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踏著滿是鮮嫩草汁的青草說:“別怪我現(xiàn)在才告訴你….”他湊近我耳邊,深深吸了口氣說:“這種藥,其實我知道是致命的毒藥。”
腦裡彷彿又出現(xiàn)漆黑的鐵索,以及晃盪的木板,一望不見底的江曼。我深深吸了口氣說:“那你爲(wèi)什麼現(xiàn)在才救我?”
“如果我那時候就救你,你會是什麼下場?”他轉(zhuǎn)過頭來說。眼裡閃著幽幽的光。“這種藥膏…..你是知道的,剛抹上去奇癢無比,”他轉(zhuǎn)頭對我笑笑,“如果我不做些事情轉(zhuǎn)移你的注意力,你以爲(wèi)你能捱得過去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把衣服脫了。露出了白花花的一層皮肉。“所以,這就是你剝掉我皮的原因嗎?”
“對,”他笑笑,對我招手道,“過來吧,現(xiàn)在我給你上藥。”
我乖乖過來了,掀起了衣服露出還光滑的脊背。他給我抹上生肌的藥膏。抹著黑色的地方還火繚火繚的疼。我慢慢看著肉白的藥膏在一點點地填上去。直到那個窟窿滿了爲(wèi)止。我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這藥的正確來歷麼?”
“如你所見。”維德拿了張牛皮走了。“這張單子上,就是藥方的來歷。”
我接過去一看,那是一張牛皮單子,上面中藥方子一樣寫著某某藥材若干,除去他所說的癩蛤蟆,其餘的所列藥材我皆不認(rèn)識。於是我放下,“這張方子你哪來的?”
“祖?zhèn)鞯摹!彼驹谖颐媲罢f。
哦,好。祖?zhèn)鞯狞N。我把它收在旁邊。然後斂息屏氣:“我的傷什麼時候纔好。”
維德掃了我一眼:“那你可以繼續(xù)走路麼。”
“可以。”
“那就起來,繼續(xù)走吧。”
維德叮囑我不要管他,繼續(xù)走就是了。我放下衣服也沒理會了。一路路程很快,一切彷彿不停地倒影。不知不知覺中,我又聽見了腳下潺潺的流水聲。
“渡河了。”維德說。
我點點頭,把行囊放在一葉扁舟上。然後和維德坐了上去。一路上也不用滑。順著激流飄走了。不過速度在我看來卻是極慢極慢的。我凝視著激起雪浪的水面,一縷枯葉從上面飄過。
維德在一旁劃著槳,不知不覺中船正在靠近一座雪白的瀑布,我凝視著,說:“停船。”
維德把船槳一扔。
我跳下船去,有一座沙灘。沙灘前面就是瀑布。沙灘上還零零星星散落著雪白的貝殼。不過這貝殼很小。我上面轉(zhuǎn)了一圈。然後皺著眉說:“沒事了,走吧。”
期間我的金黃瞳孔一直閃著光。
我的金黃瞳孔只有在某些特定時刻纔會閃著光的,比如上次和老嶽一起到須彌幻境捉一條龍的時候。但我沒告訴維德。我轉(zhuǎn)過頭看了維德一眼,他驚詫地看了一眼我,但我也沒說什麼。我只是扶住了他的肩,說:“走吧。”
然後我們就又到船上去了。在烏黑的水面劃著水玩。偶爾一兩片落葉飄下。還有雪白的花瓣。我伸出手拾掇了幾朵,金黃瞳孔的光隱隱有所熄滅。我努力晃了晃。維德的船一偏。他歪過頭說:“沒事吧?”
“沒事”,我說:“你繼續(xù)滑就是了。”
然後他帶著我一路朝下,水流猛烈激烈了起來,船的速度也隨之加快,耳邊呼呼的風(fēng)呼嘯而過。一切都在加速似的。抓住了一截滑膩的樹枝。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說:“這裡怎麼會有扁舟?”
維德靠在船桿上說:“你這麼聰明的人,面對這個還會想不到嗎?”
“這是別人留給我們的。”他颳了一下我的臉。笑著說道。
船像被鐵鏈拴住了似的慢慢的滑。我仍是愣愣的不解其意:“什麼意思?”
“這條船是給密宗僧人度的。”他劃著慢慢地說。“怎麼,你還看不出來嗎?”
我認(rèn)識愣愣的不解其意。
“好了。”他的胸膛上都沾滿水珠。“我以後再給你解釋。”
我們就這樣渾身溼著靠了岸。迎身的露珠淋溼了維德的白襯衫。他很熟練地把船槳靠在岸邊。然後用岸邊的鐵鏈拴住,“走吧,沒事了”他說。
我扔了個船槳就下去了。微綠色的水流激盪著岸邊停靠著的巖石。我摸起看著被削尖的船槳,粗糙的木屑微微撓著我的手。
我想維德沒有騙我的。
他真是烏蘇魯人。
烏蘇魯人善於劃船。他們是在水上生活的人。我轉(zhuǎn)過頭不想計較。之前我一直以爲(wèi)他是歐洲人的,最好是法國。可是沒想到竟出生在一個我聽都沒聽說過的民族?
他低頭慢慢擦乾淨(jìng)了皮鞋上的水,然後把紙團(tuán)丟下去。“走吧。”他甩甩腳說。
我點點頭,迅速跟了上去。
他跨起了一把槍支。
我擡起頭,這裡的天色像極了黑夜,密密的樹叢直把這裡遮了個暗無天日。走下去盡是些蛙鳴之聲。那陣聒噪實在讓人心煩。我不耐地踩住了莖草,擡頭看見幽邃的叢林深處彷彿有一隻碩大的青蛙。
“幻覺了。”維德走過來拿著朵菸草,“吸兩口吧。這玩意兒可以抵抗。”
我點點頭,接過去深深吸了一口,那朵樹銀花一樣的草的確讓我舒服了些,起碼胸不這麼悶了,只是周圍還是在搖搖晃晃。我咬牙靠在了維德的肩膀上,“什麼地方,氣味這麼厲害?”
維德拍拍我的肩笑笑:“這是原始叢林,含有大量讓人致幻的氣體。不過沒關(guān)係,習(xí)慣了就好了。”他對著晃了晃手中那朵菸草。
說完他又像一溜煙那樣縮進(jìn)叢林去了。我摸摸還暈著的頭咬牙跟上。他的進(jìn)度好快,我快跟不上了。於是我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維德,慢點。”
他在一叢如煙花般盛開的樹前停住了。我走過去看。那叢樹開得跟菠蘿似的。一粒碩大的果子就長在樹枝的中央。那株樹外觀像籠著一層煙霧。我望著黑霧下那粒黑色的果實說:“這是啥?”
“這是煙囪樹。”維德在那棵樹下默默地站了一會。“這是我家鄉(xiāng)纔有的樹。”
直到那棵樹掉下來的木籽薰得維德直流眼淚。我纔開口了:“好了麼。”
“好了。”他慢慢地把帽子脫下,然後把帽子扔到了那菠蘿一般的樹底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