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高掌遠蹠zhí， 掌，用手擘開；蹠，用腳踢。傳說華嶽本爲一山，河神手擘腳踢，將其分開爲二。比喻規模巨大、氣魄雄偉的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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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想著一勞永逸，想著永動機，可是永動機違反了熱力學定律——熵增原理，人也一樣，這個世界本就是不斷變化的，不與時俱進，就只能被淘汰。一潭死水是不行的，要帶活資金，帶動起人。

清晨翠山。素月向斌湲道：“如今我們也積累了不少積蓄，可是坐吃山空，我想著不如搞一些投資。”

“投資什麼？”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投資——人！我們最缺的是人，上一次孔雀衛折損了一些人，而且孔雀衛也會老，但孔雀衛還是要傳承下去。”

“那殿下的意思？”

“莊裡有不少孩子，讓孔雀衛到山莊教孩子學武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空有武藝也是不行的，所以還要先生來教他們讀書學文化，我不喜歡他們先讀高深晦澀的儒家論著，先讀《幼學瓊林》和《千字文》吧！先了解一下自然人文常識，再學習一下基本的道德禮儀，‘泛愛衆，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

“是。”

“夫子一定要花重金請一個好夫子，講得生動幽默、貼近生活一些，重視精神教育。”

“這……怕是難了。”

“儘量找，最好像張居正一樣。可以上課給小朋友畫圖畫的，講課深入淺出的。”

斌湲皺了皺眉。

“另外，還有一些錢要去收購一些金石玉器書籍之類，你要幫我留意，談價，把價格壓低。民間也有許多藏品，如今戰火連天，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一定會低價出售藏品，你看好告我，我會統一找個時間收購，這些到了太平盛世價格能翻上好幾番。”

“要想賺錢，殿下爲何不去放高利貸？賺錢快，還不必大費周章。”

“戰爭之中，有錢的想大撈一把，沒錢的連飯都沒有，你認爲那些大放厥詞的人真能付得起高利貸？能收回本金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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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斌湲找來了冷家宗室私塾的夫子許世鏡。說起冷家，當家人冷青松是前岐宰相，也曾和辛王爭取過半邊天，冷家子弟乃南金東箭、世胄高門，經文史略更是不在話下。由於戰爭，冷家宗室的夫子許世鏡也只能在外謀生。劉雄升愛才如命，自然不會介意其之前侍奉的冷家和辛家有嫌隙，高薪聘請許世鏡到山莊。

請來了好夫子，山莊的學習氛圍並不理想，大都是家裡種田的，對讀書還沒有概念。斌湲秉明情況，素月淡淡問道：“現在有多少人肯留在學堂？”

“二十幾個。”

“70%，比我想象得多，根據二八定律，有十五六個就夠了。那些在學堂裡懶散的，不願學的，夫子檢查不合格的，也去種田操練去。”

“是學得不好的嗎？”

“學得不好努力學也是好的，每天神遊魂蕩的就去幹活！無論成績高低。”

種田操練的有些子弟受不了苦，又想回到學堂，卻被劉雄升斷然拒絕：“既然不想學了，那就不要學習了，學堂是一個神聖的地方，豈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也不見和尚還俗又絕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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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夫子，有了學子，需要大批的筆墨紙硯和詩書卷帙，莊上的錢財漸漸入不敷出。

劉雄升道：“資金不夠就縮減開支。”劉雄升翻看著這幾月支出的賬目，指著一處道：“這裡，孩子的吃喝，每天水果和肉奶，我們自己都沒得吃，改成月餐，和大人一樣！再砍掉花草料理費用、每年衣服費用脂粉首飾等。”

管家唯唯。

“這次的赤字我來補，不過日後就是你自己填補虧空了。孩子們的紙筆書卷需要多少銀兩？把預算給我，並把要出的賬寫清楚了再來找我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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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九月金桂飄香，丹楓紅天。斌湲拿來管家的預算說道：“這一張紙5文錢，別家才4文錢。更別說其他的了。這些錢都讓管傢俬吞了。”

“管家無非是想多撈些油水罷了！就給他一些，這些都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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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素月上次出手相救後，赫連天開始對這個未婚妻刮目相看了。旁的女子只知道要人保護、伸手要賬，可她卻自己有影衛，還說自己養不起她，堂堂一國之主，被小女子這樣說，很是沒有顏面。當時只當她賭氣，不曾想她還真拿出大筆銀兩給兩個孔雀衛作安葬費。又想起前些日子穆炎的消息，再回想起素月夜裡算珠子，打算盤，淡淡迴應是閒著無聊玩玩，來個鳳凰展翅！欲要打聽打聽看，想著想著便到了劉軍師的營帳。

“赫連公子來了！”荃蕙一見赫連天，簡單行禮後，通報道。

赫連天看著滿桌的飯菜，說道：“大家都在吃飯？看起來還挺豐盛。”

“那你也來一些。荃蕙，再拿一副碗筷！”

“好嘞！”荃蕙轉身拿了一副碗筷遞給赫連天。

素月熱情地給赫連天夾著菜：“嚐嚐，這是荃蕙做的清蒸魚，雜糧飯也不錯，還有蒜蓉茄子。”

赫連天也不推辭，從善如流。

菜餚既盡，荃蕙端上花茶甜糕。

素月盈盈笑道：“吃些果糕，比較爽口。今天的是梨糕。”

赫連天盛意難卻，便吃了一些。

“今日來，想和你商量些事情。”赫連天看了看荃蕙等人，衆人會意退下。“如今兵荒馬亂，糧食也番了二十幾倍，想借些銀兩，下月雙倍歸還。可惜一直沒有借主。不知你可認得一些大財主？”

“果是下月雙倍歸還？”素月兩眼放精光。

“嗯！”

素月爽快道：“主公要多少？”

赫連天想著前些日子剛從鳴翠山莊拿了2000兩白銀的糧草，不過貨款是明日到，便說道：“3000兩白銀。”赫連天故意說多了些，看素月反應。

素月道：“太多了，不過明日有兩千兩白銀的進帳，你先支著。”

赫連天有些肯定了：“鳴翠山莊之前是你們辛家的，後易了主，你可認得山莊主人？”

“這些事一向是哥哥打理的，我們女兒家無權過問。”

“那我若是要盤下山莊呢？”

“那你去找羌烏王。”

“可是莊主早已不是羌烏王。”赫連天目光灼灼地瞪著她。

“那你就去找那個新莊主。”辛素月目光有些躲閃。

“管家一直閃爍其詞，我想著他若三日後再不出面，那就直接佔有，你說可好？”

素月臉煞白：“這……主公的事，何必要來問我！事情等待總會有轉機的，何必這麼草率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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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穆炎：“主公，鳴翠山莊來信，說明日莊主便回來，只是他說要讓主公您親自去。”

“哦？有趣！那孤就去一趟，見識一下他的真面目。”赫連天意味深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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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翠山莊，鳴翠山一行山階，赫連天等人拾級而上到了山頂，山頂有個日升廳，門聯上寫著王安石《江上》：“青山繚繞疑無路 忽見千帆隱映來”。進入門去，一排書架，兩排桌案，每個桌案放有草木繡花藤墩，正面是重重帷幔，陳設極簡，不過牆壁上懸掛著的字畫，增添了幾分雅緻和活氣，再細看，字畫均出自晉王公之手。此時，老管家上前笑道：“各位大官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各位慢坐，小可爲各位倒茶。”說罷，給帷幔旁邊的兩個婢子使了一個眼色，兩婢子緩緩到火爐旁取下茶壺倒好茶放在桌案上。

“我們主公來了，你們莊主在哪？”穆炎急不可耐。

老管家笑道：“官人莫急，有事慢慢商量。”

素月在重重帷幔之後跪坐，靜靜看著帷帳外一切，這帷幔從裡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卻看不見內裡。

“哼！你們莊主總愛故弄玄虛！我們主公可沒閒工夫陪你們玩！趕緊的，拿來契約簽了纔是。”穆炎催促道。

老管家卻慢悠悠地說著：“莊主說了，這山莊比不得其他田莊，莊上有孩子要讀書，若官人能答應讓這些孩子一直讀書到20歲上，並支付山莊轉讓的款項及一切開銷，莊主可以考慮。”

赫連天抿了一口茶，說道：“你們莊主都不肯出面，我們怎麼知道他的誠意。他是要當一輩子縮頭烏龜嗎？”

衆人鬨堂大笑。

老管家依舊不緊不慢說道：“莊主是誠心和各位商議的，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只是諸位是來談生意的，還請不要顧表失裡。莊主希望諸位能慎重考慮關於山莊的收購。畢竟我家主人也是花了大價格買下山莊。”

“若我們答應，這山莊就會立馬成了我的？”穆炎嘲諷道。

“還望官人慎重，這莊子的開銷甚大，主子買下山莊一年也不曾盈利，若是經營不善，就是雞肋，何況山莊又和前朝瓜葛，來路不明，若要轉手手續也繁雜，官人爲何執意買莊子？”管家頭上冒著細汗。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斌湲前來問管家要糧，赫連天謔笑道：“怎麼斌湲公子也來了？”

斌湲道：“自然是買糧食的，也是來勸和的。”

“勸和？”

“主公可知當初鳴翠山莊莊主爲何要買下這山莊？莊主曾說過，願意完成杜甫的夙願：'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對於主公講，這不過是一片土地，但對於有些人是庇所，是歸宿，也是夢想。主公擁有萬方土地，爲何偏偏執著於這麼一寸方田，奪了別人的希望呢？”

素月在帷帳後對斌湲千贊萬嘆，自己不過說個意思，斌湲卻能領會這麼多，鐵齒銅牙堪比蘇秦張儀。

赫連天聽著這番言論，泯了一口茶，觀察到斌湲對帷帳後的人微微頷首，說道： “莊主還是不願露面嗎？既然連斌湲公子都如此賞識維護鳴翠山莊莊主，看重前岐的人、產，君子不奪人所愛，孤也不強人所難了。”赫連天加重了“維護和“前岐”幾個詞，目光灼灼地看向帷帳之後，烈火般的光芒似乎要將帷帳燃燒。

帷帳後的素月被他灼熱的目光看著臉頰發燙，事到如今，莊主已經昭然若揭了，赫連天不攤牌，是給自己機會，那自己要不要現身，素月遲疑了，手緊緊地拽著衣裙，衣裙拖曳，前面的帷帳也隨著擺動，風聲呼呼地扯著窗戶紙，似乎要把這薄薄的窗戶紙吹破，吹起厚厚的帷帳。

赫連天看著眼前的帷帳波動，悠悠喝完茶水，帳中人始終沒有現身的意思，而老管家也沒再吩咐倒茶，答案不言而喻。赫連天冷笑一聲，放下茶杯，起身向門外走去，穆炎等隨從也隨之起身離開。大廳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木門的聲音沉悶刺耳，宣泄著所有人的不滿。門開了，風肆虐地闖進屋內，狂暴地捲起了重重帷幔，衆人回首，還是重重帷幔，似乎帷幔沒有盡頭，永遠都看不到帷幔之後，衆人失望搖搖頭，偏偏赫連天的餘光瞟到帷幔旁側的書架有一個白衣影子，和一個在重重帷帳遮掩的黑暗下閃閃發光的東西，那閃亮的東西似曾相識，是項鍊，是她！待赫連天回過神再要回看，已被隨從擋住了視線。

山頂上，素月看著他帶人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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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赫連天不點破，頻繁要錢，素月道：“怎麼近日要得這般急緊，我都入不敷出只有黍米白菜餬口。”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前兩日剛進了賬。”

“我還沒到手。”素月說漏嘴。

既然點破了，赫連天拖款也不找理由了。這日赫連天又來借款，素月忍無可忍說道：“素聞主公才學淵博，不知主公可知道貔貅來歷？”

赫連天張了張嘴，知也不是，不知也不是，只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