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脫下衣服以便輕便的時候,卻發現我的衣衫一角被勾住了。
我低頭一看,那個傢伙的手帶住了我的衣襟。
我替他摘下頭盔,他還活著。
我嚇得退了好幾步遠,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水來,還有一些海藻。然後踹氣,面色踹得跟一隻白蝦似的??吹竭@人不行了,我趕忙上去拍拍他的肩,問:“兄弟不要緊吧?”
他驚異地看著我。
話一出口才發現是中文。而這話是德國佬。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尷尬地摸摸頭,勉強說了句德文。
德文這事我是隻會認不會看,我在說什麼鬼曉得呢。在加上面前站的可是正宗的德國佬。我說的什麼他若知道就隨意,不知道,我也懶得管。
我歪在一旁等著。
原來他不是沒聽懂。只是要踹氣沒時間回答。我同情地上前爲他拍拍肩膀。他的軍裝是棕黑色的綢緞,很帥,比解放軍帥多了。
他在一旁哇啦啦地吐得不知所以。我不動聲色地看著,看來這傢伙還是個高級軍官。不過頭銜怎麼只是上尉?
他打了個手勢說可以了。
我點點頭,坐下做了個傾聽的姿勢。他還被那海帶束縛在樹上。我遊了過去,替他將這截樹枝解開。然後又拍著他的腰,助他吐出清水等物,最後關切地問了問:“怎麼樣?!?
他搖了搖手示意我沒事。
沒事就好。我靜靜地游回原地坐下傾聽。他還被樹枝掛在樹上。他說:“這本筆記本,是我一生的寶物。”
開口吐出的,清晰有力,是中文。
這讓我大爲驚異。於是游上去道:“你還會中文?”
他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我連忙拽住他問東問西:“怎麼樣?在這兒這麼多年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德國人做了個傲慢的姿勢,我連忙把他鬆開。他自己穿著鬆皮的靴子慢慢地走到了溼滑的地面。在那層鋪著海藻的地坐下,像是腿軟了,他慢慢地捶著腿說:“哎喲,這幾年,可真是累死我了?!?
我說:“你是怎麼過過來的。”
他指了指那邊。那邊有一層晶藍的噴發著的活火山。他說:“那裡的東西,能讓人長生不老?!?
我大爲吃驚,他用手指頭沾了一點送進嘴中。他告訴我,這麼多年他就是靠著吃這火山泥來永葆青春的。我聽了大爲驚奇,走上去看果然有一座低矮的灰色的漏斗狀上面缺了個尖端在閃耀著晶藍色。我低頭看了看火山的淤泥,興許是這玩意摻雜了什麼礦物質吧。
別管了。我又不是造福人類的人,管這些做什麼呢。,
他還在沾著火山泥慢慢地嘗著,我走上去道:“閣下有何吩咐?”
這就是請他指路的意思了。
看起來他在中國也呆過一段時間。對這些風俗倒是有以瞭解。他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左邊,我點點頭,立刻向左游去,忽然他拽了拽我的腳。
“等等,帶上這個?!?
他指的是那個牛皮色的筆記本。
我加快速度像塊海藻一樣向前游去。當然那堆資料和筆記本我也沒忘了。不知爲何他居然允許我帶上。我也就帶上吧。既然他說允許。
我努力向前游去。
我在那活火山的附近浮出了水面。底上是灰色的岸,赤腳踩著厚厚的那一層應是火山灰的東西我拐進了一個和火山灰同等顏色的洞穴。我在洞穴內伸直腳像一個原始人那樣點起了一堆火,把衣服烤乾。然後穿上,走出洞穴。
沿著洞穴是一角的海。
泡沫狀的白色。我在沙灘邊坐下,一隻螃蟹從我赤裸的腳爬過。我冷冷地將它丟開去,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那裡是東方….
我望著海白色的火山。
我掏出了地圖。
和和一張帕子。
我將資料和本子放開去。
然後我站起來,向著粉黃的沙灘下那一截掩埋著的石梯走下去。在渺小的山丘面前我覺得像個巨人。我走下去,走下去。沿著石梯。
在走之前我在石板上敲了三下。
沿著幽黑的燈摸索,上面的鐵索滴著油青。我匍匐著爬行,努力把那道雪白的門撞開。
我成功了。
砰的一聲爆開,沒用炸藥。我平靜地匍匐在地,靜看烈火在我身邊爆炸。石塊飛到了我的臉上。我低頭冷靜地抹了一把鼻孔和臉部的血。然後,彎腰,爬過這個還燒著火的地方,
記住,這地方一定要跪著爬行,一定要。
我想我明白了,於是虔誠地合了個十字。鼻孔彷彿都在燒著火。旁邊的木頭掉落下來,燃著火焰。我低頭,頭頂的維納斯石像在一點點地震落。
我低頭別過頭去。
然後在一道拐角的石門我踹開了那道。這次我的運氣不好。火光爆出。我平靜地穿行過熾熱的,煙花一般的火光,白晝的,傷不了人。
我平靜地看著那一片白晝。
然後我用腳趾熟練地撿起一塊碎片。那是陶瓷的,碎片在白光下閃發著粼粼的光芒。我長長的腳趾頭沾了血。細白柔潤的瓷片一片血劃過。我把它放下。火焰已經燒到我的腳邊。
我用溼抹布沾著燒傷的地方和沙把它撲滅。
把這混合著藍色和白色的火焰撲滅了之後我繼續走。在一個廢墟劇烈的拐角處我遇到了一個潔白的塑像。火光在爆炸。我冷靜地看著這位低著頭的天使,兩隻翅膀似乎收攏了。在毫無生氣的瞳孔映照著火光。在火焰爆炸中完好無損。我冷靜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走著。
我還用流著血的腳趾跪著前行。
然而在一處我就停住了。那一處焦油滴下來。是一個彎彎的穹頂。像極了神聖大羅馬教堂。那根柱子已被焦油糊滿了。我低頭倒了一罐旁邊用銻壺裝起來的水,在維納斯女神塑像的腳下冒出滾滾濃煙。在倒茶一樣倒了一下我才走的。女神眨眨眼睛,似乎是合上了。
我向前繼續。
然後在那道潔白的光輝中我看到了一間空著的房子。就像是中國瓦匠給自己住的房子。那裡是空的,儘管全部依然瀰漫著那種神聖的餘輝。那種光芒像是玻璃。透過玻璃濾過的光芒。我走了進去。在那些三棱鏡一般的光芒的照射下。
我的腳變成了一塊圓圓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