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桑弧、冷裕德爲首的舊黨將皇宮圍困,見皇帝仍不交出玲瓏閣的皇后,便要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進宮將皇后就地處決。而此時,叛軍放出謠言:宮中皇后黨人俱已抓獲,皇后已是甕中之鱉。
玲瓏閣。花魂急急稟報:“皇帝陛下不知所蹤。”
素月安坐:“莫急,他有軍隊保護。”
花魂又道:“蘼蕪姑姑受了酷刑、奄奄一息。”
“什麼?”素月驚起離座,拿出長劍就要外出。
衆人急急攔住:“娘娘不可,您這一去就是送死!”
素月急道:“如果連蘼蕪媽媽都護不了,那我坐這裡還有何意義?”
荃蕙勸解道:“您這樣反倒讓他們抓住了您軟肋,可能才真會對蘼蕪媽媽下狠手!”
素月道:“我們還有人質,冷荷桐!把冷荷桐的貼身物沾上血跡丟下去!”
蘭芷說道:“殿下送去了廢后冷氏的貼身物,他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起兵造反,看來他們是要捨棄這個女兒了!可奴婢想不通,冷氏可是他親生女兒啊!他就這麼不在乎她的死活嗎?”
素月嘆道:“想不到,本宮做了萬分的準備 ,事情還是變成了這樣。冷氏他們不在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本宮失策了!本宮高估了他們的親情。冷裕德竟冷血到六親不認。”
花魂道:“既然沒用,那就乾脆殺了!”
素月幽幽道:“一個棄子,無所謂死活。”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溫婉清脆的聲音從玲瓏閣外傳來:“皇后姐姐莫急,叛軍來勢兇猛,但並不意味著我們毫無對策。”
花魂等人回身,青色衣帶飄來,女子身著藍色修長襦裙,披著綠色青紗,手臂挽著長長的青色衣帶,清新雅麗。
“請孫美人安。”衆人紛紛拜見。
孫美人緩緩進殿,款款下拜,道:“請皇后娘娘安。知道姐姐陷困,特來爲姐姐解難。”
“你不是應該和冷丞相他們一起嗎?”素月面若寒霜,聲如裂冰。
孫美人道:“姐姐錯怪妹妹了,妹妹是陛下的人,那就爲陛下排憂解難。叛軍最怕失了民心,而籠絡民心,就要看江湖上的人。說起江湖上的人,還要提到娘娘的一位故人。”
“哦?哪位故人?”素月問道。
“是娘娘曾經的護衛斌湲。人我帶來了,只是娘娘要不要見娘娘就自己決定了。妾身告退。”孫美人福身拜禮。素月點點頭,孫美人退下。
此時蘭芷傳話:“殿下,斌湲求見。”
素月狐疑:“斌湲?讓他來吧。”
素月看了眼斌湲,悠悠地喝著茶道:“你來做什麼?看笑話嗎?”
“卑職是爲殿下解圍的。”斌湲下拜謙恭道。
素月不屑道:“哼,解圍?那怎麼不帶你的賢妻?依本宮看,你賢妻比你更有用!”
“殿下已經知道拙荊是廢子一枚了,爲何還如此執著?”
素月嗤笑:“哼,你倒是消息靈通,你們倒是伉儷情深。”
斌湲道:“卑職爲殿下帶來四個人,四象地煞。”
“四——象——地——煞?”素月一字一頓詢問道。
斌湲解釋道:“四象地煞,是前岐武舉選出的全國頂級高手,四人以四象爲名,因個個頭戴面具兇神惡煞,故而江湖稱爲四象惡煞。四人無人見其真面,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戰亂之時,也各散東西,如今四人也各有產業。
胡鋒,陽九閣閣主,陽九,天厄陽九,地虧百六,來自地獄的殺氣;東方青龍屬木。
冉崢,閒散之人;一直不屑於朝廷,是一條鐵骨錚錚的硬漢,亂世間除暴安良、懲惡揚善。北方玄武屬水。
鄔隗,顓頊後裔,效命玄穹閣,而後辛公子上位,便叛離玄穹閣,號統江南。南方朱雀屬火。”斌湲停了口。
素月看著斌湲道:“還有一人呢?”
斌湲頓了頓道:“是卑職。西方白虎屬金。”
“你的經歷也很精彩,曾經的斌湲,岐國四大高手中排名第一,效命天朝,本想力挽狂瀾,卻被我這個主子耽誤了,以至於隱沒於世。”素月緩緩道。
“卑職一生之幸便是遇到了主子您。”斌湲道,“他們另外三人已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那還不快請!蘭芷,有人來爲何不及時通報?讓人家覺得我們是怠慢了。”素月道。
蘭芷唯唯。胡鋒、冉崢、鄔隗三人進殿拜禮,素月連忙起身下階接迎。
斌湲簡單介紹互相寒暄後,素月回身從窗臺的箱中拿出一寶盒,對四人說道:“這是大官家賜予本宮的丹書鐵券,關鍵時刻可救命,如今汝等救難有功,本宮就將此物轉贈汝等,先替聖上酬謝諸位了,諸位辛苦!”斌湲帶頭謝過接下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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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禁衛軍和四象地煞的協助下,叛黨之亂五日平定。皇帝也從沁心殿走出,皇宮諸人也一一被解救。衆人皆去慰問皇帝,唯獨素月卻直直走向了蘼蕪,攙扶著迷霧回到坤華宮醫治,都沒看過皇帝一眼,赫連天滿心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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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華宮。斌湲向素月告別,說道:“殿下富有四海,本不該用丹書鐵券來收攏人心,何況娘娘爲天下而安,我們這些子民幫助娘娘也是應該。”
素月嘆了口氣,搖頭道:“斌湲,你肯來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你帶了你的三個兄弟,不拿最貴重的東西,你如何向他們交待?對了,若是還要銀兩,你和荃蕙說一聲,她就會把銀兩預付給你。閒遊在江湖,肯爲朝廷效力,還不就是圖個錢財名利庇廕子孫嘛!至於辛家,人丁稀少,也用不著了。其實,我是想著若是他日後起了殺意,不求周全,也爲你們拖延時間,有個逃生的機會;若是用不著,那就護天下人周全吧。”
“殿下的這番心意卑職一定不會辜負,殿下是晉泱的好母親,只是不當皇帝可惜了。”
素月輕輕一笑:“人生苦短,能在有限的生命儘可能去做有意義的事情就足夠了。有人說人活得苦多是爲了贖罪,可我倒覺得人生嘛,就是歷劫,鳳凰磐涅,浴火重生,做不到或做不好,那就是做的還不夠,或者不適合,換個思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斌湲點點頭:“希望殿下一切順利,卑職告退了。”素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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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蘼蕪看著一言不發的素月,嘆道:“娘娘和陛下要鬥到什麼時候啊!依老奴看,是娘娘多慮了,陛下待娘娘一向都很體貼照顧。”
素月道:“但屠城是真,剿滅羌烏是真,空有大將軍名號卻無一兵一卒是真,啓用林家也是真,如今借刀殺人更是真,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結果就擺在這裡!”
“或許是娘娘想多了,娘娘活著簡單一些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
素月搖頭,服侍蘼蕪湯藥:“媽媽你錯了,在深宮之中,是無休止的爭鬥。每一場爭鬥都關係著成千上百的人命。我們的周邊,不知有多少人虎視眈眈,我不能退縮,更不能失敗。若是失敗,那前岐遺民就會有滅頂之災,十年前的屠殺對他不過是小試牛刀的警戒。即便贏了,也要小心謹慎天平的另一端砝碼,當另一端沒有了砝碼,皇帝也就沒有可平衡的勢力,我們同樣有危險。在另一端沒有砝碼前,我們要培植壯大自己的勢力,隱藏真正的實力,才能存活。”
蘼蕪嘆了一口氣,只道自己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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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心殿。皇帝質問素月:“在你心裡,蘼蕪和朕誰最重要?”
素月知道他在置氣,故意如實說道:“陛下有許多大臣妃嬪保護關心,可是蘼蕪媽媽,牽掛她的只有我一個。”
赫連天怔怔道:“可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對我的關心,旁的我都不在乎。”
素月嘆口氣轉身離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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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赫連天對素月道:“已經查清楚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桑弧在密謀!是朕看錯了他,錯怪了你。是桑弧、柳飛、許世鏡他們爲阻止變法而故意誣陷你,尤其那桑弧,爲虎作倀!”
“我早就提醒過陛下,桑弧此人留不得!他能親手殺妻,轉而又向冷青松門人結緣,無情無義,什麼事做不出來?”
“那你當時爲何不爲自己辯白,任由他們捏造罪名?”
“辯白?怎麼辯白?妾身都說了不知情,是陛下不肯信我!若是不肯信,那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該提醒的、該解釋的,我都說了,可是陛下又聽進去了幾分?”
“那怪朕閉耳塞聽,害你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可你爲何不說的明白些,總是隱言玄語!”
“明白些……陛下能聽進去嗎?況且這麼多年來潑在妾身的髒水也從來不曾少。”素月淡然一笑。
“你還笑?”
“我是倒是覺得有趣,歷朝歷代爲世人詬罵奸臣暴君,當中也有許多或曾經或一直爲天下蒼生的,有多少謀逆篡位的反而更加勤勉政事、勵精圖治,可又有多少正主貴子卻做著茍且羞恥的事!”
“看來桑弧的事情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也能從蛛絲馬跡猜得出。他殺了我的妹妹,同時還向我賣好、爲我求情!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這樣的人實在可恨!”
“那你可想知道這個中事由。”
“陛下願講妾洗耳恭聽,陛下不說妾也不問。”素月眼角上揚,似笑非笑。
“爲何?”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屈子曰:‘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著乎?’這水面上的水已是渾濁了,又何必去舀水底的泥潭?”素月頓了頓,“這世間不像我們想象的美好,那就更要用美麗的心發現世間的好,而不是陷在無謂往事的泥潭中無法自拔。塵埃落定,桑弧等人已被繩之以法,有些不堪過往還是塵封得好,有些公之於衆做個警戒也好!”
孫美人也因救駕有功,破格高升爲昭容,自此,孫美人也和皇后格外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