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這句鼓勵的話打底我就放心了,我一口氣把湯全喝了,上面浮著牛油的味道。我說:“乖,很香。”
他仔細看了一眼被我舔得乾乾淨淨的碗底,打量了一眼似乎很滿意。我滿足地縮進牀單中,靜候下文。
他持著念珠,“你把經(jīng)唸了吧。”
我猛然驚醒了過來,被褥間一片冷汗。我揉揉眼睛一片雪花中我看到了那個禿頂?shù)暮J般的面孔,我慢慢捏著柔軟的絨毛再次意識到我所處的危險環(huán)境:我在寺廟中。
我慢慢捻著磨毛般的被套。看著背後一堆持著杖還端著羹湯的僧人,我驚得滿頭都是冷汗,我想了想編了個藉口:“我生病了。”
“嗯。”那個我所未見過的有著葫蘆頭一般的僧人坐下來,手伸到我的手腕上,“告訴我,怎麼了。”
他的背後滿是持著密密鍍金經(jīng)文的僧人。各種五彩金銀花飾我強忍著自己不被晃花。他的手像毒蛇的芯子一樣越來越上,越來越上。我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不要!疼!”
我的屁股像被戳了一針似的。我忍不住一下子叫了出來。然後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笑,兩旁越來越硬化,在下墜,像石頭。那個喇嘛葫蘆的面孔越來越近了,直到變成了一個在我面前晃花的小點。他對我晃著手指說:“你怎麼樣啊?”
“沒…沒什麼。”我顫抖著說。我抹了一把袖子,繡邊的袖子全是冷汗。我顫顫巍巍地擰著說:“我,我只是有點生病而已。”
那個胖耳朵的僧人還揪著我不放:“那我們來念段經(jīng)文好不好哇?”
我的心裡密密麻麻的蟲子爬了出來,那個晚上的噩夢又回來了,巴桑把一罐罐蟲子放入我的腦袋。像是農(nóng)戶抖篩糠似的。而我除了恐懼別無他法….只有死死地捏住被單…連尖叫也不能…我死死碰著下顎,嘴脣還有額頭已被汗水打溼:“不好,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做。”
胖僧人一下用被子捂住了我的頭,我觀察到他的動作很緩慢,就像老嶽一樣。於是我順從地讓他捂住了。他像抱小雞一樣抱住了我。力量大得快讓我窒息。我感覺到模糊的肉墊:“別….”
我的心裡彷彿密密麻麻的藤蔓纏來,我看見了胖僧人腦上密密麻麻的毛孔,那隱隱蠕動著的蟲子讓我想吐。當然我知道,除了毛孔,別的一切不過是我的幻想罷了。我捂住了我的手臂說:“不要!”
這次終於消停了。胖僧人停住了手,興許是怕他這麼大個兒把這麼細小的我給揉碎了。我看著他肉乎乎的額頭,靈機一動說:“叔叔,我不好。”
他笑笑露出滴著口水齜牙咧嘴的嘴,他蹲了下來做出一個比棒棒糖的姿勢:“告訴叔叔,哪裡不好啊?”
我像個過兒童節(jié)的孩子似的依偎在他的手臂:“我腦殼疼。”
那團肉又蠕動起來了….我抖動著噁心得想吐,胖僧人離我如此之近,他飄過來油膩的氣味。他的臉胖乎乎的看起來很好玩,然而我卻並不覺得高興。我又想起了那個傳說,一個胖僧人偷小孩的肉來吃了,最後被當街一片片兒地凌遲而死。一想到這裡陣陣頭皮彷彿要涌上來。我連忙止住了我這種無邊的臆想,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叔叔,我餓。”
這次他沒有撒嬌。我看見他把我甩到地上,一臉嚴肅地。然後拿起人骨的法杖,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唸誦經(jīng)文。
連綿的厚重的經(jīng)文吵得我腦仁疼….像是源源不斷的海綿….我頭疼地捂住耳朵….可那種尖細的蟲子般的聲音還是一股腦地往我耳朵鑽….他身後的僧人都念起來了,我看見那些密密的經(jīng)文圍成的厚厚的牆,我放肆地尖叫了出來,然後有人用經(jīng)文貼住了我滾燙的身軀。幾個人上前,像包裹一件東西般把我包了起來。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固定在幽藍色海綿般的牀鋪,天頂幽暗的水晶燈在不停地晃,而我臉色蒼白像中世紀用多了鉛粉的女人。我乾渴起來想叫水喝。我的聲音像是上了發(fā)條的種在搖:“現(xiàn)在,幾點了?”
“三點。”底下有一個尖細的侏儒般的聲音在叫喚,我驚奇,看著一個藍色的侏儒般的東西鑽了出來。我手上端著的水一下子撒在了那個傢伙的臉上,那個傢伙的臉起了一溜串的泡,他驚叫了起來。
“哎喲,你燙著我了!”
我連忙找紙巾爲他擦拭,碰到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這不是老嶽嗎?
我冷靜了下來,他樹精一般的身軀像一條滑蛇。我一把拎起了他:“小矮子,你怎麼會還在這個地方?”
他不服氣地鑽了下去,像一條陷入地中的蚯蚓。他開始有板有眼地訓斥我:“小子,我如果不在,你要是精神崩潰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精神還會崩潰?我略微愣了一下,看著黑洞洞的被口他又鑽下去了,這次想拎也拎不起來了。他滑得跟條泥鰍似的。我看著他紫薯般自己鑽了出來。翻個身白了我一眼:“哼,說你,就說你,你以爲你的忍耐力是無限的嗎?”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嗯是啊,我的精神承受力都是有限的,我看了一眼迅速放下了。“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他輕蔑地笑笑。
“你以爲那些和尚唸經(jīng)是給你白唸的麼?他們不要錢麼?哦,對,他們不要錢。”他冷笑著看了我一眼,“他們只要命。”
我驚得滿身都是冷汗。
“他們剛纔唸的都是什麼?南無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大悲咒?哼,洗腦神器啊。”他哼哼唧唧地望了我一眼,“虧得你小子意志堅定,不然現(xiàn)在我看到的就是一個被洗腦的神婆了。”
我僵硬地雙手合十對了個天空。
我說:“當時,我只是覺得好惡心。就像一隻蟲子,要鑽進你的喉嚨來。”
“噁心就對了!”他滿不服氣地拍了我一巴掌,“他們是根據(jù)你的記憶僞造的。相信那種顱腔爬滿蟲子的滋味你還記憶猶新吧?哦,對,”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這種經(jīng)文,也可以壓制你體內(nèi)的蟲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