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人。
穿梭於活與死之間的人。
以冤魂厲鬼爲(wèi)噬,與生者同息,與死者同眠。
所以,我身上的怨氣強(qiáng)到這種程度了嗎?我若有所思地劃過布偶,銀針拖曳著的綠線被劃出一道淋漓的血跡。我抓著布條說:“你們的奶奶,就是那白髮人,是個什麼東西?”
女子站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是…是一隻千年大狐貍。”
“嗯我知道了。”我刨著布條越來越焦躁,“那你一般在哪裡和她會面?”
“在…東北的,平?jīng)隹h,土地神奶奶的祭桌前。”
“東北麼。正好。”我暗暗向下擦了擦已有鏽跡的鐵釘,擡眼望她:“那麼她長什麼樣呢?”
“她…一隻雪白的狐貍,兩根白中泛黃的鬍鬚一翹一翹的…”
我暗暗摳緊了手中的鐵釘,心想就是這樣了!
東北常有狐妖作祟,喝人血食人肉,戲人魂魄,常有愚民誤以爲(wèi)是仙加以頂禮膜拜,於是這些個畜生就裝模作樣地真修起來了,爲(wèi)一方禍患的也不在少數(shù)。
所以…
我說:“好,我知道了。不過你要活人魂魄幹什麼?”
“…奶奶沒告訴我。”
我就這樣放那女子走了,然後我在房裡收拾東西,用狗血浸過的硃砂,經(jīng)過我食指染血的銅錢。還有老嶽給的…在苗疆用蛇蟒的毒牙擰出來的汁液染就的竹籤子。
好了。就是這些了。
我裹上包袱,輕裝上陣。
我在那女子身上留下了東西。一點熒光粉,足以讓我監(jiān)視她的行蹤。
我把包袱放在二樓的樓梯上,靜靜等待著。
我聞到了狐血的氣味,那味道我很熟悉,我和我家老頭子打獵的時候見過,那畜生死的時候還正掙扎,紅色的血液流完了就是綠色的。老頭子說只有活了幾百年的狐貍纔有這種異象,綠血凝結(jié)成珠子,可有和舍利相近的功效。
手心又是一陣麻癢,我緩緩地張開手心,紅色的勾魂區(qū)開始擴(kuò)散了,等到美人的臉部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我立刻拔腿衝了上去。
鮮血從二樓的門縫裡滲出來。
打開門之後我就知道我來遲了,那女子正俯身用自己的尖牙吸著著青年脖頸上的鮮血,我抽出一根鎖魂釘對準(zhǔn)她肋骨按了下去!我冷眼看著女子翻滾嗚咽不止,血紅的袖子翻了出來,露出一隻雪白的爪子。
我冷冷地說:“這不是你的法術(shù),你沒這麼強(qiáng),說吧,是誰教給你的?”
女子還忍痛著不肯說。我也懶得理她,徑直走過去看那青年,他的脖頸處有一道長長的血跡,額頭上貼著一張符,我一探他的鼻息,沒氣了,已經(jīng)救不活了。
我說:“這個人也是陽壽將盡嗎?”
我拔下了她的鎖魂釘以免她疼得說不出話來。 我說:“食人生魂害人精氣,這也是鬼府的作風(fēng)嗎?天地豈容這等存在!到底是何方精魅,速速報上名來!”
女子拽著我猶嗚咽不止:“官人,小女子真是…”
“大膽妖祟!”我一掌拍在她後頸,“還不如實說來!”
“官人!小女子不敢欺瞞!” 她俯身狠狠跪下道,“小女子真是鬼府中人!只是…”
“只是什麼?” 我聽出這話裡有話。
“只是那白髮婆婆…是小女子的直屬上級…她的話,小女子不敢不遵。”
我沉了口氣掏出了制鬼的錦囊,把它打開了。“你的話我馬上會知道真假的。”我瞥了一眼她,“只是現(xiàn)在就先委屈你進(jìn)去呆著了。” 說罷我念了個口訣,那女子便化作一陣輕煙飛入了我的囊袋之中。
我對著那青年的屍體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收走了我的錦囊。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自有警察處理,我轉(zhuǎn)身下樓去給老嶽打了個電話:“喂,老嶽嗎?”
老嶽聽起來有點感冒了,在電話那頭擤著鼻涕道:“餵你小子又有什麼事?”
“我遇到狐妖作祟了,”我慢慢地道,“它把人的魂魄吃了。”
“你在哪?”
“東北。”
“好你等著我我馬上就來。”
掛斷了電話我在房間裡等著,忽然想起了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情。
女鬼呢?
女鬼怎麼辦?
按照老嶽的風(fēng)格,寧可錯殺一百…不可留過一個…
我急忙拋上包袱匆匆忙忙地去找客棧老闆。
客棧是我精挑細(xì)選過的。我已身結(jié)仇家不得不慎。老闆是純正的東北人,深腤此地民風(fēng)民俗。這樣,即使我有事,也不會匆匆忙忙找不到人處理。
我來的時候老闆正在撥算盤算賬。見到我來了立刻迎著笑臉上去:“哎喲這位爺,今天您到這來可有什麼事嗎?”
我揣著氣說:“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你直接告訴我東北狐妖的事情。”
“這個嘛…”老闆面露爲(wèi)難之色,捻著手指:“只是…”
我知道他是要票子,於是無奈地掏出了幾張毛爺爺給他。他立刻喜笑顏開了:“哎喲您這麼大方吶!有什麼,儘管問!”
我笑笑:“老闆,有會喝人血的狐妖嗎?”
老闆噯喲一聲滾了下來,爬起來就慌慌張張地去掩門,又急忙上前捂我的嘴:“這話您可不能亂說啊!會死人的!”
“死人?怎麼回事?”
“狐仙奶奶會把您的血吸乾吶!可千萬別衝撞了他。”說著就對著西面頂頭膜拜,嘴裡唸叨著“奶奶莫怪奶奶莫怪…您大人有大量”之類的。
我看著不由得覺得好笑。但也只是在一旁靜靜地喝茶等待著。我知道大東北一定有許多是我不曾瞭解的,而老闆是吃這碗飯的人,所知曉的也一定比我多得多。
老闆是偃師,俗稱木匠。
聖人魯班著,記載風(fēng)水,符咒,驅(qū)鬼,蠱術(shù)等妙法。該書又稱缺一門。修習(xí)之人必佔鰥寡孤獨其中一樣。正因如此修習(xí)之人越來越少,偃師這門手藝面臨失傳。
而老闆,正是祖祖輩輩親傳的偃師。
老闆叩拜完了,滿頭都是汗,還沾著泥。他十分狼狽地說:“爺,您有什麼就問吧!我該做的已經(jīng)做完了。”
我用手指頭沾了點茶水說:“這裡所有的狐妖都吸血嗎?”
“那可不是。只有狐仙奶奶才吸人血哩。嘖嘖,修煉成仙的奶奶就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