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素月閉關(guān)後,後宮中的事情均由三夫人負責(zé),蕭規(guī)曹隨,後宮也安穩(wěn)平靜,但朝堂卻不太平。朝堂之中分爲(wèi)後黨與帝黨,皇后驟然退隱,後黨也不會束以待斃,更重要的是,皇后也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後黨的江南名士要爲(wèi)江南謀取最大的福利,所以逼皇后退位朝堂也是他們計劃之一,皇后隱退,他們早已做足了準(zhǔn)備,首推林舒擔(dān)任右丞相之位,頂替皇后之要務(wù)。帝黨則推崇前朝元老冷青松,原因是經(jīng)改革後國家大變,需要安定。二黨爭論不休,皇帝索性罷朝一月,專心道術(shù),任其爭鬥。 皇帝在上清宮設(shè)興國觀,請三十二代張?zhí)鞄煆埵卣姘簿佑^中,日日請教張?zhí)鞄煛⒀辛?xí)道家文術(shù)修身養(yǎng)性,並服用長生不老仙丹。
衆(zhòng)大臣見皇帝遲遲不肯露面,心急如焚,無奈只得請回皇后勸解聖上關(guān)心朝政。衆(zhòng)大臣在玲瓏閣跪首於日中兩個時辰 ,素月不忍衆(zhòng)人受累,便應(yīng)了衆(zhòng)人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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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宮興國觀。“張先生,張?zhí)鞄煟 彼卦聫街弊叩接^內(nèi)坐於天師殿上座,那是皇帝的坐席,但皇帝現(xiàn)在不在。
坐在側(cè)坐的張?zhí)鞄焹裳畚㈤],聽到聲音,一擺拂塵,並不起身相迎,只說道:“皇后娘娘聖安。”
素月含笑微微俯身行禮,說道:“唐突造訪,有擾天師清修,本宮先謝罪了。”
張?zhí)鞄熢疽誀?wèi)皇后會趾高氣揚,不想竟是如此謙卑,不由得睜開眼睛看向來人,女子雖非天人,卻勝似天人,一襲月白紗裙,高高的青黑單螺髻,展翅翱翔的九尾鳳冠,不怒而自威,讓人敬而拜服。隱隱地,張守真天師看到皇后身後霞光萬照,覺得皇后來歷不凡,伏身下拜道:“不敢。”
皇后道:“本宮聽聞近日聖上疏於朝政,倒是常幸此殿。本宮有些好奇,故來看看。”
張?zhí)鞄煹皖^道:“娘娘自便。”
素月起身走下階在殿內(nèi)隨意走著,說道:“天師可知,這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妄自改變,有違天道。”
張守真顯然明白皇后的來意,說道:“聖上朝政煩憂,不過來貧道這裡尋個清靜罷了。”
“哦?原是這樣?看來是羣臣誤會天師了!”
“朝臣掛念龍體,心繫天下,原也無錯。”
“龍體?莫非聖上龍體有恙?”素月看向張守真的眼睛,但其眼神空無一物。
張守真如實說道:“聖上龍體無恙,他們不過是指貧道給聖上服用的延年益壽仙丹罷了!”
素月朗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如今天下推崇儒教、託古改制,此事關(guān)乎改革成敗;衆(zhòng)臣請本宮入塵,本宮也該給他們一個招待;何況朝政一事還是讓聖上一心一意爲(wèi)好。所以恐怕還要委屈張?zhí)鞄熈恕!?
張守真說話也滴水不漏:“娘娘此言差矣,因天下重,龍體安康才更重;唯聖心靜,天下太平才長久。依貧道看,興國觀只會讓國興旺、有福於天下。”
皇后緩聲道:“天師既如此說,本宮也只好就罷。”說著,素月朝殿外走,走至殿門,倏地回頭邪魅一笑:“天師,我們鬥個法如何?若天師勝了,便繼續(xù)留在觀中,若輸了,這興國觀恐怕就不是天師容身之地了!”
張守真聽到“鬥法”二字先是一愣,再是驚異,且不說皇后年紀輕輕,就說那久居深宮的女子又怎會習(xí)得這玄妙之術(shù)。只見素月暗道咒語,一陣狂風(fēng)將四周門窗緊閉,又用內(nèi)力在地上畫了五行八卦符咒,符中煞氣直逼自己。張守真也毫不示弱,趕忙繪製符籙化解。
緊接著二人蓮花盤坐隔空相鬥,相持近一個時辰。
二人不分勝負,許久,張守真打破沉寂:“貧道知道你是何人了!”
素月笑道:“我也知道天師是哪位高人的人了!”
“不過娘娘又是何必呢?”
“那天師又是何苦呢?我不過是死個肉身,而天師恐要墜入魔道深淵永世不得翻身,甚至可能魂飛魄散!”
張守真仰天大笑:“哈哈哈!娘娘是寧爲(wèi)玉碎不爲(wèi)瓦全!”
“這個瓦,不是一般的瓦,所以玉碎得值!”素月擲地有聲。
張守真住了手,一擺拂塵,朝殿外走去,朗聲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fù),夫物蕓蕓,各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覆命……”
“殿下,殿下!”荃蕙在殿外守著,見殿門開了,以爲(wèi)走出得是素月,不想是張?zhí)鞄煟s忙衝進去察看情況。
只見素月半坐半躺在地上,捂著胸口,吐了一口鮮血。荃蕙著急道:“殿下這是怎麼了?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那!”荃蕙向鶴影喊道。
“唉!不用不用,我沒事。荃蕙,告訴你我贏了!我和張?zhí)鞄燈Y法我居然贏了!這可是我爲(wèi)數(shù)不多的佳績之一啊!”素月笑臉燦若桃花。
“殿下厲害!殿下快起來,小心地上著涼!”荃蕙轉(zhuǎn)而對鶴影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zhí)t(yī)啊!”
“不用,我就是剛剛動了真氣!不礙事!鶴影,你過來扶我一把,今天的事誰都不許說!”素月話中柔中帶厲。
“是,殿下!”鶴影俯身順勢扶起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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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殿下剛剛發(fā)生了什麼,怎麼不到一個時辰老道就心甘情願地走了,殿下卻變成這樣了呢?還有,那老道嘴裡說些什麼?聽也聽不懂!”荃蕙問道。
素月抿口一笑:“那老道啊,認賭服輸,當(dāng)然要走啦!不過他心裡不服,所以他說要達到極端空虛無慾境界,就要守住徹底地清靜無爲(wèi),是針對朝堂改革的,強調(diào)‘無爲(wèi)’罷了!可是時局在變,治國之策也要應(yīng)時而變,哪有什麼一成不變的,清靜無爲(wèi)固然安定,但終究不會有所大的成就!”
“殿下果然是厲害!”鶴影在一旁讚歎道。
素月接著道:“不過欲大成,就要有敢爲(wèi)人先的勇氣!我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墜入無底深淵,可以讓萬民新生、國富民安,我也心甘情願了!”
荃蕙皺眉道:“殿下如何做這番言論?”
素月說道:“你覺得秦始皇如何?隋煬帝又如何?他們都是建立了豐功偉業(yè)的人。可結(jié)果呢?揹負了一世的罵名。說他們暴政,可是他們所做的又如何不是爲(wèi)千秋萬代而考慮?欲要長久,總該是要有些犧牲的。爲(wèi)了天下長久太平,去做我認爲(wèi)對的事情,就算被千夫所指、就算衆(zhòng)叛親離,我也在所不惜。你看遺臭萬年、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更長遠一些,不是嗎?而且,遺臭萬年,只要你做的是對的事情,就總會有人出來平反的,我又有何畏懼?怕就怕的是,**裸地來到這個世上,也**裸地離去,而不曾留下游絲樣的痕跡!當(dāng)回憶往事的時候,卻因碌碌無爲(wèi)而羞愧!”
“殿下胸懷偉志,奴婢望塵莫及。”
素月回頭,張口欲言,卻終究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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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心殿。張守真道:“貧道要遠遊了!”
皇帝欲要挽留:“可是朕還有許多事要請教張?zhí)鞄煛!?
“其實答案都已經(jīng)在陛下心裡了。”
赫連天欲言又止。
張守真一擺拂塵,說道:“貧道知道陛下想要問的,只是這禍端原不在後宮,而在前朝。”
赫連天陷入沉思。張守真已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