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多吉問道:“公主,我們現在是先找大相大人還是先找方公子?”
格桑拉姆立刻道:“先找大相,要立刻將這場戰鬥停止,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城外的一處高坡上,達普寺和李繼宏並馬立在那裡,看著一車車的兵器鎧甲運向西方,數千匹駿馬蜿蜒向東,達普寺笑道:“說來你們朝中那個趙季良和趙廷隱也挺逗,本來是想試探你父親,卻沒想到正遂了我們的意,這軍糧反倒成了兵甲,真是好笑!”
李繼宏也笑道:“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任他們機關算盡,又怎麼會是我爹的對手!”
達普寺便笑道:“這方威也是,只怕他都不知道,就是自己身死之後也會被扣上一個貪功冒進,蓄意製造摩擦的罪名吧?只是大蜀多年無戰,你父親經此一役,再加上收復維州,這功勞在朝廷裡算是無人可及了吧?”
李繼宏也得意的笑了,道:“那是自然,只是這方落雁也該出來了吧?我也該去會會他了!”
官道旁邊的樹林裡,交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方威只有兩百陌刀手,根本頂不住吐蕃騎兵潮水般的衝擊,但幸好有樹林,方威將軍隊撤進樹林中,抵消了吐蕃軍隊的騎兵優勢,雙方在林中展開了大戰,但方威的人數佔劣勢,吐蕃騎兵又從林子另一端包抄了過來,形勢十分危急。
一個校尉不由問道:“將軍,我們的援兵什麼時候到?弟兄們已經傷亡過半了!”
方威手中一口長刀早已經砍得崩了幾個缺口,滿身血污,看看身邊越來越少的士兵,放聲叫道:“大夥兒不要害怕,鄭衝都尉已經去請援兵了,只要再撐住半個時辰,李元帥一定會派兵來救我們的!”
城外,方落雁與方安遠遠便聽見遠處激烈的喊殺之聲,方落雁不敢怠慢,在埋藏兵器的地方取了兵器,連忙和方安向喊殺之聲之處奔去,不料眼見就要到達交戰之地,三五騎在面前緩緩浮現出來,攔住去路,緊接著,後面也出現了七八騎,攔住了歸路。
方落雁的眸子立刻就縮了起來,沉沉的問道:“李繼宏?”
李繼宏冷冷的笑道:“不錯,正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吧?”
方落雁看看前後包圍自己的暗影衛,再看看遠處廝殺的戰場,不由冷冰冰的道:“李繼宏,你們果然與達普寺有勾結!”
李繼宏便呵呵的笑道:“我們就是有勾結又能怎麼樣?今天你和你爹來了就都不要走了,別忘了我們還有很多的深仇舊恨沒有算呢!”
方落雁看了看李繼宏身邊的人,看出他們就是李仁罕專門叫唐黑鷹秘密訓練的暗影衛,現在十幾比一,方安又是個不會武功的,自己絕無勝算,想了想,對方安低聲道:“方安,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我們硬拼絕對拼不過的。還記得我教給你的法子嗎?一會兒我叫你跑,你就閉上眼睛,跟著我拼命地向我爹的方向跑,只有跟我爹匯合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方安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方落雁見他已經準備好,他大喝一聲:“跑!”
方安想也不想,向前催馬,手中的布包一抖,一大片的石灰粉便向前面劈頭蓋臉的撒了過去,方落雁也直接抽出橫刀,斜著催馬向自己最前面的暗影衛撞去。
“是石灰粉!”迎面的李繼宏和李桂還有好幾個暗影衛不得不一邊大罵著一邊躲開。
方落雁心中暗暗感激這這屢次建功的石灰粉,一邊晃身躲過左邊一名暗影衛的別身一刀,一邊手上狠狠的加力衝著方安正面的那一名唯一的暗影衛狠狠的一刀,當!兩人手上都巨震,方安趁著這個空擋衝了出去,方落雁的身子卻一滯,就覺得左臂一痛,被邊上圍過來的一名暗影衛狠狠劃了一刀,方落雁不敢停留,狠狠的一磕馬腹,駿馬嘶吼一聲猛地竄了出去。
李繼宏見方落雁如此便衝了出去,氣的臉色不由有些發青,怒叫道:“追!”
十幾匹馬便調轉馬頭在方落雁後面緊緊追了上來。
方落雁和方安還不想死,這馬便催的越來越急,李繼宏他們反倒一時沒追上,眼見方落雁和方安離戰場越來越近,就要混入戰團,李繼宏他們都穿著漢人的衣服,要是混入戰團,肯定要被吐蕃人攻擊,李繼宏見煮熟的鴨子又要飛了,不由氣的幾乎要吐血,不由大叫道:“放箭!放箭!把他們都射死!”
衆暗影衛紛紛收起橫刀,拉弓開箭。
方安的馬力不如方落雁,所以稍稍在後面,聽了李繼宏的話,回頭一看,只見十幾張弓箭已經拉開,不由臉色大變,突然一帶馬頭,整個身子便遮在了方落雁身後。
嗖嗖嗖!
一陣弓箭聲響,除了射空的,方安背上一連中了三箭,不由一下子從馬上滾了下來。
但弓箭不少,方安也全遮蔽不過來,還有好幾箭朝著方落雁射來,方落雁聽得身後異響,連忙俯低身子,一支長箭從他頭上飛過,一支深深的扎進他的大腿裡,還有幾支射在他的身上,但方落雁這次出來辦事,防備兇險,已經穿了毋寶箱贈給他的雁翎甲在裡面,長箭並不能射入,立刻反彈下來,只是方落雁回頭一看方安已經墜落塵埃,不由大驚,連忙叫道:“方安!”
方安從塵土中擡起頭來,牙也磕掉了幾顆,滿口流血的道:“公子,別回頭,快跑——”
方落雁目中含淚,再加把力氣狠狠催馬,又過了一陣兒一頭狠狠的扎進吐蕃人堆中,仗著身上穿著雁翎甲,刀砍不入,箭射不傷,又是從後面突襲,中吐蕃人不備,橫刀掄開,竟一路向裡面衝殺而去。
李繼宏帶著李桂和十幾個暗影衛衝了上來,見方落雁已經沒入吐蕃人堆中,知道再也追趕不及,只得停下。
“都是你這小子壞事!”李桂從馬上下來,憤憤的提著刀就想來將方安的頭砍下。
李繼宏卻看著滿口是血的方安突然阻止了李桂:“李桂,慢著,把他給我捆起來,我想我還能用到他!”
李桂不由一愣,但還是聽從的收了刀,一腳狠狠的踹在方安身上啐道:“算你小子命大!”又問道:“那方落雁怎麼辦?”
李繼宏便看看遠處絞殺成一片的吐蕃兵馬和左龍武軍人馬冷笑道:“他不想死在我手裡,但他跑到裡面去就能活嗎?我們回去!”、
說著,衆人打馬往來的路上走去。
方落雁衝入吐蕃兵馬中,一口橫刀舞了開來,仗著一股銳氣,竟叫他殺進了重重包圍中,方落雁來到樹林邊,已經不能騎馬,方落雁便下了馬,瘸著腿又徒步一瘸一拐的向裡面殺去,吐蕃的兵馬都面向裡面進攻,冷不防被他從後面殺來,一連被幹掉了十幾個,再往裡面衝,便看見方威和數百士兵被團團圍在裡面,雙方正激烈的纏鬥,方威身上也已經有好幾處傷口,頭盔也掉了,猶自酣戰,倒在他刀下的吐蕃士兵不計其數。
方落雁便從後面一路殺了過去,父子兩個遠遠看見,方威一看方落雁,見他身上又天了不少的傷,再看看他大腿上的長箭,不由大驚問道:“雁兒,你怎麼來了?”
方落雁一邊與一個吐蕃士兵拼鬥,一邊大聲呼喊道:“爹,我在城中聽說你被圍,所以過來看看!”
方威氣的大罵道:“你個蠢貨!你也來了還能出去嗎?到我身邊來,我們一尺再堅持一會兒,李元帥的援兵也該快到了!放箭!接他過來!”
僅存的弓箭手立刻將僅存的箭支都射了出去,周圍立刻一片吐蕃兵的屍體,遠處的吐蕃兵見了方威衆人如此威勢,一時不敢過來,害怕衆人還有箭支,到後面調盾牌兵去了。
衆人這纔得到少許的休整時間。
方落雁也纔得到機會來到方威的身邊,卻看看周圍,小聲的朝方威道:“爹,我看你還是不要再等李仁罕的援兵了,我估計就是他出賣的我們,剛纔我在外面遇到李繼宏了,連方安也被他們射死了!”
“什麼?”方威這才大驚。
良久,方威方憤怒卻又同樣小心的道:“我們在還是低估姓李的卑鄙了,他既然敢出賣我們,我派去求援兵的鄭都尉只怕也遭了不測了,我們應該突圍,但我們已經沒有馬匹了,就是突出去也會被吐蕃的騎兵追上,今天已經是個死局,只是你,既然已經碰上李繼宏,知道這是一個死局,爲什麼也要來送死?”
方落雁便哭著道:“爹,你是我爹,做兒子的既然已經知道你陷在重圍中,能有不顧老子自己逃命的嗎?”
方威的眼淚也一下子便下來了,憤怒的大罵道:“你個□□的,王八蛋,你還知道我是你爹啊!我方家兩代單傳,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今天也死在這裡,是要叫我方家絕後嗎?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你送出去,你要把這裡的一切跟皇上說清楚,我不能叫著三千左龍武軍的冤魂白白的埋葬在這裡!”
方落雁便哭著道:“爹,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走的,我要跟你死在一起!”
“你——”方威勃然大怒,道:“你不走,這裡的情況誰向皇上說清楚?”
方落雁便用滴血的橫刀指指漫山遍野正舉著盾牌圍過來的吐蕃兵慘笑道:“爹,你覺得我們還能衝出去嗎?”
方威看了看遠處的吐蕃兵,又看了看方落雁,突然從背後一刀柄將方落雁重重的敲暈在地,又拖過了兩具屍體來壓在他身上,喃喃的道:“不錯,雁兒,今天我們是絕對衝不出去了,但我把你打暈在這裡裝死,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著,方威起身,凜凜而立,朝著看著父子倆一頭霧水的衆兵丁道:“今天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瞞你們了:我們被人出賣了,不錯,就是我們的元帥李仁罕,他跟吐蕃人勾結,今天我們是絕對不會有援兵了,每個人都是有死無生!不過,你們是願意現在就放下手中的刀槍讓吐蕃人殺豬狗一樣的殺掉,還是跟隨我衝殺出去,哪怕就是殺到一個人,只要見到李元帥,就要問問他這到底是爲什麼?你們選哪一個?”
剩下的士兵臉上都是一變,立時一陣的壓抑,一個都尉臉色變了數變,知道已經是必死,不由悲憤的大叫道:“將軍,我們跟隨你!我們要去問問這個爲什麼?同時,我們也不能讓吐蕃人瞧扁了!”
衆士兵一聽,也憤憤憤怒的大喊道:“我們跟著將軍,跟著將軍!”
方威見衆人士氣可用,不由振臂高呼:“好!弟兄們,前面就是我們唯一的活路,跟隨我,向南方進攻!”
“進攻!進攻!進攻!”所有的人都彷彿被打了雞血,憤怒所指,一路向南!
阿託密和鐵勒已經到了陣線前方,遠遠見了方威如此兵勢,也不由暗暗佩服。
阿託密不由道:“這方威相傳是大蜀有數的猛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鐵勒卻冷冷的笑道:“窮途末路,困獸猶鬥,他們能撐多久?我們進攻嗎?”
阿託密也冷冷的道:“八千殲三千,絕對不能放一人出去,他們已經在進攻我們南邊的人,想突圍出去,我們立刻進攻!”
鐵勒便一揮手,無數的吐蕃士兵立刻向前涌動,踩過了方落雁的屍體,一路向南。
樹林的南邊,方威帶著剩下的士兵猛虎一般向前衝殺,所過之處,鮮血飛濺,頭斷肢殘!不管是吐蕃士兵還是大蜀的士兵,紛紛的倒下。
第 九 卷 吐 蕃 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