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蓬像是陰暗潮溼被徹底曬乾的蓮子。那塊枯萎的莖幹,被我用作休息的梯幹,扶著以避免旁邊蓮蓬的晃動。
“怪了,見鬼了。”我揉揉眼睛,湖中心彷彿飄浮起一支泰國的船來。
“算了。我眼花了。”我踏著被劃傷的腳踝,擡腳向原處游去。維德還在等我,穿著花衣服。
我回到了那頂巨大的蓮蓬之下。維德正在用止血貼纏繞著手指的傷口。看到我懶懶地問了一句:“剛纔幹嘛去了。”
“採了一些可以止血的”我往手指上纏著一些像是枯萎的黃花菜的莖葉。薄薄的裹上一層。血像是透不出來了。我低頭慢慢纏著,我沒說謊。剛纔我確實是爲了弄這個。
“誒,對了,維德,剛纔我看到了一艘泰國船。”我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了。
維德聽了沉默了一會。
“泰國船?長什麼樣子。”
“金色的,三個船身累積的那個樣子,上面還掛著一個白幡。”
維德聽完沉默了一會。
“誒,維德,怎麼了?”
“沒事,走吧。”維德擡起腳,向著那塊藍色的不知名的區域游去。
我急忙跟了上去,在一塊暗綠色的溼地上落了腳。一擡頭密密麻麻的藤蘿枝蔓垂了下來,腳下無邊的綠葉針林讓我有點熟悉,腳下軟綿綿的像一塊溼溼的綠毯,我低頭一看旁邊放著一個那個玩意。
一個木白色的小玩意。
一看到它我全明白了。
“嘿,維德,”我嘆了口氣。“我們繞回原地了。”
“繞回原地?”維德躺在一個由針葉林做成的吊牀上。“誰說的?我沒來過這兒啊。”
“我來過。”我細細盯著那個被木偶胸口覆蓋的那枚郝紅色胸針說。“”
“好吧。”我嘆了口氣。“我和老嶽來過這裡。”
維德走過來拋了一把木偶。
“喂,你幹嘛。”我趕忙接住。“這是古物的!弄壞了你上哪兒找去!”
“切,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維德赤著腳往回走道。“一個鎖人魂魄的玩意兒罷了!”
我趕緊接住,望了一眼玩偶胸口已經生鏽的銀鎖。以及那微微發黃的鎖芯。一枚鋼針刺入了玩偶的胸口。
空中飄過了一張白紙。
我趕緊把玩偶一扔。
“喂,等等我啊,維德,我一個人在這林子裡迷路了,可沒轍啊!”
“你剛纔不是說你來過麼。”維德慢慢在這綿若織毯的平原上走著,然後悠閒地枕著頭說道。“你不是說,這路,你熟得很麼?”
“我哪說這路我熟得很啊。”我尷尬地撓頭笑笑,然後點頭哈腰地道。“這路還得您維德帶啊,我們才走得出去啊。”
維德哼了一聲。
在樹葉與草地基本連爲一色的地方,樹幹上倒掛著與草地上一樣的織錦。無邊的綠意。連綿的青苔飄飄而下。維德悠閒地踏過連根在土地的樹枝之後,用一把倭藏刀指著說,“看。”
我沿著那個被劈碎的樹窟窿看去,有一處破破爛爛的民居。
“好吧。有人居住。”我扶額,狂汗。
維德把粗壯的樹鞭子一甩。
樹須像深垂於地下數十里的龍根。一路繞過那些仙境一般盤龍虯根樹木,垂落在地上的樹冠,甚至水平建立在地上的碩大鳥巢。我們終於看清了那座建築的民居。
讓我驚異的不是他破破爛爛的全貌,而是
它的建築風格像極了中國近七十年代的民居。
沒錯,是民居。
我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稻草屋頂上的窟窿像是被用槍眼使壞的,那堵牆像是被手榴彈炸的,那個血跡淋淋的血手印是被敵人強用威懾上去以震懾敵方的,地上那個炭燒的痕跡像是SOS發出的求救信號.地上的殼是散落的子彈咦,怎麼越看越像我之前見過的某個地方?
維德用刀捅了我一把。
血管的熱度一下子涼了。我猛地抽搐了一下。這才確認地看清了整個村莊的全貌。的確是民居,中國三四十年代的民居。雞在咯咯叫,身穿花棉袍的農婦在捆著捆柴火在趕積壓,稻草正曬著陽光這次我將求助的眼光投向維德。
這次維德直接踹了我屁股一腳。
我疼得齜牙咧嘴.這次總算看清楚了,好吧,大體上的確沒錯.中國東北農村的典型風貌.老子是東北人,這點最熟悉了,只是我揉揉眼睛。
的確是戰場被破壞後的風貌。
沒錯。我最熟悉。我在戰場上呆過三年。四周焚燒著的煙霧,以及一個擰開的手榴彈至於旁邊嘛.的確有一個女人在拾著柴火不過,是光著身子的。我嬌羞地捂住了臉。
“看什麼看。”維德又踹了我一腳。“人家大姑娘是原始人!”
我擡起頭來.額,好吧,大姑娘扭著個臀在拾柴火身材還挺豐滿不過皮膚是黑色的,但略帶誘惑的五官.我對維德說:“你從哪兒看出來人家姑娘是個原始人的?”
維德沉默了一會。
“就憑她沒穿衣服這一點。”
“也許可以有。”
“好了。”維德再看了我一眼。“我們走吧。這地方怪事多,別每一件事都去深究。”
他用槍托子打了我一下。“你會累死的。”
我摘瞭望遠鏡。說:“好,走吧。”
我無精打采地打著水草,蘆葦旁邊清新的海風飄過來,我假裝自己回到了那段年代,在趕雞和鴨,啊,有點懷念我當兵的那段年代。
慢慢地我們趕著鵝走過了這截海道,清新的綠草迎面吹來,海底盪漾的微波讓我知道這段有點恐慌的旅程差不多結束了。儘管綠色的水波里還飄浮著我不知道從哪來的子彈殼。我說:“這下算不算輕鬆?”
“別放下警惕,還不是時候。”
然後他啪地對準水面開了一槍。一具藍色的浮屍從冰藍色的海里飄了出來。一羣白鵝嘰哩哇啦地飛過。然後他沉默著收回了槍。
“現在可以走了。”
“何必對死人再開一槍呢?”我追上去說。
“你懂什麼,有些人,肉身不腐,會詐屍的。”
“你放心。”他轉頭拍了我一把。“我的槍法一向很準的。”
我們蔓過了那道河提。終於到達了那根像是純由石柱堆砌起來的寺廟。門口支著的骷髏一樣的柱子真像要栽倒似的。看著那塊石綠色的牌匾。我終於剋制不住再次想到了那根彈琵琶骨的鬼王。琵琶骨快被他給彈斷了。
看著維德一搖一晃地走向那個黑黝黝的洞口。我再次猶豫。到底要不要把我在石穴入口看到的小惡魔被吃掉的景象告訴維德呢?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我沒這個勇氣。
我跟著維德一搖一晃地走了過去。大腿骨也像是要跟著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