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沼澤地了,淡咖啡色的泥濘咕嚕咕嚕地冒著泡。維德拿了根棍子,撥開草叢走了進去。他把草叢橫在一截,沉聲道:“你也進來。”
我點點頭。側身翻了進去。剛鑽進來這片叢林的時候我舒展了下筋骨,感覺手臂那個碗口大的創口正在消失。我凝息著,默默感受著體內筋脈的涌動。
果然是進階了。
我感受到體內淡淡的康乃馨氣息。一朵淡淡的紅花應該正在識海內成形,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金色的裂紋一點點地在胳膊肘內炸出。
力量快恢復了。
我舒展了下拳頭,將兩個拳頭握在一塊兒,感受著體內肌肉的緊繃。我低頭,兩個拳頭不知何時已黏在了一起。我緊緊地掰著,拳頭像石塊一樣咔咔作響。
直到感覺有些東西消散了我才慢慢停了下來。我靜下來,細細聆聽著體內血液的涌動,潮水。維德正打著手電筒,昏白的一道光柱射進了草叢。他用棍子撥開草,白色的等黃晃進土裡去。
天色昏得看不清事物。我擡頭看看,天空已變成了深藍色。一縷枯瘦的松樹掛在天際。維德舉起手電筒向天空射去:“已經天黑了。”
他的眼裡閃爍著波動不定的光芒:“我們今天就要在這裡過夜了哦。”
應該飛過的那應該是一隻貓頭鷹。我轉望著漫不經心地道:“在這兒過就在這兒過。”
維德笑笑,打著手電筒坐了下來。手電筒閃著像是一塊藍色的曜石。草塌下去了一半。他壓著說:“那我們今天就在這裡過夜吧。”
維德把手電筒一照,我這纔看清楚,原來維德靠住的,是一棵大樹。
手電筒閃著藍色的光地上像是野餐用的布料。我上前了一步說:“今天我們可以不休息的,我的身體支撐得住。”
維德已經躺下來了。旁邊的光一下子變成了銀灰色。“我覺得需要休息啊。”他枕著頭說。翻轉了個身道。“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我上前揪揪他粉紅的兔子耳朵。“你不擔心嗎。這裡人生地不熟的。”
“有什麼可擔心的。”維德仰望著天道,“這種地方我已經來了無數次了,”他翻著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比起我度過的滿是泥潭的臭水溝,還有鱷魚出沒的河溝。甚至滿是蛆蟲的坑。這地方已經再好不過了。”
“好了睡吧。”他躺下來叫道,“明天,我再給你講這片森林有著怎樣的故事。”
“我先給你講講這塊家族銅錶的歷史吧。它由我外祖父在一艘船上得來,當然,是死人身上,呵呵。他不顧衆人反對從死去的船長手上摘下了這塊表。之後通過做生意得來這塊表。結婚時他把它贈給了我的外祖母。當時外祖母是個光彩動人的女人,喜歡用它來挽頭髮。後來外祖母死了。這塊表本來應該陪她進墳墓的。但不知怎的,落到了和我外祖父正相好的祖母手上。之後,噩夢就開始了。”
“外祖母的鬼魂常常駕臨,鬧得家宅不寧,還通常是我外祖父和祖母親密的時候。終於有一次我祖父被活活氣死了。”
“祖母大怒,揚言這婊子無論如何休想得到這表,她把表鎖進櫃子裡…..然後,外祖母就不鬧了。”
“她的鬼魂再也沒來過、但這個家族已經完了,亂倫成風。你知道麼?哥哥和姐姐睡在一起,堂兄堂弟青春期間相互擁吻已成了常態,這個家族已經完了,沒救了….”他痛苦地捂住頭。“亂倫的風潮像飆風一樣席捲了每一個人…..包括我,年少時也被哥哥親過….”
我聽著有點無語,敲著樹幹道,“….所以呢。”
“所以….”他回過頭疲憊地笑笑,“這個家族已經經不起亂倫之風的摧殘了,我不知道是這個家族本身誕生了亂倫這種風氣,還是亂倫毀滅了它,家族的人都在一場傳染病裡死去了,我祖母卻活了下來。她帶著我逃出了這個村子。她叮囑我,是這塊表給家族帶來了災禍。”
“然後這個孤苦的老人便疲憊地死去了….她死前告訴我,表是連接人死前和地獄裡的亡靈的媒介,所以毀了它,外祖母沒法再來了,自然就清淨了….她讓我千萬不要丟掉它,她已經找了北美地定居在沼澤地裡的法師刻下了咒文,它已經凝結了三代人的怨念….這塊表,已經是寶物了。”
“你知道麼?”他突然回過頭,眼裡有悲哀的淚光,“烏蘇爾魯人定居的馬橄澤斯大陸有另一個名字,“荒蕪之地”,被颶風席捲過的地方連上帝也無法光顧,那裡是寸草不拔的荒蕪之地。上帝不會管北美洲這片大陸,他已經把它遺忘了,所以神靈,都不會管….”他崩潰地捂住頭。
他擦乾眼淚繼續說:“北美地從來都是上帝也到達不了的地方,所以那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亂倫亦在清理之中。所以….”
他晃了晃那塊表,“我發生的地方,相信你們密宗也到不了吧?”
“你…你什麼意思….”
話音未落維德已經開始捶起樹幹來了,“我讓你擋路!讓你擋路!”拳頭砸樹的聲音此起彼伏,我無奈地閃到一邊去,不知是眼花我的錯覺還是怎的,我覺得砸下來的樹皮像一個個梵體文字,當大樹重重地晃盪一聲,我急忙呼喊,“維德,停手!”
維德回過頭,大樹已經轟然一聲倒塌了。我有些痛惜地看著鳥巢一般的大樹倒下去。一個灰色的鳥巢隱蔽在枝葉間。維德張望著不知所措。我急忙上前安慰他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手已經被砸開了好幾個縫。粗壯的骨骼讓人想起了大樹的枝幹。我有些痛惜地扶住大樹,問他:“你這是何苦呢?”
維德似笑非笑地望著我:“你喜歡它?”
“不是…”我緩緩刮開了一層樹皮,細細摩挲著無比光滑的木樹幹說:“你看它,上面有字。”
維德細細地刮開一讀,“未亡人塔亞….謹此紀念亡妻,…什麼啊,這不是你們密宗的?”
“很有可能。”我上前揭開這一層白白的薄幕。“這也是非洲巫醫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