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利的嘯聲響起,從山石土坡後奔出數十騎,爲首正是暗影,她見了葛黎愣了楞,隨即大喜,喊了聲,“主子!”
白日葛黎憑著一夫之勇闖入對方陣營本來想要挾持西涼妙,卻不料被對方軟甲上的毒所傷落入敵手。
暗影奮力來救卻難敵對方之衆,隱衛和覆雪閣殺手幾乎盡數死傷殆盡,猶豫之下,她只得指揮剩下的人殺出重圍,保存實力再想著如何搭救葛黎。
然而,葛國嚴守關卡,燈火如晝,她根本沒有辦法潛入或者傳遞消息,只能憑著感覺和堅持,一直守在這裡,潛意識裡認爲或許可以接應葛黎。
果然不出她所料,葛黎單槍匹馬逃出。
葛黎握有金子強在手,心裡篤定了幾分,將臉上的妝容擦去露出一張清麗絕世的臉兒,穩穩轉過馬頭,正對著葛國追兵,泰然自若。
暗影和其他人成倒三角將她圍在中間,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西涼妙臉色蒼白,目光在金子強的身上溜了圈,又落到葛黎的臉上,咬牙道:“葛黎,你真是好手段!”
小白從葛黎的懷裡冒出頭,又縮了回去。這讓西涼妙更是恨意難平,如果不是小白偷了解藥,葛黎哪能那麼容易地脫離百蟲坑?
葛黎冷冷一笑,刀尖指著金子強的背部大穴,道:“西涼妙,你我勿需多言,退兵三裡,孤便放了這人。”
西涼妙怒,想要拒絕。
衆將領們卻又驚又怒,一名副將越馬而出,喝道:“爾等大膽!還不快放了金將軍!饒你不死!”
瞿州大營是以金子強爲首,西涼妙不過是個公主,根本無法指揮這支軍隊,在他們的心目中金子強纔是真正的主宰者。
葛黎輕笑,道:“孤說話,向來算數!孤給你一刻鐘的時間,退後!否則……”她將刀尖微沉,金子強抽搐了下,因爲頭向下血液都衝到了頭頂,更加上羞憤難當,頭部發脹欲裂,他啞著嗓子道:“退後,退後,都退後!違令者斬!……”
西涼妙咬著脣,那目光幾乎要將葛黎凌遲,冷笑聲,道:“葛黎,我們來做個交換如何?”說著話,將手一擺,兩個士兵將捆得如蠶繭般的薛景同推了出來,隨意地扔在地上。
薛景同臉色青白,緊閉著眼睛,像是沒有什麼反應般地哼了兩聲,衣袍上有著血跡和污垢,顯然被用了刑。
葛黎的手不禁攥緊了繮繩。
西涼妙注意看著她的表情變化,突然一記鞭子抽在薛景同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血痕。她口氣輕鬆,道:“葛黎,他能爲你犧牲如此,你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葛黎深吸了口氣,道:“你想如何?”
西涼妙道:“拿金將軍來換。”
葛黎笑了,漫不經心地道:“他是你的人,這廝也是,用你的人換你的人,孤豈不是吃虧?不過,”她將劍尖貼住金子強的耳邊,輕輕一動,一隻耳朵旋落,血如泉涌。
金子強慘哼了聲。
葛黎笑得陰森森地,“你動他一點,孤便一點一點活剮了他!”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氣,再看向西涼妙的目光充滿了不滿和憤怒。
西涼妙恨極,卻又無可奈何,道:“好,本宮退兵!”
其他副將早就亟不可待,揮手命令士兵後退,一時間如潮汐落下,緩緩而退。
一名隱衛上前將昏迷不醒的薛景同撈起,放到馬背上,然後隨著葛黎極快地往葛兮方向撤退。
西涼妙端坐在馬背上,凝著一行人漸漸遠去
,嘴角露出絲詭異而狠毒的冷笑。
約莫走出十里外,葛黎毫不留情地將金子強推落在地上,絕塵而去。
跟隨而至的士兵忙上前將他扶起,簡單包紮後便調轉馬頭退回。
遠遠可見葛兮邊陲的城樓,每個人都鬆了口氣,心底不禁雀躍起來。
薛景同此時醒過來,掙扎著,聲音沙啞,“放下我!快放下我!……”
葛黎轉頭看了他一眼,道:“孤是不得已爲之,希望薛公子能明白。”
薛景同點頭,又搖頭,焦灼萬分卻又說得斷斷續續,“……殺人蜂,殺人蜂,我的懷裡……”
衆人都有些發愣,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暗影耳尖,凝神聽了聽,道:“什麼聲音?”
衆人都注意去聽,由遠而近有嗡嗡聲,像是飛蟲振動翅膀的聲音。
葛黎臉色陡變,撲向薛景同也顧不得授受不親,刺啦一聲撕開他的衣袍,只見他胸口赫然鼓起一個大包,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她一咬牙,刀尖旋開,血水噴涌而出,卻見裡面竟然蟄伏著一隻有成人拇指大小的蜂子,身體偏長胖,透著明黃色,與黑色斑紋相間,雙翼短小,正一動一動想要振翅而飛。
蜂后!西涼妙竟然將蜂后藏於薛景同的體內,她算計著葛黎肯定不會見死不救,所以利用薛景同身上的蜂后引來毒蜂,若是沒有被發覺一旦進了葛兮邊城,便會給百姓帶來滅頂之災!
而若是被發現,蜂后分泌的氣息散發出去,方圓十里都是毒蜂的天下,任葛黎有過人能耐也不能保全,此計實在歹毒至極!
葛黎沒有時間多想,伸手便要去剜那蜂后。
暗影止住了她,四目相對,她輕輕地道:“主子,婢子來吧。”
葛黎心頭一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自從斬星死後,暗影比之以前更加沉默。
她與斬星若即若離多年,彼此間都有了一份情愫牽繞,只是說不出口。斬星的死她當時彷彿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甚至在很短的時間裡便調整了自己的狀態,然而葛黎知道,那種痛深入了骨髓!
她輕搖頭,眸中有霧氣氤氳。
暗影低了眼,將那蜂后挖出用一條布條抱住,站起身便往馬兒那裡走。
“暗影!”葛黎叫了聲,看著對方僵直的身影,她握緊了拳頭,極力讓聲音平靜,道:“記住,扔到水裡,要快!”
暗影沒有回頭,道:“是!”她翻身上馬,在縱馬的那一刻,她驀然回頭向著葛黎微微一笑。
她素來冷清冷麪,這乍然一笑,竟然有傾城之姿。
葛黎回以一笑,然而那心卻在倏然間沉了下去,她脫口想制止。
暗影用力一抽馬股,“駕!”馬兒狂奔,向著南邊的方向,轉眼間便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與此同時,葛黎極快地將薛景同胸口灑上藥粉,勉強遮住了那殘留的氣息,然後用衣袍裹住對方的頭,命令道:“裹住頭,藏起來,快!”
衆人七手八腳放任了馬兒仆倒在草叢和石堆後,用厚厚的衣袍裹住頭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注意看著天空的變化。
須臾的功夫,整個上空被黑色的烏雲遮住,嗡嗡聲不絕於耳讓人魂飛魄散。
俯衝近了,果然是黃黑相間毒勾翹起的毒蜂,它們覓著蜂后殘留的氣息在人的頭頂上盤膝著,一羣壓著一羣地撲下來。
有人忍不住哼了聲。
就在這危急時刻,像是突然得了什麼訊息似的,蜂羣
突然盤膝而起,如黑雲卷席過天空直往南邊壓去。
葛黎剎那間心神俱顫,扯了裹布直瞪著南方,嘴脣哆嗦著。
遠遠地可以看到,蜂羣瘋狂地累壓下去,義無反顧,漸漸地天空中黑雲消散殆盡。
所有的人都默默站在原地向著那邊眺望著,甚至有人牙齒髮出格格的聲音。
葛黎再也忍不住了,她躍上馬背,瘋了般地向著蜂羣落下去的地方奔去!
一處水灣處,成千上萬的毒蜂一層層地累積著竟然將水灣填實,堆成一個黑色的土丘,還有少許在上面飛舞著,盤旋著,有的依然衝了下去。
水面上飄浮著一角黑色的衣襟。
葛黎跳下馬背,連滾帶爬地撲到水邊,拼了力去拖那衣襟。
蜂羣已經失去了攻擊人的能力,被她一拖更多地落入了水中,如山坡倒塌,土崩瓦解。
暗影露了出來,她的臉蒼白,帶著絲絲血絲的水珠從她的臉上滾落,眼睛緊閉,神態安詳像是沉睡過去,而一隻手臂覆了無數只毒蜂,手掌裡尚有蜂后的慘軀。
“暗影!”葛黎發出淒厲的一聲慘叫。
其他人不忍再看,都跪倒在地,低著頭,手死死摳住地面,指頭有瀝瀝的鮮血。還有人嗚咽出聲。
毒蜂的厲害非人所能想象,暗影想著將蜂后帶遠,便尋了這片水灣處想要將它扔進去,卻不敵毒蜂蜂擁而至,她無奈跳入水中,然而毒蜂太多竟然隨後壓下。
整個水面被毒蜂層層疊疊覆蓋沒有空氣可以呼吸,加上毒蜂的勾刺上的毒液分泌溶入水中將這水灣變成一片毒池,讓暗影避無可避……
驟然間,地面微微震顫,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至,塵煙盛囂日上。
一人咬牙道:“是葛國追兵!主子,快走!”
葛黎仿若未聞,她將暗影輕輕放到另一人的懷裡,緩緩地站直身子面對葛國追兵的方向。
煙塵迷糊了雙眼,待馬蹄落地,隱約可見大旗下西涼妙滿是得意的臉,帶著不屑和冷厲。
葛黎定定地看著看著,一股氣血從四肢百骸聚集翻涌而上,眼睛裡漸漸地血色瀰漫。
四角罡風鼓動,漸漸聚集將她託在中間,一頭烏髮被吹著像海藻般四散開來,鼓起她的衣袖,她的臉變得透明,脣殷紅,而雙眸如染了血一般,絲絲裂開,凌厲強大的殺氣向四周迸射,天空暗了下來,天地間仿若只有她一人。
葛國騎兵座下的戰馬焦躁不安起來,甩頭踢蹄,團團打轉,任由主人怎麼吆喝也無濟於事。
陡然間,葛黎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穿透了九天之外,天地爲之震動,山坡上的碎石紛紛滾落而下,一陣颶風掀起!
“啊……”龐大的軍隊像是一鍋滾燙的油陡然被注入了冷水沸騰起來,士兵們被狂風碎石卷席著,忙不迭地抱頭逃竄,而戰馬嘶吼著,胡亂地衝撞著,鐵蹄所到之處,哀聲一片。
毀天滅地,天崩地裂!
臨窗玉立著一個輕裳佳人,背對著她,一襲水藍色紗裙逶迤拖地,臂彎間挽了件綃金披帛,一頭青絲隨意地披散而下直至腰間,身姿婀娜,飄逸如仙。
仿若近在咫尺,葛黎甚至可以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馨香,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和心悸如蛛絲般絲絲纏繞在心尖,讓她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
佳人彷彿聽到腳步聲,緩緩轉身,那是一張美到了極致的臉,清麗秀雅美的似乎不食人間煙火,而那雙眸子竟然是藍色的,湛藍如晴空碧海,幾乎要讓人溺斃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