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京城軍中帳。“少主,帳外有一公子,自稱徐州劉氏,因仰慕主公嘉才,特來投靠少主。少主向來禮賢下士,所以特請少主指示。”
“哦?徐州劉氏?讓他在在大帳等我。”赫連天思索著徐州劉氏。晉王公夫人正是徐州劉氏,劉家乃江南名門望族,劉家大長老德高望重,若是能得劉家相助,則更能廣聚天下賢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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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一翩翩公子帶著三個隨身小衛(wèi)在大帳中央候著,只見那公子頭戴鴉青色襆帽,面戴四獸銀面具,身著黎色圓領袍,腰繫鑲金伏虎紋嵌玉金蹀躞帶,懸系一和田白玉瓶,左手持羽扇,可謂儒雅風流,頗有風度,三個小廝俱爲白面書生,一位疏朗清秀、一位亭亭秀靈、一位風儀峻拔。
中有一人朗聲道:“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於一方兮,非主不依。長驅百里尋恩主兮,投桃以報李;淑慎修能欲求名兮,輔君以安土。”見赫連天進帳,四人行禮,那郎朗清秀之人道:“我主徐州劉氏,名雄升,字紫陽。我主運籌建策、通幽識微,常自比張良諸葛。伏聞少主誠心待物、虛懷納士,今日特來拜會,願爲少主效犬馬之勞。”
“既然是誠心相投,爲何不肯以真面目相見?”赫連天平靜道。
“蘭陵王因其貌美無威,遂以假面對敵而數(shù)立奇功,我主有意效仿蘭陵王。”
“要在我手下做事,總是要有些本事方可讓弟兄信服。”
那公子微微頷首,身邊小廝道:“任憑少主出題。”
赫連天轉身出帳到訓練場。劉公子一行四人也隨赫連天而去。赫連天拍手三下,躍出一彪形壯漢,七尺身形、面圓耳大、脣闊口方,手持長刀,甚是威風。那人拿刀直逼劉雄升,劉公子秋波斜轉,左手不緊不慢扔出羽扇給隨從,右手卻變出一把鐵扇,硬生生地接了那壯漢一招,力道之大反倒震得那壯漢向後踉蹌了兩步,壯漢再要出手,那風儀峻拔的小衛(wèi)已然出槍直指壯漢喉嚨,這一局是勝了。
“既是運籌建策,這裡有幾盤殘局,還請先生指點。”赫連天道。
劉公子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棋局有四盤,正是江湖四大名局:七星聚會、蚯蚓降龍、野馬操田、千里獨行。劉公子稍思片刻,一一解局,側首作結。
赫連天倏爾劍指劉雄升胸口:“軍師不僅僅要會運籌畫策,還要臨危不懼、隨機應變,就算劍指胸心亦能反敗爲勝。”
只見劉公子輕盈閃身,右手中的鐵扇扇端迅速點穴後又指向了赫連天喉嚨,赫連天不能動彈,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劉雄升看了眼那秀靈小生,那小生款款向前、解了穴道賠笑:“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好,果是個麒麟人才。只是貴公子不肯開言,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主身份尊貴,時機未到,尊口不開。”
赫連天爽聲大笑,爲其安排住處並讓人帶劉公子一行人前往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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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文臣武將常年塞外,聽聞從徐州來了一位翩翩儒雅的劉公子,衆(zhòng)人以爲奇,爭相結交,又邀請至各自帳中,夜夜暢談,又送以佳餚瓊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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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雄升初到軍營,也無事可做,就先暫時熟悉環(huán)境,白日裡和士兵們聊聊天,偶爾也有送來一些文件,看看複查一下,晚上和將帥們吃個飯,好不自在。一晃十幾天過去了,赫連天一直未安排什麼事情,劉雄升雖名爲軍師,也不過是給別人打個下手,做些瑣屑之事。正當劉雄升苦悶無用武之地時,機遇來了。
這日,原軍師呂琰抱恙,又要急著去拿軍糧簽字據(jù),衆(zhòng)人都犯了難。原來,這軍糧要算賬,還要當場結賬,一定是要會心算的人,還要記憶力好,能迅速記下字據(jù)文字,並能找出其中缺漏,使糧價降到最低。
劉雄升口齒不伶俐,耳力不濟,但對文字和數(shù)字卻極爲敏感。因爲自幼被嘲笑口齒不清、愚鈍笨拙,私下裡格外在文字上努力,久而久之,也寫得一手好文章;又因爲在宮裡做事處處制肘,不得不精打細算,所以也有意地訓練心算,避免讓人捉弄。外加記憶不如人,又苦練背誦,夜半三更、晨起五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背誦不斷。幾年下來,也有了一套獨屬於自己的記憶方法,不過記憶方法使用場景也有限,達及常人一般水平,劉雄升覺得也足夠了。付出常人三倍的努力,達到常人的水平,劉雄升也就知足了,不過也時常不如人,爹爹常說,人生重要的是過程和快樂,所以劉雄升也不太過糾結,糾結的是夫子和子師,成績總是不如人,當然也少不了訓斥哀嘆,劉雄升習以爲常。
所以這次的差事劉雄升忍不住想試一試,不過主上已經(jīng)派去了穆炎。即便如此,劉雄升依舊請命毛遂自薦,請求和穆炎一同前去。
不過令劉雄升意外的是,去的人還有少主本人赫連天。
糧倉。粟米三萬石,稻米三萬石,鍋盔六百個,豬肉乾六百斤,醬三千升,鹽百斤,馬草萬斤……
算盤啪啪啪地打著,劉雄升心底算著大約一萬四千兩白銀。
“少主,兩萬一千三百五十二兩白銀。”糧官道。
穆炎一向不懂這些,想著這麼多人應該不會出錯,提起筆來,正要簽字卻被劉雄升攔住。劉雄升指著一處道:“這個稻米明明標價是二百八十文,爲何這裡寫著五百四十文?”
糧官滿臉堆笑道:“官人看的標價是本地稻米,而這是粳米的價格,從南方來的,自然貴了些。”
赫連天冷聲道:“你怎麼沒有問我要什麼米就擅自做主?我記得以往一直供應的是普通稻米。”
糧官道:“官人不要動怒,若要本地稻米,就將粳米換成本地稻米就好。”
“就算是粳米,也不該混雜著稻米,粳米偏蠟白一些,這隨便一把米,真正的粳米也沒幾粒,明明就是以次充好。”劉雄升拿起一把米遞給糧官看。
糧官臉色發(fā)白,直道:“這米就按二百八十文給你們好了,一共……一萬三千五百五十二兩,抹了零頭,一萬三千五百兩好了。這是票據(jù)。”
穆炎看向赫連天,赫連天點點頭。
糧官接著道:“這次是小的疏忽,不敢再有下次,希望官人們不要記掛這次過失,日後小的生意還指望各位官人呢!”見衆(zhòng)人並沒有責問的意思,糧官繼續(xù)道,“這裡是一個長期的合同,若是官人們能常照顧小的生意,一年不多,就兩次,小的給官人們在十五和中秋再多送二十石糧,雖然不多,也是小的一片心意,官人們也知道,我們這些小商戶利潤不大,多加的四十石糧已經(jīng)是盡力了。”
穆炎聽著覺得不錯,也順便籤了這份長期合同。剛一簽完合同,糧官眼疾手快就拿走了合同,道:“合同留在這裡,我好有個記錄。”
衆(zhòng)人只覺得此時怪怪的,劉雄升走過去,拿起筆照著剛剛的合同又寫了一份道:“合同向來是雙份的,也請糧官爲我們籤個字,否則賬我們是不會結的。”衆(zhòng)人心下一驚,整整一張紙的合同,穆炎簽字不過眨眼功夫,劉軍師竟然背下來,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糧官對劉雄升的舉動也瞠目結舌,見此情景,只能乖乖在上簽字。
劉雄升心中暗喜,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總算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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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士侃曰:題目“投桃報李”意爲赫連天救過素月一命,素月前來投身赫連天報恩。“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於一方兮,非主不依。長驅百里尋恩主兮,投桃以報李;淑慎修能欲求名兮,輔君以安土。”前兩句爲《三國演義》中諸葛均所云,意爲良才擇善主,百里來報恩,希望能建立功勳、揚名於世。
古代宮廷教育有三母、四賢制,即從衆(zhòng)妾中擇三人爲子師、慈母、保母,稱爲三母,四賢還加有乳母。
最後的情節(jié)沒有什麼史實可考據(jù),數(shù)據(jù)純粹杜撰,只爲表現(xiàn)素月性格,促進情節(jié)發(fā)展。不過地方起義的軍糧籌備一直是我好奇的地方,應該買的可能性不大,強行佔有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爲還有屠城一說。請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