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頂嘴!我早就說過了,你這面貌日後定是要出事的!你知不知道你這衣裳讓人看了都是笑話!前朝……不……是那暴君的時候,國難當頭男寵隨身,也是這麼個紅衣裳!”韓叔大怒之下想也不想全是指著他開始責罵,韓子高聽了卻是忽然蹙眉,“暴君?侯景?”
韓叔也是入了建康後那時候還未曾有今日,日日在茅屋中,鬱書同韓子高曾託對街的一個江湖大夫替他過來看脈象,病是沒治好,傳聞軼事卻聽了不少。
那大夫恐怕也是建康的老人,不知怎麼竟是沒慘遭當日城破之難,侯景時候的人能活至了今日還在建康城裡可是不易,也就格外印象深刻。
“爹,你還聽過什麼?誰曾經也有這衣裳?”韓子高急急地追問,韓叔卻明顯不想和她廢話,“我不知道!只是男兒身著如此妖異之紅,你便不覺羞恥?”
韓子高也只覺得這顏色很不一樣,陳茜讓他穿著便穿著了,未曾就覺得如何不妥,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不對自己的面貌有何驚異,讓旁人看了都是冷白烈紅的動人心意,難怪陳茜一直喜歡他穿著這顏色,有時候執拗起來,當真是焰一般。
鬱書眼見得韓子高也帶了氣,唯恐二人爭吵起來,攙扶著韓叔先往屋裡去,“回來了也便放心了,蠻哥如今也好了,韓叔你便不要怪他了。”
進了裡屋反倒更是讓氣氛緊張起來,這宅子雖大,但是兩個人冷清地住著也都還是當日鄉下的舊習慣,韓子高一入周身立刻和周圍顯出不同,韓叔一望又是來氣,“你這樣子便不要回來!如今可是得了寵了麼……金玉滿身的貴氣,我韓家可沒出過這麼幾日便能有品的人……”
韓子高立時衝口而出,“我做什麼你都是這樣!是好是壞總之一定是我錯,當年是爹不放心說要落了硃砂,反倒是更惹人眼目。男兒面上落下砂印,這事情難道看著便不好笑了!”
韓叔立時又是氣得無法,鬱書沒辦法過去拉著韓子高先出去往前廳,“也不要爭了,韓叔脾氣同你也是一樣,都是固執到底的……”他們父子一直都是如此,彼此僵著爭吵,卻都是心裡認定了就死也要堅持的人。
韓子高尋方椅子坐下,“你們都覺得說我定是出去出賣色相做了男寵是不是。”
鬱書也不答話,坐在他身邊。
“早知道如此,其實當日便不該堅持什麼……”說起來自己也有了笑意,“反正是不是,除了我自己也沒人知道,你們該怎麼想,還是怎麼想。”
他一個人念著些什麼,鬱書半晌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再開口,卻是想過的,“蠻哥,既然回來了,便不要走了。”
“爲什麼?”
“他殺人如麻,當日血洗整個村子毀了故鄉,縱使……縱使不提我身負之仇,蠻哥,你難道就能同這種人一處麼?”
“亂世謀生,當年處境,若想活著誰不是滿手鮮血,他確實並非好人,卻也……”
“他殺的是我爹孃,不是你的爹孃……是不是那一夜,他最後手下留情,你就覺得這算是恩惠……”
“沒有!”韓子高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雖然他確實不如鬱書切身對仇恨的印象深刻,但也從來不覺得她的苦難就與自己全沒有關係,“這麼多年,我當你如我親人一般,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