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考慮這麼多,我急忙向前跑去,明晃晃的柔和白池,我掬了一捧水,一模一樣的清亮。
但願一樣無毒。我心頭髮急,挽起褲腿直接跳了進去,和之前一樣,十分順利地淌過。我擦擦腿上全然透明的水珠,由於游泳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我放下褲腿慢慢地爬上去。
黝黑的石窟,我走了上去,一摸是沒有路的。
路被牆壁堵死了。
我用力捶了捶,乒乓乒乓的響聲,那一層像是單薄的雞蛋殼。也許我蹬上去的時候上面的巖石就會粉化滑落,也許我試圖跳躍的時候石壁會像雞蛋殼一樣地碎裂。我望半透明的白光照著一層薄薄的粉質的石土。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攀了上去。
當剛踩上去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就知道我的猜測應驗了,石塊像是被水流腐蝕了。根本踩不住。我試圖攀了幾步皆以滑下來告終。
怎麼辦?
難道又用術法?
我搖搖頭。我不敢用,我害怕我使用時催動的真氣會無形間孵化原本種植下的蠱術。我咬著牙忍耐住了這個誘惑。想著一轟就碎了…..而我根本不知道背後是什麼。
我嗤蹬一聲跳了上去。這下踩穩了。我踩住了一塊乾枯的石塊。我覺得它像一枚標本。我緊緊抓住了上面兩塊最堅硬的巖石,“哎呀”了一聲翻了過去。
上面一片溼潤。
泥土,都是泥土。我呼吸都是粉塵的味道。通道在上面嗎?我咬著牙摸索著前進,卻又碰見了一頭堅硬的石壁。
我咬著牙摸著頭上的包勉強站了起來。
我沒有燈,全然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前方….是什麼,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所觸及之處都是石壁,我咬著牙竭力地坐起來。我覺得,再撞幾下,我都要昏過去了。
一摸額頭全是血。
必須想個出路….我向後退。卻還是撞上了一個東西,那是什麼?軟軟的,有點像我平時吃的果凍。
算了,我沒時間去管他了。
於是我把它一腳踢開了。
隱隱可以看見昏白的光,腳下的泥土是溼潤的,像浸了水。我一直是低著頭走的,整個空間太過狹窄,忽然,一塊堅硬的石頭頂住了我的腰。
我轉過頭。
那塊石頭跟鴿蛋似的….乳白色的淡淡的透明,我一拍它就碎了,濁白的液體流到了我的手上。我看見乳白色凝脂一樣的巖塊,裹著一層晶瑩的薄殼。
那個破碎的部分還在汩汩流著水,於是我把它甩開,接著走。
我想應該沒什麼毒。
分辨毒我已經辨出經驗了。如果是稀爛的豆腐塊一般的並且有粉狀,那很多情況下都是含有毒素的。如果是足夠清亮的,它的性質應該相對溫和。
而凝白色的沉重的都滴落了下去,我的手上只留下了晶瑩的像脂一般的膠塊。我一聞,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香味。
從香味我就可以斷定無毒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近似於佛教中的龍涎香。難以描述的。讓人迷幻的。
我慢慢將它割了下來。
四周開闊,但我能走的似乎只有左旁一條路。我沿著那條縫隙慢慢走了進去,四周象牙白的石壁又壓了過來。我摸到了一塊黑色的玻璃狀的東西。那是蜘蛛的繭。
我一驚。忍住把它敲碎的衝動。裡面封藏著的蜘蛛是黑色的。身體應該比較柔軟。做著抱團的姿勢。我握著旁邊尖尖的錘子,猶豫要不要把它敲碎,分裂成碎塊,然後帶走。
算了,我怕看見它恐怖的一面。
其實玻璃狀的形容是不夠準確的,確切地來說應該是琉玉。光滑,遍體生溫。我記得琉玉與珍珠同爲佛家八寶之一?那塊凸起的圓潤的石頭橫著伸了出去,恰好截住了我之前的道路。
是天意如此麼?
天意不讓我前進麼?
我忽然燃起了躍躍欲試的慾望,有種想把它們剁碎的快感。但看著三角形的尖端裡面的一團團黑色的毛球似的玩意,我還是放棄了,萬一是小蜘蛛呢。
萬一它爬滿了全身呢。
其實也好辦,火燎就可以了。
然而我不想。我不想看著它在我身上吱吱叫的樣子,所以我選擇鑽下去,當我脊背碰到它們的時候,我聽見了咔咔碎裂的響聲。
哦,溫度真還可以啊?
我趕緊溜了過去。我看著一段已經融成了黑色的水。我就知道過高的溫度不可以,連我背部的溫度都承受不了。
最多有點發燒了,四十度吧。
我有點懷疑它是不是藏傳佛教中罕見的寒冰….然而我剋制住了上前摸它的想法。我想我的指頭一定會燒起泡的。
繞過了這截牛角狀的詭異石塊,面前又是一片峭壁了。而且看樣子單純憑藉人力是攀緣不上去的,但願還有路,我眉頭鎖緊了,繼續往前走。
底下的路很乾淨,石壁依然是象牙色的。我擡起頭,坑窪不平的峭壁的縫隙里長著一朵血紅色的花。藏紅花麼?
我饒有趣味地支起下巴。
這下我不打算忍了。我要好好弄下來看個清楚。於是我提起真氣,向上一躥,一朵花便到手了。
紅色的….像是用絨紙疊成的紙花兒…我刷啦一聲撕開了。花朵纖細骨架似的脈絡。而我的書桌擺過一隻纖維狀的紅色小人,可惜現在在哪裡呢?我低頭輕嗅道。
淡淡的….讓人迷醉的濃烈,我聞到了大顆粒狀的花粉。那是一種強烈的讓人窒息的香味,我將底下的莖狠狠扯開,紅色的花掉落在了地上。
我低頭想撿起,卻無端地覺得土黃色的地面在開裂….我望向天空,藍藍的,還掛著一兩朵白雲,我劇烈地顫抖著都要站不穩了,左手感覺麻痹,我努力想摸到心臟,卻感覺夠不著。
爺爺….你說得對….好奇心害死貓….
我像麻風病人一樣顫抖,嘴脣那一圈應該都烏紫了吧。手中的花枯萎了一地。那朵酒杯狀的血紅的鬱金香。
是鬱金香麼….我顫動著脣瓣,焉黃的花瓣黏在了板結的土地。像被打溼的散落一地的菸頭。鬱金香紅得彷彿燃燒的火焰,我顫抖著的花莖終於掉了下去。那截骨架隱隱地顫動,我想起了我書桌擺放著的紅人。也是這樣,紅得像和服的衣角。我低頭把它們拆散架然後剝開上面的紅泥,露出一個個晃動的骨架。爺爺罵了我,他說這個小人是用來辟邪的。他說的時候,一輛聖誕馬車晃著金鈴搖過。
我說,聖誕節啦。
他低頭罵我,敗家子,不成器的,多好的辟邪用具啊,被你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