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夏，坤華宮。深夜白楊蕭蕭，聲如駭浪，北風策策，悽若寒蟬。一物，面翠綠猙獰，著素衣，窗外影晃動，喊著“姐姐，姐姐。”

素月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出來吧！若是幾年前裝神扮鬼，或許我還會怕；可是現在，血見多了，也就冷淡了，你就是扮成閻王無常我也無所畏懼。你說吧，母親大人她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窗外人拿下面具、脫下白袍進殿，伏在地上說道：“娘娘恕罪，老奴，老奴……”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辛家的老奴李媽媽。

“母親她既然肯派你來，那她還算是認我這個女兒，哥哥和妹妹的死雖說不是我殺的，但也是因我而死，母親大人若是不肯原諒我，也在情理之中。”

李媽媽寬慰道：“其實，夫人，夫人還是願意相信殿下是無辜的。”

“沒有什麼無辜，在政治鬥爭中，誰都是受害者，誰都是無奈之舉。做了便是做了，我不想找理由爲自己開脫。這是他們的選擇，所以也必須要接受這樣的結局，我就不了他們，能救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李媽媽問道：“夫人說的是，您有通天的本領，可爲何連自己的家人都護不周全？”

“佛家講究度化有緣人，我只救有自知之明的人。有一個故事，一個人怕鬼，卻是個虔誠的佛教徒，他懇求佛祖保護自己，佛祖在他身上寫滿了經文，可以讓鬼看不見他。這天鬼來了，他太害怕了，所以流了汗洗掉了身上所有經文，被鬼吃掉了。所以佛祖都有救不了的人，何況我呢？哥哥他不該稱臣，妹妹她不該無原則信任桑弧，我曾經也提醒過他們，可他們不屑一顧又能怨得了誰？既然選擇了這條繁華通暢的不歸路，當然就回不來了。”

“老奴明白了。”

素月問道：“你知道怎麼回母親嗎？”

“老奴一定原原本本的回，讓辛夫人理解殿下的難處！”

素月薄斥道：“糊塗！母親也有年紀了，你這麼原原本本回豈不是要氣出她病？這話可以和辛公講。若是回夫人，就說本宮因爲這兩件事已經和皇帝決裂了，本宮盡力了，當時去救之時，他們已然畏罪自殺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

素月追問道：“真明白了？那畏什麼罪？”

李媽媽只管跪在地上顫顫巍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

素月解釋道：“謀逆作亂之罪、犯上不敬之罪！”

“老奴記下了！”

素月抿了口茶說道：“嗯，下去吧！”

李媽媽應聲再拜而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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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年來太過平靜，素月卻不肯相信以冷家爲首的舊黨會這麼輕易地放棄，可無論是仙霖館還是煙雨閣又或是四海九州，都沒有他們的一點行動的消息，舊黨就像冬眠的毒蛇，蟄伏在深雪掩蓋之下的山洞，等待時機。倒是宮裡新晉封了兩個人一位林美人，是林舒的堂妹，素月想著是自己提拔的人，倒也沒放心上；一位孫美人，是開國元勳孫信之長女。孫信是冷青松的門生，孫信雖然盞茶卸甲，但和朝堂卻一直藕斷絲連，孫信次女就嫁給了桑弧。孫美人一言一行舉止嫺雅得當，素月卻因爲她身世，沒有絲毫放鬆對她的警惕，又因爲當初孫信鴻雁之恩，素月也從未爲難過孫美人。倒是今夜的鬧鬼讓素月稍稍鬆了口氣，他們要行動了。鬧鬼，就說明他們按捺不住了，造謠言慫恿辛夫人行事，可真是好一招拋磚引玉！既然他們如此行動，那說明他們心有畏忌，如今就只等時機將他們一網打盡。

幾日後，素月懷胎七月，早產誕下龍鳳胎。宮中都認爲是個災禍，而朝臣們更以此爲由上奏彈劾是因爲後宮有謀逆之人，故天神降罪，以此警告。

簾外，許世鏡道：“陛下，雙生子一直視爲不祥之兆。噩兆昭現定是做了惹惱上天的事，微臣建議以二子祭祀上天，請求上天寬恕。”

“誰敢？！”簾內牀榻傳出的聲音雖然虛弱無力，但掩飾不住內中的威嚴肅厲，“若是怕降災，那孩子就姓辛，把厄運降給本宮。本宮倒要看看無辜稚子能降下什麼災禍！”

此言一出，簾外衆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赫連天朗聲道：“朕的子女是天賜、是龍子龍女，什麼厄運不厄運！不要想著拿鬼神和朝堂的事混爲一談，謀取私利。皇后誕下麒麟、鳳玉，普天同慶，那就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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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恢復，以冷裕德爲首的舊黨顯然不可能輕易放棄。先是桑弧收買皇后不成，後是許世鏡雙生子降災無用，索性他們藉著辛姽的死將一切罪過都歸於素月，網羅素月罪名，與貴族子弟、冷氏舊人聯名上書彈劾皇后，舊貴當權者以“清君側”名義要求處死素月。皇帝下令將皇后打入玲瓏閣，三年不得出，求情者斬。

坤華宮。李德榮朗聲道：“皇后辛氏，殺兄害妹、妒婦殘子、逼後毒夫、擾亂朝綱、違背禮紀、牝雞司晨、謀逆縱兇，這十大罪狀，罪罪當誅！辛氏你可認罪？”

素月字字鏗鏘有力：“上面的這些罪狀本宮一條也不認，一條也不辯解，我只認陛下給我定的罪，也只領陛下的罰！是退位、是交印、是幽閉，還是困陷牢獄、凌遲處死，但聽聖上一言！”素月不肯下跪，更不去接下罪狀。

“好大的口氣！這麼說，這都是朕給你定的罪，你是無罪得了？你是仗著朕對你的寵愛，所以才這麼肆意妄爲嗎？”赫連天緩步走進玄德殿，威嚴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中，殿內頓時跪倒一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素月緩緩伏身跪拜，高舉鳳印，解釋道：“妾不敢，妾一心爲蒼生、一心爲社稷、一心爲君。妾有無意做的不對的地方，悉心聽君教誨、甘願受君責罰。”

皇帝丟下奏章說道：“爲何羣臣近來不斷彈劾你，你有沒有考慮自己的原因？你拿著這些奏章在玲瓏閣反省三年，六宮之事暫由……齊賢妃管理。”

素月伏身叩拜。

荃蕙在一旁道：“恕奴婢斗膽，按照新宮制，六宮尋常事應由三夫人共同管理，那……”

“放肆！自然要按聖上的意思辦。”素月薄斥道。

“不必，繼續按新宮制辦！”赫連天看了眼素月後，斬釘截鐵道，“朕說過，後宮的事朕不會插手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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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被幽閉在玲瓏閣，蘼蕪因爲年邁，行動不便，仍在坤華宮。轉眼到秋日，百花肅殺，舊黨以“清君側”名義闖入坤華宮，抓走蘼蕪，又兵圍玲瓏閣，以蘼蕪威脅素月，欲逼素月交出反賊後再將其殺死。

玲瓏閣。花魂道：“娘娘反賊已經進了醉塵門，到了玲瓏閣下，戰與不戰，全在娘娘一聲令下！”

“好，我去會會。”素月一聲輕笑，說道。

花魂下意識地制止：“娘娘，不可，危險！”

“樓頂的守衛更危險！”說著，素月拿了弓箭。

高閣上，素月對著闖入的賊頭領齊發兩箭，一箭射中副手的心臟，一箭射中領頭腦門一寸的帽子上！

那副手應聲倒地，主將臉色一變，大聲叫嚷道：“大膽妖后，竟敢對皇帝的親兵無禮！我是殿前都護都指揮使代勇誠，你殺死我的副將，償命來！”

燕羽皇后也毫不示弱：“這裡只有煙雨閣主！你敢對我的人無禮，也別怪我對你無情！你打了坤華宮的劫，抓走了年邁的靡蕪媽媽，客氣從何來？識相的，把靡蕪媽媽完完整整送過來，饒你一命，否則先斬後奏，以犯上作亂論處。”

主將氣上心頭，火燒心肺，欲要硬闖，玲瓏閣頂上卻驚現神箭手，箭的方向都指向了主將。代勇誠萬萬想不到後宮一介女流竟然也有兵隊，一見勢發不好便說道：“你會爲今日之舉而後悔！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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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士侃曰：故事來源於林清玄的一篇文章，一直覺得林清玄的文章平淡如水，卻能給人深思，讀他的散文，一定要在很平靜的時候沉下心去讀、去思考，否則會感到太淡太乏味無趣。個人還是比較喜歡他的散文。小學學的《與時間賽跑》、《桃花心木》對我的影響都很大。記得媽媽有段時間不是很開心，甚至鬱悶，她說就是我講的這個故事解開了她的心結，事後幾年我都忘了，她說起這件事，還說很感激我，所以就把這個故事寫了進去。

媽媽一直說兩個孩子一對相互有個伴有多好，一直想讓女主有個龍鳳胎，無奈遂了媽媽的心願，但貌似是一個悲劇的故事，度娘查古代雙生子，不僅產婦性命堪憂、還被視爲不祥，感覺雙生子一般不足月，查了一下現代醫學，果然如此，所以古代雙生子成活率也很低。雖不忍，還是咬咬牙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