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大叔嘆口氣搖搖頭他踮起腳把那個燈籠拿了下來,遞給了歸荑,說道:“罷了,小姑娘,送你吧……誒誒,別走,告訴我謎底是什麼。”
歸荑正欲開口,卻聽見旁邊的少年淡淡地說道:“君。一國之君的君。”
歸荑驚訝地看向旁邊的少年。
大叔心中又把謎面過了一遍,才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果真!”
尋秋接過歸荑手中的燈籠,少年身後的人也把他手中的燈籠拿去。歸荑一邊走一邊說:“還是沒有送你燈籠,不然我們一起逛吧。你找到好看的燈籠同我說,我這次一定猜出來。”她觀察著,他似乎是想要婉拒的樣子,於是趕緊補充一句:“別擔心,我猜燈謎很厲害的!”
少年沉思之下,終於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如此,便與姑娘同道吧。”
“你叫什麼?”歸荑一邊走一邊問道,旁邊的人似乎想要打斷她的提問,卻被少年阻止了,他說:“我姓劉。”
走了一小段距離,歸荑遠遠地就看見一盞精美的荷花燈掛在高處,層層疊疊的粉色花瓣,中間是球狀,裡面點著燈芯。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劉公子啊,你看那個好不好?”
他點點頭,想了想說道:“那個荷花燈吧,很美,只是肯定很難猜。”
走上前去,才發現不是猜謎了,是接詩句。接上詩句者便可以拿走荷花燈。果然是盞漂亮的荷花燈,周圍很多人圍著在接詩句呢。可換來的都是制燈者連連的搖頭。
歸荑看了看詩的上部分。
落花疏兮秋晚,新竹青兮春臨。
年舊去兮水逝,歲其暮兮草枯。
感覺,好像沒有那麼難啊。歸荑仔細聽了周圍人接的詩句,都覺得還不錯,爲什麼不通過呢。
難道在等著曠世奇句?那她爲什麼不出個曠世奇詩作引呢?
她想了許久,覺得這首詩裡面應該有端倪。否則不會這麼多人對了都對不上。劉公子也早就說了,這麼美的荷花燈,應該是很難猜的纔對。
她的心中打好了腹稿,正欲一試,脫口而出:“朝露曦兮……”
劉公子卻一下阻止了她,她正疑惑著,聽見了劉公子壓低聲音,說:“一般的詩對不上的,這是一首‘迴文詩’。”
“‘迴文詩’?何謂‘迴文詩’?”歸荑覺得很耳熟,順口問道。她想了想,終於想起爹曾經說過,迴文詩是一種文體,是一種既可正念亦可反唸的詩句。歸荑一驚,看向做燈籠的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真是見多識廣。
劉公子正欲解釋,便聽到她一聲“我知道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的光,眼前的女孩年紀雖然小,但是卻看得出見識與文采都非同一般。
歸荑在心裡把詩句反唸了一遍——臨春兮青竹新,晚秋兮疏花落。枯草兮暮其歲,逝水兮去舊年。
“還真是!”她不由得驚歎,若不是劉公子提點,就她剛剛心中想的那首詩定然是過不了的。於是她重新苦想起來,這一次顯然比上一次難度大得多。
劉公子正眼打量了一陣子眼前的小姑娘後,才堪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對面的詩句,凝神一瞬便打好了腹稿,卻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等待。他用餘光瞥著女孩的側臉,心中竟然不可避免地對她將要對出的句子生出幾分好奇。
他發現她有一雙極其富有靈氣的眼睛,那眼睛裡似是蘊藏了漫天的星子,璀璨而美麗。
於她這個年齡而言,能夠如此聰慧已是難能可貴了。
制燈籠的姑娘理了理鬢髮,正想著這是不是太難了,這個荷花燈今年難道是無人領走嗎?她依舊微笑,可眼中卻漸漸有了失望之色。
忽然,她看見一個稚氣的小姑娘站了出來,一身明黃色的長裙,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孩。她問道:“小姑娘你也要接詩嗎?”
她見到那個小姑娘眼中有靈動的光,彷彿是隔著淡淡雲翳的明月一般讓人忍不住細看。小姑娘點了點頭,說道:“靄霧生兮月隱,朝暄見兮日升。歌如夢兮年少,憶久來兮將終。”
少年嘴角揚起了一抹如日光般暄暖的笑意,眼神中卻透著彷彿早就料到會是如此的光芒。
然而制燈人姑娘顯然沒有這樣鎮靜,如獲至寶一般奔下臺子來握住了女孩的手。
她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把與歸荑交握的手高高舉起,說道:“這盞荷花燈,是這個小姑娘的了。”
衆人譁然一片。歸荑擡頭與少年對視一眼,忽然兩個人都笑了。
歸荑手中的燈撲閃撲閃地亮著光,映襯著她的臉格外天真爛漫。不知怎的,他忽然覺得她有些面善,但又說不出。
他們約好一起去放荷花燈。卻在小河邊上又見著一個賣燈籠的人。不在人山人海的街市賣,卻跑到有些偏遠的小河邊,這個賣燈籠的人有些奇怪。
而且,歸荑發現,他只賣一種燈籠,素白素白的燈籠。
他說,這是題畫燈籠,使用上好的輕薄布料製成,極好上筆。布質優良,是他這個燈籠唯一的特點。他有那麼多燈籠,卻只有一個燈謎。他說,誰猜中了,想拿多少個就拿多少個。
歸荑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而她旁邊的劉公子一向淡然,卻像是對他產生了些許興趣,他問道:“謎面是什麼?”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劉公子,說道:“必定是及其富貴人家的少爺吧,罷了,謎底是兩個字,謎面是兩首詩。”
那人遞過一張素白的布條,和燈籠是同樣的布料。看著布條上的字,發現這布果真是極易上筆。用來題畫再適合不過。
而劉公子在看到這個布條上的字的時候,卻意外地抖了抖手,眼中有震驚的光。他又看了看題詩人,聲音忽然威嚴起來:“你好大的膽子!”
公子身後的人一驚,趕緊接過字條來看,也是十分震撼。
字條上寫著:絲縷代得椽筆木,一往志兮士無路。
照常意不難聯想,絲縷即爲靠裙帶關係上位之人,椽筆木自是有才之人,該句分明是憤世之言,直言批判現如今朝堂之上盡是靠裙帶關係的人佔據要職,而真正才德之輩卻難有出頭之日。
“放肆……簡直放肆!”公子身後的人更是按捺不住,離他最近的那個人立時說道:“來人,押下,將他給我押下!”
那人還在不斷掙扎道:“原來是位官家少爺。放開我,放開我!我無罪,爾等何以抓我?!”
而那位自稱劉姓少年眼眸卻逐漸深邃,久久不發一語。
而現如今的朝堂,太后竇氏的人執掌兵權,幾乎將整個大漢的兵馬攥在手中,而陰,鄧,耿等大家之族又幾乎分割了其餘政權,的確,如今的大漢朝堂,竟像是幾大氏族的家政。而非天下能者爲國效忠之所。
少年的拳頭藏在袖中,不知覺地緊緊攥起。
俊秀宛如天人的臉龐卻毫無異樣,年紀尚輕身形卻挺拔如鬆,在黑夜的河岸邊靜靜佇立,明明是溫潤和氣的眉眼,卻透著如夜風般冰冷的氣息。
絲縷代得椽筆木。
好一個絲縷代得椽筆木!!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小紕漏,修改一下……
還望多多收藏,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