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睛似乎蘊含著隱隱笑意,但絕不是什麼善意的笑,反而更像是看著一個愚昧無知的人的嘲諷。
我連忙把紙錢都塞進口袋,強行壓下心底膽寒的感覺,繼續收集我的紙錢。
等手上的紅票子全都送出去,這件事就結束了。
我在心裡安慰著自己,正打算叫眼前一個背對著我的人時,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你在幹什麼!”
一聲暴喝,我回頭看到滿臉怒容的老嶽,說實話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臉上帶著如此明顯的憤怒神色。
“我……”
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難不成我要說幫人換紙錢?
老嶽嚴厲的眼神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掃視一圈,最後定格在我手裡的毛爺爺和冥幣上面,眼神更是陰沉的似是風雨欲來。
“誰教你做這些的?”
看到老嶽似乎是想拿我手裡的冥幣,我連忙後退一步,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沒有人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剛剛我好像在老嶽的眼裡看到了失望的神色?
可能是因爲心理作用吧,我這樣安慰自己。
老嶽倒是沒有再繼續說話,掐指想了些什麼後,聲音嘶啞:“你已經換了多少了?”
我大概在腦子裡算了一下,估計有六七十張了,便實話實說。
原本這事兒我也覺的不對勁,但已經做了大半,現在告訴老嶽也無可厚非,說不定還能被指點兩句什麼的。
沒想到老嶽聽了之後臉色更難看了,冷哼一聲道:“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上!”
我愣了下,纔想起勾魂疽已經很久沒發作了,但我身上還是總是傳來若有若無的瘙癢刺痛。
我看了煙後面正在哭喪的人,有些猶豫,老嶽卻神色冷淡的道:“那些都不是人,鬼都算不上,你放心看。”
既然老嶽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好直接把肚皮上的布料撩起來,倒是要看看能出什麼事,會讓他這麼嚴肅。
這一撩起來,之前還沒什麼感覺,等身上的皮膚突然被老嶽狠狠一按之後,疼得我差點直接慘叫出生,臉上冷汗吟吟。
“老嶽!你幹嘛呀!”
我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的時候,楊馨兒突然跑過來,扶著我的手臂一臉擔憂:“你沒事吧?”
老嶽冷冷的看著我道:“自作孽不可活,你看看你身上!”
這會疼的感覺已經過去了一些了,我心裡也是惱火,馬上掀起衣服來就想罵人。
能有什麼東西!
但這一看,我就愣住了。在我的腰側和肚子上,幾道類似裂痕的東西佈滿整塊皮膚,發黑的暗紅色讓人感覺頭皮發麻。
我一愣,想到了碎裂的瓷娃娃,手裡的布料就直接落了下去。
“這是換命!等你全部收集完了,我也迴天無力!”
老嶽第一次這麼憤怒,手上不知捏了什麼東西,直接塞在我嘴裡:“吃下去!”
我被剛剛那一出嚇呆了,沒顧得上幹什麼就直接吞了下去,回過神來才感覺嘴裡一股又腥又苦的味道。
楊馨兒扶著我一臉驚慌,看了我半天之後才詢問老嶽:“那怎麼辦啊?都已經這樣了!”
老嶽沉默不語,一臉不想多管閒事的樣子。我咬著牙,感覺身上的那些裂紋像是被螞蟻爬過一樣,麻麻癢癢帶著刺痛。
“老嶽!求你了,你快告訴我怎麼辦吧!”
楊馨兒都快掉眼淚了,老嶽才重重嘆了口氣:“只要找人替換剩下的就好,今日咱們趕回去再想辦法!”
我愣愣的由著楊馨兒拉著我走,眼前的小鎮逐漸變得虛幻,老嶽不知是怎麼找到這棵古樹的。站在樹下的我們看著周圍消失不見的人物房屋,有種做夢的感覺。
老嶽就一直都沒說話,等到眼前活生生的鎮子消失之後,手裡端著羅盤,在一片漆黑中帶著我們東繞西繞,只是那麼十幾分鐘的事,眼前的景色就變成了山腳下。
而我們身上換下來的衣服,也重新變成了之前的衣服了。
“走,先回去。”
老嶽看了我一眼,我正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走,口袋裡的冥幣雖然沒有消失,但……換了地方真的還可行嗎?
從潛意識裡來說,我依舊是不願意相信許念語會騙我的。她爲了我和楊馨兒,差點丟掉了姓名,又怎麼會害我?
“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
老嶽的生意突然響起,把我給嚇了一條,匆匆擡頭看了他一眼,我就低頭一言不發。
老嶽說的沒錯,相比之下,我是更懷疑什麼都不說清楚的老嶽的。
“等你收集了九十九張冥幣,你就會代替她躺在屍體的存放處。”老嶽笑了笑,臉上卻是說不出的詭異:“你不信的話,回去我就讓你看看究竟如何!”
我依舊沉默著,老嶽說的話讓我無法反駁,但我還是相信許念語絕對不會騙我。
見我依舊不說話,楊馨兒反倒是著急了,狠狠一推我肩膀:“林麟!你怎麼就是不信老嶽的話啊!”
我被推的有些惱火,拽了拽衣服之後就板著臉看前面的售票處:“回去再說吧。”
“你!”
楊馨兒被我氣的眼圈通紅,盯了我半晌之後狠狠一跺腳,放狠話:“好!有種你就不要後悔!”
“不用你管!”
我猛地吼了一聲,嫌惡的看著被我嚇到的楊馨兒,愧疚的心情一閃而過,而後就變成了煩躁:“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要回去就去買票!”
楊馨兒被我吼的愣住,老嶽一言不發的看著我走開,才和楊馨兒說了什麼。
聽著身後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我心裡一陣煩躁,低頭看手心上已經馬上就要完成的勾魂疽,不知道我現在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反正無論如何,我也都活不下去了,就算是做了替命又如何!
我自暴自棄的想著,買了票,等著上車。讓我稍微緩解一點的是楊馨兒和老嶽的位置和我是分開的,這讓我有了充分的時間去冷靜下來。
車廂裡 充滿了各種各樣奇異的味道,甚至還有人光明正大的一邊嗑瓜子一邊摳腳丫子。
我忍了忍反胃的衝動,轉頭看著窗外的風景沉思。
老嶽說的換命不假,但許念語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她很想復活嗎?
我下意識的給許念語找了一個藉口,或許那天我看到的人並不是許念語,而是其他鬼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