就陪我喝幾杯,也算是對明天三小姐對我決裂的安慰?”
“這個可以有!”杜若一聽,便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主動的坐到桌子邊上來,露出了腕子上用紅線再次串了一遍的半串金鈴鐺,笑道:“怎麼樣,方哥哥,這半串鈴鐺我用紅線重新穿過了,好看不好看?”
方落雁看著她白皙的腕子上帶了那半串鈴鐺,皓腕如雪,繩紅如血,搭配起來格外的醒目好看,但方落雁的心情今天不在這裡,只是看著她苦笑道:“若兒,我跟寶箱決裂,你就這麼高興?”
杜若見他興趣不在此處,也便收了腕子,伸手夾了幾筷子菜一邊吃一邊咯咯的笑道:“你跟箱妹妹決裂不決裂我不管,反正你不再把我趕出去了我就高興,你也坐下啊,這知味摟的菜就是好吃,以前只聽說過,卻從來沒有捨得去吃,謝謝你啊!”
方落雁無心吃菜,只倒了一杯酒苦澀的道:“你別隻顧的吃菜,這裡還有好酒,一兩銀子一壺的,你嚐嚐!”
杜若卻停止了夾菜,狐疑的道:“你只倒了一杯酒給我,不是酒里加什麼東西了吧?”
方落雁一愣,立刻“激憤”的站了起來,怒道:“若兒,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請你喝酒,就一定是算計你嗎?”說著,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乾盡,問道:“你看,有事情嗎?”
杜若便看了看他,卻又笑了:“沒有問題,你給我也倒上吧!”
方落雁大喜,連忙又取了個杯子,手心兒一抖,給杜若斟上,又手心兒一抖,給自己斟上,道:“這下好了,我們喝一個!”
杜若卻一筷子敲在他手上,笑道:“你這在外面一天了,洗過手沒有就來上桌,去!先把手來洗了再來吃菜喝酒!”
方落雁尷尬的一笑,便又屁顛兒屁顛兒的連忙前堂去洗手,就這當兒,杜若飛速的將面前的兩杯酒換了個過兒,便又笑盈盈的等著方落雁。
方落雁回來,見杜若依舊在笑盈盈的等著自己,不由笑問道:“你怎麼不喝?”
“等著你呢,你是一家之主,你不喝,我哪敢喝啊!”杜若笑道。
方落雁便笑道:“誰是一家之主?這家要是我做主還得幾十年之後呢!來,我先乾爲敬!”說著,豪爽的將面前的就再次一口悶幹,卻見對面的杜若就只在那裡看著自己笑,並不舉杯,不由問道:“若兒,我已經喝了,你怎麼不喝?”
杜若便笑道:“我在給你算數兒呢!”
“算數兒?算什麼數兒?”方落雁還不明白。
杜若便笑著敲著筷子向方落雁一指道:“一,二,三,倒!”
“你——”方落雁突然覺得眼前的杜若一陣的天旋地轉,忍不住呯的一聲便趴在桌子上。
杜若便看著他嗤嗤的搖頭冷笑道:“還真是個呆子呢,這陰陽壺誰不知道?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了嗎?這樣的壺,我沒見過一百也見過五十,不要說蒙汗藥,下毒的,下□□的,我都見過,又豈會載在你的手裡?更何況,今天是你的最後一天,你不處心積慮的將我趕走,還雲淡風輕的來請我喝酒,鬼才信你啊!”卻又見他趴在桌子上睡覺很是辛苦,便將他拖到自己的牀上,給他脫了鞋子,輕輕地蓋上被子笑道:“你就在這裡好好睡吧,至於明天會發生什麼,你確實也管不了了,是吧?”
方倚璧的房間,方倚璧問道:“倒了?”
小碧便點點頭道:“嗯,如你所料,公子倒下了!”
方倚璧便搖搖頭嘆道::“早就告訴他這個辦法不可能成功,他就是不聽,非要試試,結果還不是一樣嗎?”
“但這是最後一天,他也只能放手一搏啊!”小碧笑道。
“小碧,你怎麼看這個杜姑娘?”方倚璧突然問道。
“杜姑娘?”小碧不由咬了咬手指道:“這個杜小姐漂亮,聰慧,善良,寬容,大度,能詩文,會武藝,還能下的廳堂,進的廚房,是個極好的人!”
“極好的人?”方倚璧不由笑了,心中有些煩亂,便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
這一晚,不但方倚璧心亂如麻,異常糾結,毋府的毋寶箱更是徹夜未眠,自己出不去,又擔心杜若沒出去,所以剛一大早,便央求了毋寶瑤過來幫忙探聽消息。
毋寶瑤剛到方府,就看見杜若正在那裡往外晾被子,不由吃驚的道:“你……你還沒有走?!”
杜若便燦爛的笑著道:“我在這兒住的好好兒的,爲什麼要走啊?”
毋寶瑤打心眼兒怵她,也不敢深問,只得再問道:“那方公子呢?”
杜若便道:“方哥哥今早上起得遲了,連飯都沒顧得上吃便去值守了,怎麼,你找他有事情?要不要我轉告?”
毋寶瑤忙道:“不用,不用!”連忙退了出來。
“什麼?他竟然沒有做到?!”毋府,毋寶箱憤怒的喝道,怒髮衝冠,就要坐起來,卻突覺屁股一痛,不由慘叫一聲,連忙又趴了下去。
“就是,我去的時候,那個杜若還在那裡晾被子,沒事人兒一般,方落雁肯定是不捨得把她趕出去!”毋寶瑤也醋意十足的道。
“菁兒,去!傳話!方府的人再來,一律擋駕,他方家的人,從今天起,我一個都不見!”毋寶箱怒氣衝衝的道。
“這樣不好吧?雖然是方落雁沒有把杜若趕走,可這跟倚璧和方叔母沒有什麼關係吧?”毋寶晴不由勸道。
毋寶箱便珠淚滾滾的道:“我不管,反正我跟方落雁說了這話,他既然做不到,我們便斷交,他家的人我也一律不見!”
“那你這不是把路都堵了嗎?”毋寶晴道。
“是他自己堵路,又不是我不給他留路!他不給我留路,我爲什麼又要一定給他留路?!”毋寶箱哭道。
“你這樣會把方公子推到杜若那邊去的!”毋寶晴還是勸道。
“那就去吧,反正我是不會再向他低頭了,一日低頭,日日低頭,這樣的日子,我不過!大不了以後形同陌路,大家各奔東西,我自己說過的話,我自己便要做到!嗚——”毋寶箱突然猛地蒙上了被子,嗚嗚大哭。
毋寶晴沒有辦法,只得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