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黃瞳孔只有在某些特定時刻纔會閃著光的,比如上次和老嶽一起到須彌幻境捉一條龍的時候。但我沒告訴維德。我轉過頭看了維德一眼,他驚詫地看了一眼我,但我也沒說什麼。我只是扶住了他的肩,說:“走吧。”
然後我們就又到船上去了。在烏黑的水面劃著水玩。偶爾一兩片落葉飄下。還有雪白的花瓣。我伸出手拾掇了幾朵,金黃瞳孔的光隱隱有所熄滅。我努力晃了晃。維德的船一偏。他歪過頭說:“沒事吧?”
“沒事。”我說。“你繼續滑就是了。”
然後他帶著我一路朝下,水流猛烈激烈了起來,船的速度也隨之加快,耳邊呼呼的風呼嘯而過。一切都在加速似的。抓住了一截滑膩的樹枝。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說:“這裡怎麼會有扁舟?”
維德靠在船桿上說:“你這麼聰明的人,面對這個還會想不到嗎?”
“這是別人留給我們的。”他颳了一下我的臉。笑著說道。
船像被鐵鏈拴住了似的慢慢的滑。我仍是愣愣的不解其意:“什麼意思?”
“這條船是給密宗僧人度的。”他劃著慢慢地說。“怎麼,你還看不出來嗎?”
我認識愣愣的不解其意。
“好了。”他的胸膛上都沾滿水珠。“我以後再給你解釋。”
我們就這樣渾身溼著靠了岸,迎身的露珠淋溼了維德的白襯衫,他很熟練地把船槳靠在岸邊,然後用岸邊的鐵鏈拴住。“走吧,沒事了。”他說。
我扔了個船槳就下去了。微綠色的水流激盪著岸邊停靠著的巖石。我摸起看著被削尖的船槳,粗糙的木屑微微撓著我的手。我想維德沒有騙我的。
他真是烏蘇魯人。
烏蘇魯人善於劃船,他們是在水上生活的人。我轉過頭不想計較。之前我一直以爲他是歐洲人的,最好是法國。可是沒想到竟出生在一個我聽都沒聽說過的民族?
他低頭慢慢擦乾淨了皮鞋上的水,然後把紙團丟下去。“走吧。”他甩甩腳說。
我點點頭。迅速跟了上去。他跨起了一把槍支。我擡起頭,這裡的天色像極了黑夜,密密的樹叢直把這裡遮了個暗無天日,走下去盡是些蛙鳴之聲,那陣聒噪實在讓人心煩,我不耐地踩住了莖草。擡頭看見幽邃的叢林深處彷彿有一隻碩大的青蛙。
“幻覺了。”維德走過來拿著朵菸草,“吸兩口吧。這玩意兒可以抵抗。”
我點點頭,接過去深深吸了一口,那朵樹銀花一樣的草的確讓我舒服了些,起碼胸不這麼悶了,只是周圍還是在搖搖晃晃。我咬牙靠在了維德的肩膀上,“什麼地方,氣味這麼厲害?”
維德拍拍我的肩笑笑:“這是原始叢林,含有大量讓人致幻的氣體。不過沒關係,習慣了就好了。”他對著晃了晃手中那朵菸草。
說完他又像一溜煙那樣縮進叢林去了。我摸摸還暈著的頭咬牙跟上。他的進度好快,我快跟不上了。於是我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維德,慢點。”
他在一叢如煙花般盛開的樹前停住了。我走過去看。那叢樹開得跟菠蘿似的。一粒碩大的果子就長在樹枝的中央。那株樹外觀像籠著一層煙霧。我望著黑霧下那粒黑色的果實說:“這是啥?”
“這是煙囪樹。”維德在那棵樹下默默地站了一會。“這是我家鄉纔有的樹。”
直到那棵樹掉下來的木籽薰得維德直流眼淚。我纔開口了:“好了麼。”
“好了。”他慢慢地把帽子脫下,然後把帽子扔到了那菠蘿一般的樹底下。“走吧。”
我和他慢慢地走了。周圍盡是些過膝蓋的樹草。一朵類似荷花的植物居然長得比我還高!我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維德輕輕拽了我一把,輕聲說:“走吧。別驚訝,這裡是原始叢林。”
我怔怔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點點頭。跟著維德走了。維德踏著沾著泥濘的草說:“別驚慌,這種東西出現在這兒挺正常的。不出現在這裡。”他回過頭,嚴肅地看了一眼我。
這眼神看得我直打哆嗦。“會怎樣?”
“就證明這裡的氣候不得了了。或者這裡的地形和磁場,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我點點頭。
“所以你該慶幸這種植物出現在了這種雨林。”他轉過頭摸了一把頭,在我耳邊輕聲說:“不要怕,放心走,大膽走。這裡不會有有毒的植物和巨型動物的。”
我有點不知所措:“你怎麼知道?”
“我祖上是烏蘇魯人。”他笑笑,指著手中的一個銅色已微微發鏽的羅盤說:“我們有特殊觀測路線的方法。”
“我們擅長草藥,占星,醫術,是巫醫的傳承者。當然到了我這一輩,早就斷掉了。”維德踏著滿是泥濘的草對我說。順手摸了一把草上沾著的泥。“比如這個。我們可以迅速鑑定出草的好壞。”
我點點頭。我光了腳在泥叢裡走。反正他說此地的泥土無毒。而且還有治病的功效。我乾脆就脫了襪子在裡邊走好了。維德一邊留意著草葉中紅色的草稞子。一邊對我說:“喂,你注意點。注意不要被癩蛤蟆什麼的咬到了。”
我滿口答應,內心卻不以爲然。不就是一隻癩蛤蟆麼?反正你說了沒什麼大的毒物。我直接大喇喇地踏起來往前面走。濺了我一身是泥。維德皺著眉看看,也不說話。
忽然他在一個巨大的土丘前停住了。
他伸著個棒子戳了戳土丘。削尖的棒子被活活地頂出來了。他皺了皺眉頭。然後仔細削平了,小心翼翼地沿著那個土丘的窗口伸進去。他往下戳了戳。“裡面有東西。”他說。
我說:“這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土丘而已,不值得你這麼在意。”
他輕輕往下縮了縮。土丘拔出來了露出一個晶瑩的亮塊。我蹲下身查看,琥珀色的。像是一個個昆蟲的卵。他望著那個洞口說:“你注意到了這個小山丘的結構了嗎?”
他用棒子指著的紋路有著一圈圈花紋,而這些恰好是鏤刻在土丘下垂的泥土之下的。我心中一震,發現他指著的那一部分像是藏族大戶人家的窗戶。而之下恰好開了一個個洞口。塔身流光溢彩的旋轉一圈。像是被刻意用鑿刀削平了。我心中一涼,“你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