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鴇母等人貪圖富貴而引來殺身毀室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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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流行著新樣的樂曲和舞蹈,一改以往的悠長低沉、反覆雋永,變成了節奏較快、高低起伏、鏗鏘有力的樂曲,這樣的曲目恰恰爲壓力山大的官員們釋壓發泄;舞蹈由原先的獨舞、改爲了羣舞,以往羣舞僅出現在家宴、宮廷等較大型正式場合,經過改編的羣舞更加清新熱鬧。這一切的開創都在曇香樓,素月留下的《烏夜登鳳樓》、《仙樓望》、《竹雨梅雪》幾個作品中,之後曇香樓的仙子們又作了衍生詞曲和舞蹈,曇香樓名噪一時。曇香樓鴇母見生意越做越紅,不禁打起了皇家的主意。
鴇母的旁支表兄賈平遠,建國初年拜冷青松爲師,在朝堂之內謀了個戶部小吏,雖是個小職,卻是冷青松的耳目,情報的收集主要就在曇香樓,所以鴇母當初才肆無忌憚對素月無理。如今素月的作品大賣,鴇母貪得無厭,便想著能讓自己表哥賈平遠把楚館樂曲歌舞帶到宮廷之中。
正月十五,月圓之夜,萬家燈火,熱鬧非凡。上元節,皇宮裡鳳管鸞笙,緩歌縵舞,其中一節目便是曇香樓的人表演的作品《仙樓望》。皇帝與大臣們觥籌交錯、酣暢淋漓,驀地聽到一句“故劍念情舊絹恨,秋棄團扇,竟是空許諾”驀地想起什麼,瞪著前方的歌舞姬,專心聽著唱詞,看著舞蹈。聽著,看著總覺得似曾相識,卻又有些不記得哪裡聽過,看過。“蚩氓拋卻故人心,羽衣獨舞羽曲寂。”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舞原本是說唐明皇和楊貴妃,可前面卻加了始亂終棄的蚩氓,就明顯是說唐明皇拋棄了楊貴妃,在這樣的場合唱起來,便是諷刺當今的聖上始亂終棄,而有關素月的事情皇帝已經封鎖了,是不爲人知的秘密,又是誰故意將這段故事提起又譜成曲傳唱京城的?皇帝不禁龍顏大怒:“唱曲者何人?跳舞者何人?作詞者何人?!”
衆人惶惶而一些畏事者,平日又不滿丞相作派的人急忙說出是賈平遠請來曇香樓的人歌舞,皇帝聽了更是勃然大怒:“我堂堂泱泱大國竟需要青樓的人作樂,這真是奇恥大辱。賈平遠革職,查封曇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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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陛下,這是查封的贓物,這東西是宮裡的規制,不像是仿製的,倒像是宮裡的東西,請陛下過目。”禁衛教頭遞過鴇母珍藏的鳳冠。
赫連天打量著鳳冠皺緊了眉頭:“老鴇人在何處?”
“刑獄裡聽候發落。”
“提審,叫穆炎來審問。還有,宮裡怎麼會有這種粗製濫造的東西,當然是違了禮制仿造的,讓穆炎再加一等僭越罪。”
禁衛教頭諾諾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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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炎一見到老鴇,已經猜出六七分了,不由有些悸怕想著如何搪塞過去。
穆炎審問道:“這青樓開了多久,可有害過什麼良家少女,還做過什麼違法勾當?”
老鴇一一作答:“開了兩年多了,都是正經生意,哪有什麼家人子,都是家窮賣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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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炎草草結束審問,向皇帝如實稟報。
赫連天卻不滿意,冷冷道:“把她帶上來。”待小吏將鴇母帶上來後,赫連天單刀直入:“今日的唱詞是誰作的?”
穆炎向老鴇搖了搖頭,老鴇會意道:“姑娘們行酒令時無聊做的,不記得誰了,若是有所得罪,老身陪個不是,往後不唱就是了。”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說錯了可是欺君之罪!”赫連天站起身,不怒而自威。
老鴇撲通一下跪倒、連連磕頭:“這不關老身的事,是兩年前來了個姑娘,長得也標誌,這是她作的詞,不關我們曇香樓的事情啊!她待了不到半年就走了。”
兩年前,正是她離宮的時候,赫連天還想再證實一下:“那這個呢?”赫連天指了指案上的鳳冠。
“這是她遺落的。”老鴇低著頭,眼睛閃爍著。
赫連天確認是她無疑了,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鴇母在說謊,其實想也明白是老鴇扣留的,但赫連天並不點破,厲聲道:“胡說!明明是你虛榮作祟,僭越僞造的!”
“是是是。”老鴇嚇壞了只有答應的份。穆炎知道,聖主這樣說是在維護一個人。
赫連天又問道:“她半年來做什麼?她可接過客?”
“她厲害著呢,我哪有本事讓她接客,當然是她想接誰的客就接誰的客。”
“她主動要接客?接得誰的客?”赫連天說話沉重,但得到了這樣的答覆,赫連天早已是怒不可遏。
老鴇看向了穆炎,見其冷若冰霜,不由打了個顫:“怎麼會?姑娘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又怎麼能接客?沒有的事情。”
赫連天看了一眼穆炎,沒發現什麼異常,淡淡道:“處死!”
“聖上恕罪,這那姑娘我真的沒有怎樣,要怪就怪戚巍,是他把姑娘押給我的。”鴇母叩頭如搗蒜。
“戚巍?好,那就在牢裡待著,悔過。查戚巍。”
旁審的小吏不知情況,在旁補充提醒道:“那作詞的姑娘可要查?”
穆炎狠狠瞪了他一眼,皇帝維護那個姑娘這麼明顯,這個不長眼的小吏竟這麼遲鈍木訥不會看臉色。
“作詞的姑娘有什麼錯,不過是被一心居心叵測的人利用罷了。穆炎,戚巍和老鴇的事……”
“臣明白。”
“下去吧!等等,穆炎你留下來,”待衆人退下後,赫連天道,“你去問問那些舞姬她的下落,看她過得好不好。”
“恕臣直言,陛下既然掛記,那又爲何不自己去問呢?”穆炎只希望能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掉,希冀著皇帝能夠移情別戀。
“罷了。”赫連天擺了擺手示意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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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家歡喜幾家憂。這次案件之後,戚巍亡故,霓羽得寵。霓羽伶俐機巧,善於揣摩人心,她向皇帝委婉地說了那位神秘女子的許多事,她對於皇帝是熟悉又陌生的,她有素月的一些桀驁不馴、不甘後人,卻又較之溫柔嫵媚、能歌善舞。心理學上,有新鮮感癡迷的說法,熟悉的人,陌生的事更容易引起人注意,霓羽很好地把握了這一點。素月清新雅淡如一汪清水,她卻是紛華靡麗若灼灼桃李;素月博聞廣識,直權無華,鋒芒畢露,讓人敬而遠之;而霓羽最擅長唱歌跳舞,又風姿妖嬈,攝人魂魄,讓人陶醉沉迷。霓羽如日中天。
霓羽的得寵讓一些歌姬不屑,讓一些人眼紅。只是宮裡的后妃未必能容得下她們。除了皇帝喜愛的霓羽,和那些向霓羽賣好得以在霓羽身邊服侍的人,其餘的都被趕出了宮,又淪落到紅塵中去。福爲禍始,禍作福階,到宮外的人失去了榮華富貴,卻得了逍遙自由,還避開了一場災難。
一年後,素月歸宮,霓羽這些人自然容不下,均被被打到了司衣局,日日做著重活苦力,吃著殘羹剩炙、糟糠野菜。那些曾被驅逐出去的女子,素月建了一個仙霖館,作爲女子們休閒放鬆的沙龍,與素月交好的仙子便是莊主,收取會費,定時會有各種烹飪、烘焙的學習,詩書字畫、琴棋歌舞的切磋,以及蹴鞠賽馬的的歡愉,沒有高低貴賤,只有自由釋放自己的熱情,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生活充滿歡樂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