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被枝條繞著的泥板。
枝條觸及的地方應該也是象形文字,而且印模還特別大。他戴著白手套從手裡掰過。粗糙的木角摩挲著他的手。他像個實驗室的儀器一樣檢測來又檢測去。直到木角都在他手裡玩了幾遍了。我笑著說:“別看了,你再看還是這個樣子。”
那一塊木角雕著幾縷象形文字。
我接過去看。當然我沒戴手套。直接赤著手拿著。我在手裡翻來覆去了好幾遍,仔細打量著才說:“這是你剛剛從土裡刨到的?”
他點點頭。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我擡起頭,鮮嫩的柳條從枝葉繁茂的大樹下垂下來。看著柳葉那缺一瓣我忽然有了靈感,於是沾著點水用柳葉在手裡劃了一道:“你看,這個像不像一個如字?”
他點點頭。
“那就對了。”我深深吸了口氣,“如字在商代的含義是什麼?”
他無奈地聳了聳肩做了個我哪知道的手勢。我無奈地轉過頭。他拔著我耳邊的柳葉說:“你們這個彎彎糾糾的文字我不懂,但我曉得,如字在你們中國詞中,是服從,順從的意思。”
“那就對了。”我指著木板上上下左右的兩個圖形道,“你看這像不像順從日,屈從月的意思?”
維德抓著只柳葉回過頭,湊過來看了一眼說:“我覺得…..不像,但只是….”
我瞟了他一眼:“有什麼,說。”
“這像是我們家族的祖傳之物。”他深深吸了口氣,“雖然我也知道。這是在密宗的地盤裡找到的。就不可能是我們家族的。但你不覺得,這和我們家族的銅表很像嗎?”
我深深吸了口氣,從地圖般的圖形擡起頭來。
“直接說吧。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這…這就進階了?
我望著被灼出來的大洞不知所措,嘴角的血還在鹹津津地流,頭腦還在微微發脹,耳邊依然在耳鳴。腦海像敲了銅鑼,呼啦呼啦一般的迴響。我愣了愣,隨後狂喜地叫道:“我,進階了,我…進階啦!”
眼角一撇又看見維德眼底的冷凜了,那點冰冷讓我心中一顫,我舉著手中升騰起來的七彩火焰略略發抖:維德說得對,我還是會興奮的。
同時心底還帶著一點慶幸,畢竟歷經千幸萬苦還苦尋未果的人不是我。維德的嘴角掛著一絲冷冷的笑容。他專心看著我打量了手中的七彩火焰好久,扔起了行囊道;“走吧。”
“…啊?”我看著他背起行囊在走了,我悻悻地趕緊跟上去,之間他也不理睬我。石子一個個被擦下來。我低頭只顧默默地走,不說一句話。樹葉從天邊落下。
最終他從牙縫擠出了幾個字:“記著,在沒有真正到達黑巫術這片危險的沼澤之前,千萬不要擅自提起它。”
我點點頭,氣氛終於緩和了一些了。我望著天邊的藍像流水一樣的浮動。心中微微有些發澀。看著他忽然舉起樹枝我忽然有些高興,我說:“維德,我不是….”
他的樹枝直接叉住了我的喉嚨,尖端恰好抵住了我的下顎,我看著他行如流水一般揮舞著樹枝,起身,動作,下刺。最後直接抵住了我的腦袋。
我說:“維德….我不是….”
“再說什麼已經晚了!”他憤怒地吼道,眼裡那一層扭曲惡毒著的火焰還未消散,只是褪去了淡淡的一層光,“我都說了你不會明白的!”樹枝越抵越深,“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你又懂什麼背棄族人無果?你不明白,你統統都不明白!”他一拳一拳地砸著我。耀武揚威地揚著拳頭的血道:“哈,你看,你現在還是得被我打趴下吧,婊子!”
我虛弱地說:“維德…我不是….”
“你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而已,可是你知不知道有時候這不明白就是世間最大的錯?啊?”他向我張著牙齒,牙縫都擠著黏黏的血。“所以,我不揍你,揍誰呢?”
他銅鉢大的拳頭狠狠地落下,我感覺我的一顆牙掉了。他的拳頭依然狠狠地砸在我的臉。我無力地抵抗著:“別砸了….我…”
“我什麼?”模糊中他揪起了我的衣領,我的頭在不住地晃著,“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我晃著青紫的嘴脣講:“其實…我想告訴你的就是,你若真想要那本功法,我可以給你啊….”
“洗把臉,起來吧。”
維德站在河邊說。河流晃晃蕩蕩地流過我的脖頸。清水從我破了個洞的臉頰邊漏過去。血從裡面嗚哇嗚哇地流出來。我點點頭。鞠了捧水開始清洗。
河水流過臉頰的腐肉裡真疼。可是我卻沒有一點感覺,只是覺得微微的刺,我望著溪邊烏眼青的自己想:自己什麼時候這麼不怕疼了?
我像個大姑娘小媳婦一樣挽了把頭髮,然後站了起來。
“維德。”我輕輕揭著臉邊的那層疤顫抖著蒼白的嘴脣說,“今天你揍我。我不會怪你的。”
“同時依我所言,功法也會傳給你的。”我嘆了口氣,“但是在此之前,你先把我扶起來吧,我快走不動了。”
維德凝著眉毛蹲了下來,我看著他的面容像稀釋了一般白,他指著我腿腕那塊淤青的疤,一轉眼手已搓了個微藍色的光球,“這裡,需不需要我先給你治療一下。”
“不用了。”我呻吟著拔開了他。吃疼地撫摸著說,“我自己來,自己來就可以了。”
凝結了一會那個碗口大的疤已乾涸。形成了一塊硃紅色。我扶著他的肩膀慢慢站起來,“走吧。”我想我現在纖弱得跟個小媳婦似的。
“需不需要我揹你?”
“….不用了。”
我們渡過了那條河流。跟他比起來我驚覺我骨骼如此纖細,真像小姑娘的骨骼。也沒辦法,他的骨骼太粗壯如牛了。
北美人麼?
他有一臉漂亮的絡腮鬍子,微微的青色胡茬。琥珀黑色的眼睛微微透出憂鬱,儘管現在是積怒未消的憤怒,可還是顯得他像個詩人。我想了想說:“你有沒有決定我們要去哪?”
維德調了調指南針,說的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