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赫連天對著素月道:“聽聞你會看相,我特意命畫工在朝堂上畫了衆官百態,你來看看,品評一下。”
素月接過畫像,仔細端詳後,說道:“人之肖像,多少帶有畫師個人情感,並不真切。看相的同時,還要察言觀色,怎能一概而論。”
“那依你看,如何是好?”
素月笑道:“這話應該問陛下才是。”
“也罷,沒有你在身邊,朕整日也魂不守神,我們一同臨朝如何?”
素月低頭笑而不語。
此後晉泱國出現了兩個太陽,皇帝、皇后並稱二聖,皇后幕後垂簾,協政輔務,而之前傳聞皇后批閱奏章一事也昭然若揭。朝堂之上,皇后從不言語、也不做行動,只是宛若尊像默默觀察著一切,不怒而自威;只是皇帝每每有所舉動,都會請皇后私下占卜一番。人多有瀆慢,一次赫連天問道:“占卜真會這麼靈驗嗎?若我多佔幾次,一定不會有同樣的結果!”說著,赫連天仿著素月的手法,也占卜了一次,手法比素月更爲神乎其神,”一邊木籤拿給素月,讓素月解讀,一邊喃喃道:“也不過如此嗎!至於搞這麼神秘!”
素月懶懶地收起占卜工具,說道:“心誠則靈,心不誠則不靈。陛下欲檢驗神靈,心不誠,佔則無用。佔,是用心,不是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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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公然聽政,與皇帝並稱二聖,不是沒有人言論,光是後宮就紛紛攘攘。不過素月卻道:“後宮不得干政。皇帝的家事是國事,皇帝的國事也是家事,那既然是家事,本宮如何幹涉不得!本宮貴爲**,是天下黎庶百姓的母親,當然要爲他們來考慮,他們捱餓窮困,本宮如何能高枕無爲?”
又有人說道:“老人了,還霸佔著陛下,自己有坤華宮,賴在沁心殿不走,存心不給新人機會。”
素月幽幽道:“看來還是平日裡陛下賜予的恩澤太多了,既然如此,就以口不擇言禁足十日。說起來,本宮也確實老了,沁心殿還是留給新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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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要改革,先治內政。素月第一件事便是處理殘存的前岐勢力玄穹閣。
荃蕙聽著皇后所言爲皇后擬懿旨,聽後,荃蕙驚訝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解散玄穹閣?”
素月點點頭說道:“沒有滅亡就沒有新生。自然界有三大守恆定律,質量守恆、能量守恆、電荷守恆。同樣舊事物的滅亡就意味著重生,亡的不過是個形式。既然玄穹閣不適合新世界,那就不如讓它消亡再重新建造。”
玄穹閣改建結果是附屬於皇宮的煙雨閣,依舊是打探情報,不同的是,每個人都有雙重身份:官場和江湖。煙雨閣的人都是各地執行落實改革的官員,而所有的軍隊,皇后收歸麾下,隱於禁軍,護衛後宮。
又建仙霖夢館,貴婦名女聚所,網羅京城情報。皇后會在立夏、立秋、立冬之際邀各夫人聚會仙霖夢館。素月利用仙霖夢館製造輿論,爲官員吹枕邊風,繪製報刊發放市面,設立凌霄的專刊,寫詩詞故事;也從官夫人處蒐集情報,各夫人私下也常小會小聚。仙霖夢館也是高級消費場所,內中女子能書擅畫,爲官夫人等畫像作詩同時,也爲高檔會館繪彩宣傳,常常一畫、一詩值千金。仙霖夢館不單是對上層貴族,對待流浪或被棄孤女,仙霖夢館也會收容,教習技藝,爲仙館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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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照著顧泯之前的改革計劃依次進行。第一步,先從民生做起,阻止大興土木,推倡黃老學,休養生息。設立學堂,讓所有適齡孩童有書讀,有學上。第二步,從財政出發,後宮嬪妃俸祿,一切吃穿用度折爲現銀,而糧食、用物皆由六司管理,鼓勵嬪妃存錢拿利息;朝堂官員也適宜變動。第三步,爲吏治,精簡裁員,去冗整合。
改革已經公佈,便引起了朝堂的軒然大波,甚至皇后也岌岌可危,改革也一拖再拖,素月下了殺令。
素月對荃蕙道:“在人生的一場場爭逐中,有的人憑的是手段,有的人憑的是人脈,有的人憑的是才學,而我只有堅持和性命,只能用命來賭,用命來拼。用命拼,可以贏,卻輸不起!輸了,就永無翻身之日。我向來不會爭取,也爭不過,所以只能做到最好,而無可非議地得到我想要的。所以得不到我也習慣了。”
赫連天指著如小山一堆的奏摺對素月道:“這些都是針對改革討論後的上參的摺子,討論的結果是改革行不通。”
素月瞧了一眼,不屑道:“我們的改革是讓這些迂腐念舊的人指手劃腳的嗎?能夠評判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事實!Let end try the man。讓最終結果檢驗世人。行不行得通,先設一個試驗點看看、在進行全國推廣也不遲。”
“你既這麼說,那試驗點選在何處?”
素月看向窗外遠山道:“龍城。一來龍城離我們近,好隨時改進控制:二來龍城鄉紳世貴最多,是積弊最嚴重、最需要改革的地方:三來,龍城龍擡頭,也得一個好彩頭!”
赫連天若有所思道:“那就龍城吧!”
素月回身微微一笑道:“我派人去做一份視察報告回來,再做詳細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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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龍城試行改革的第一日,素月心情大好,看著明麗的紅日,提筆寫下《日出》:
日出
明燈奇朝暉,
霞彩敞日升。
思隨繁捲去,
心由河山牽。
荃蕙遞來早膳道:“殿下的氣魄越來越大了,奴婢預祝殿下旗開得勝。”
素月一邊洗筆一邊說道:“爹爹不喜歡我讀那些悽清婉轉的詩詞歌賦和那些負面的書文,常讓我讀史書和陽剛開明的文字。今日成就全拜爹爹所賜,不知爹爹是否會滿意我這個女兒。”
“那是當然。聽家丁們說,老爺三句不離女兒的好,老爺對殿下可是掛記得很呢!”
“等事情了了,我們歸寧看看他老人家。”素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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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皇后歸寧,再度回宮,流言四起,說皇后這幾日召集舊部,意圖謀反,皇帝問詢,素月目光灼灼,說道:“你終究還是信不過我!”
“如何信不過?朕已經封了你做皇后!”
“若是信得過,就不會用我來對付冷青松,也不會用皇子來要挾我,更不會讓我手刃兄長。”
“這麼說,其實這麼久你都是一直在假寐!”
“是啊,熊都咬到咽喉了,不假寐裝死,如何得活?”
“好,無論怎麼做,你都有理。那既然假寐就應當做假寐該做的事情!”
雲翻雨驟之後,赫連天抹去了素月眼角的淚珠:“原來你也會痛苦流淚。”
素月別過頭不說話。
“對不起。我征服了天下,卻對你絲毫奈何不得。你可知你若是個男子,你早已死在我長槍之下百回了,甚至在當初的軍營裡……”
“若我是個男子,就不會屈之你下了。我們見面的地方是戰場!”
“大膽!……”
素月接茬道:“禁足幽蘭殿!妾今日就搬過去面壁思過。”
“你——”赫連天話未說完,人早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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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天晚飯之後,便去往了幽蘭殿,想看看素月氣鼓鼓的樣子。邁進殿門,素月叫道:“別動!”赫連天站著紋絲不動,一個時辰後,“好啦!你看看,畫的如何。”
赫連天原本以爲這裡有什麼危險,不想素月僅僅是爲了作畫。再看畫,鏤空窗透出的日光、幾片竹葉搖曳,飄揚的赭紅衣帶。
赫連天皺了皺眉:“只有衣帶?人呢?”
素月講解道:“我所作的話題爲《貴風》,你看風看不見,但能通過搖曳的竹葉、飄揚的衣帶看到,陽光照射下的金色鏤空窗、赭紅衣帶則可看出主人定是貴族子弟。這是我看以《深山藏古寺》爲題,用和尚來代替廟激發了靈感,遂作了這幅畫。”
赫連天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