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嶽恨恨地看著,咬著牙說:“魯班家,沒想到你這麼狠!”
老嶽把黃色的包袱拋給我:“別愣了,小子,趕路吧。”
我呆著接過,沉甸甸的,有些扎手,“小子,”他走過來拍了一下我的頭,“我叫你平時練好基本功,看,派上用場了吧?”
“叫你一天別想著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法術派不上用場的時候我看你吃什麼。”
他張開了他的眼睛,不知爲何我覺得這眼睛像是包含著一根根的蜘蛛絲。他看了幾眼淡淡地說:“踏實趕路吧,路還長著。”
我說:“什麼路啊?”
“就是這條一直有蜘蛛的路啊!”他白了我一眼,“你小子選的好路,專門往蜘蛛巢穴上撞。”
我呆呆地挎過了包裹:“沒有其他的路了嗎…”
我忍著強烈的噁心和不適踩著獨木橋一直往前走,還得警惕蜘蛛黏液濺到我頭上的危險。反而是前面領路的老嶽,一臉淡定。
我說:“老嶽,這條路你走著很舒服嗎?”
“習慣了,習慣就好了。”老嶽踏著腿說,“你這小娃娃見的世面還是太少了,”他皺起了眉頭,“這點就暈,沒出息。”
我苦笑著,開什麼玩笑,一腳踏空就是成堆的蜘蛛扭動著等我呢!
“你這算什麼。”他仍自顧自地向前走,“想我跟師父修習蠱術的時候,見到的,可比這多多了!”
他踩了幾腳踏實了木樑。忽然撫著我的頭說道:“其實害怕嘛,也挺正常,我就是怕你一腳懸空,那時候,可餵了蜘蛛啦!”
石窟狹隘的縫隙裡還殘存著一些油脂。老嶽從揹包裡掏出棒子,摩擦了一下就點燃了,我用手指抹了抹,很強烈的蛋白質的氣味,這裡應該還存有大量的動物油脂。這條溝壑一直延伸得很長,我略略向遠一看,裡面全塞滿了這種粘稠的半透明的半固體。
“這什麼地啊…”我捂著鼻子問,“這麼多…動物的,油…”
“很久以前了。”老嶽緩和了語氣,往前面丟了塊石子,微弱的燭火噗的一聲熄滅了。“這是我們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他解釋說,“遇到龍潭虎穴,一定要熄滅殿中常明的燈火。”
現在只剩下老嶽舉著的一隻火把了。他乾瘦的臉在火光的映得紅通通的。“跟緊了,”他皺緊了眉頭,“一不小心摔下去,我可不負責。”
我說:“給我一把火把吧…我怕我我一腳踏空了…”
“不行。”他果斷地拒絕道。“你太年輕,拿著火把,不安全。”
也是,萬一一不小心掉下去了,這些狗孃養的又躥上來怎麼辦?
我跟緊了他。同時還要留意腳下不要踏空。這樣我就沒有精力去留意周圍的石刻與浮雕了。儘管我是真的很感興趣。我看了看老嶽的臉色,嚥了嚥唾沫到底沒敢提。
“想看吧,”老嶽很大方地點燃了一把松明子,“呶,拿走吧。”
我一把接過,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密密麻麻的紋路,我摸了摸石壁,還是鬆軟的。看起來是沙子墊的。偶爾我還看見一點白色的尖尖的骨頭。應該是動物的。我甚至在石壁最外層看到了形似樹葉的圖案。一路走來我發現洞窟內壁其實非常堅硬,我猜測裡面堆積著大量的遺骨,許多動物曾在這裡進行過慘烈的廝殺。
“你看看這裡,”老嶽摳下了泥層,“像不像山脈?”
我點點頭。
“這就對了。”老嶽說,“這裡曾經發生過滄海桑田的變換,許多物種…都在這裡滅絕了。這裡固體,的確都是動物分泌的油脂。”
“這不科學啊。”我摸著紋路道,“他們都死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會有油儲存在這裡?”
“這就是偃師家族的秘法了。”老嶽緩緩地說,“不錯,魯班和公輸家的後人,找了個曾經斗轉星移的地方。”
“不錯,他們的風水秘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都可以輕微地改變…山脈的走向了。”
老嶽撫摸著一塊三角形的紋路說。
我一邊打著火把往前走,一邊說:“我還是不明白,儲存動物的油脂做什麼啊?”
老嶽大概是被我問得不耐煩了,“你知道長生燈嗎?”
“不知道。”
“就是用活著的鮫人橫穿了琵琶骨,用鐵鏈系在銅殿上,他們的身體就會分泌出油脂。用他們肉體做的燈,就叫長生燈。”
他像吟唱似的唱出了一長串的話:“永生不死,極樂長明。”
我輕輕撫摸著已經凝結成薄塊的油脂。“這和我說的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了,”他詭異地笑笑,“他們是怎麼對待這些鮫人的,就是怎麼對待這些動物的。”
路已經到盡頭了。老嶽高高地舉起了火把,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洞窟。“我不讓你看是爲了你好。現在你想看,就看吧。”
我卻驚得幾乎坐了下來。一片漆黑之中,一隻碩大的左側面已經乾癟的蜘蛛懸吊在半空中。它的節肢被幾條粗壯的白絲捆了起來。它緩緩旋轉著,灰色的繭皮已經脫落了。它的左面完全是乾癟的,像是被什麼吸乾了一樣。
“別以爲它死了。”老嶽慢條斯理地說,又扔了塊石子過去。
那塊黑色的東西正中它的腹部,它立刻劇烈地蠕動起來,方罐狀的口腔器拼命往下戳。那團黑色的東西抖落出了許多觸鬚。口腔器尖尖的觸角戳中了它。一揚起來把它送入了巨大的嘴脣中。
而它原本乾癟的背部出現瞭如此多漏口。
我轉過頭不願再看,握住他的手連聲說:“謝謝你老嶽,這
謝謝!”
“你見了肯定摔下去。”老嶽淡淡地掃了一眼這裡,“走吧。”
他直接把火把頂在石巖上熄滅了火摺子。我轉頭看了一眼,蜘蛛只剩下了一張灰色的薄薄的皮,它的血肉大概被同類吞噬得一點不剩乾淨。我看見無數青色的獅頭。
我說:“走吧。”
“前面沒有蜘蛛了麼?”
“不曉得,說不定還有,”老嶽把一把手電筒遞給我,“你來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