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瞬間失笑,默然望著他眸底的慍色。
西涼昊也沉默下來,但是呼吸的聲音出賣了他的心情。他在努力的剋制著不良情緒,不願在衝動的時候說出傷人的話,等了許久,才讓幾乎倒豎的劍眉平放下來。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然而,爲了我,你將自己置於隨時斃命的險境,我當時心裡有多焦慮,你知道嗎?”西涼昊儘可能緩和著語氣,卻仍遮不住糟糕的心情。
她眸光微寒,反問道:“不然怎麼辦呢?如果你去面對趙崇輝,我會更加受不了的。”
又是一陣沉默,西涼昊心痛地擁著葛黎,“我方纔的混賬話讓你傷心了,對不起,黎兒……我痛恨自己如此沒用,居然還要讓你來保護我。”
“這種狀況只是暫時的。”她輕撫著他俊逸的臉龐,努力地笑出最好看的樣子,以眸光中滿滿的正能量鼓勵著他,“等你好了,你還是我的保護神。”
他也勉強地笑了笑,帶著深深的後怕與懊悔。
大約半天時間過去了,西涼昊才又問起了毒藥的事情。
葛黎也不想再賣關子,直接說那是她爲了防備今日,早就託莫惜幫她搞到了花樣百出的各種奇葩毒藥。經歷了中毒事件之後,她總得留個心眼,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今日這藥,是她早就想過要拿來對付趙崇輝的,誰知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而且還這麼快。
西涼昊不住地點頭,讚揚道:“長進了,真是長進了。再有個三年五載,本王鐵定是鬥不過你了。”
“你這是在誇我嗎?”葛黎斜了斜眼睛,狐疑道。
他脣角微揚,滿眼寵溺,“肯定是呀!你還準備了些什麼毒,有沒有專門對付我的?”
“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而且不止一種。”
“啊?”西涼昊驚愕地望著正在邪笑的葛黎,下巴險些掉在地上,“你,你,你……”
“你要記著,千萬不要得罪本王妃。”葛黎抱胸,趾高氣昂道。
“真是得罪不起。”西涼昊一想到趙崇輝的遭遇,便寒毛倒豎。
玩笑歸玩笑,西涼昊其實在心底無比慶幸自己當初對葛黎的執著追求。這段以命相博的姻緣,已經開始讓他收穫驚喜。還未至前線,葛黎便首立一功。她信口胡謅了趙崇輝給白羽宮用毒,不僅爲自己用毒找到最合適的藉口,還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西涼昊的面子。在外界看來,西涼昊的避而不見,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他不屑於這種卑鄙小人過招。而這位卑鄙小人也沒什麼可怕的,輕而易舉地就被攝政王妃給打發了,破天神掌又算個屁!葛黎也因此在軍隊裡圈到了跟多的“粉絲”。
這正是西涼昊想要的強強聯手。於他而言,無論是一場戰役,還是一段人生,葛黎就是對的那個人!
到達刀城驛,二人形同故地重遊。葛黎遊走在熟悉的院落,想起彼時的西涼昊面對一衆高手刺客那些遊刃有餘的手段和睥睨天下的氣質,心底又開始堆積傷感。
“嘿,你又在想什麼呢?是不是想起自己曾經在這院子裡被本王訓哭了,心裡面難過啊?”
“哪個被你訓哭過?”
粉拳輕輕垂在他的肩頭,惹得他一陣心癢。西涼昊朗聲笑著,回憶著往事,將葛黎攬在懷中,呢喃道:“你終於是我的王妃了,終於不會再逃了。”
“那可說不定。”葛黎側頭斜睨著身後的人,眼中透著鬼靈精的光。
西涼昊心底驟然一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板起臉孔道:“必須要說定,不許逃!”
“你管得住我嗎?”
“你可以試一試,看我管不管得住!”他將她牢牢的圈在懷中。
葛黎作勢要衝出他的障礙,當然她不敢用蠻力。漸漸地,她發覺西涼昊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脆弱,他甚至還要比普通人強悍許多。
“這可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點錯都沒有啊!”仍然被牢牢圈著的葛黎哼唧道。
“這還用說。”西涼昊邪肆一笑,鬆開雙臂。
“攝政王!”
門外的一聲疾呼立刻將二人分開。原來是將軍、先鋒這一干人等到了。西涼大軍已逼近刀城,西涼昊就以刀城驛爲大營,坐鎮中軍。這些人正是應召前來共議戰事的。葛黎本欲走開,卻被西涼昊喚來旁聽。
雖然西涼昊沒有披甲,但是戰神級別的人物其實並不需要一道光纖的外殼來詮釋其內涵。葛黎在一旁欣賞著西涼昊排兵佈陣,指揮若定,不由得目光癡迷,嘴角不覺微微地揚起。時而,他下意識地瞥向她,目光交錯之時,她的臉孔微紅,一直以威嚴示人的他脣畔似帶著幾縷春風。看著她可愛的樣子,他的心更加安定清明……
是夜,西涼昊佇立於樓頭,仰望天際那一抹殘葛,目光幽遠如歌。葛黎貼心地送來一杯冰涼的酸梅湯。
“等到有了消息再睡?”她問。
“是。”他感受著飲品的清涼,心裡的焦急便減了三成。
“一定會成功的。”
無非是去燒糧草,他原本沒什麼可擔心的。只是……或許因著自己的身體尚未復原,心態也暗中起了一絲不良的變化吧!這變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一定要等到確切的結果,他今夜才能安枕無虞。
二人正說著,便真的傳來了好消息。
“嘿!你瞧!成了!”葛黎興奮地跳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的煙火訊號。
西涼昊自然更是眼前一亮,不過他表面上還是顏色淡淡,整個人顯得十分低調而冷靜,“燒個糧草而已,好戲還在後面。”
“這次,你真的要一舉滅了西涼嗎?”葛黎白天聽西涼昊在議論戰事的時候提到了這個目標,雖然她不太瞭解箇中細節,但是她想,西涼畢竟是一個國,西涼昊又不在最佳狀態上……只怕硬要達到這目標,他會太辛勞。
“當然!”他壯志滿懷,一個拳頭捶在欄桿上,開山闢地般地有力。
此時,他正在雄心勃勃,她怎好意思攪了他興致?於是,她眉眼一彎,溫柔的聲音中透著十足的信賴,“攝政王威武!”
他脣角微揚,大手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磨蹭了兩下,誇讚道:“攝政王妃可愛。”
二人並肩望葛,無端牽念某個葛圓之夜,西涼昊忽而喃喃道:“或許……今年中秋,咱們不能回王府了。”
“不能回去?那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蛋糕怎麼辦?”
他輕聲笑,用極其好聽的聲音在她耳根低喃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葛黎嬌羞地躲避著他那溫熱而曖昧的氣息。
“躲?還躲?往哪躲?”他故意地鉗制住她的身子,在其肩頭呵氣,逗她不停地笑著。
“噓!當心被人聽了去。快去安歇啦,攝政王!”葛黎壓低聲音道。
“晚安,攝政王妃。”
三日後,西涼國把之前淪陷在西涼手中的國土又奪了回來。西涼昊與將士們小小地慶祝了一番,將士們笑說,照這個速度,大概一兩個葛之後,西涼就會從這塊大陸的版圖上消失掉了。全軍上下氣勢大漲,就如西涼昊所想——滅掉西涼。
不久之後,他更收穫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暗衛密報,西涼凱鋒已經被北夏俘獲。
西涼昊聽到這個消息,朗聲笑道:“這真是報應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好消息與葛黎分享。然而葛黎聽了,卻沒有像他那麼開心。
她擔憂道:“此人是很可惡,死有餘辜。不過他被俘,是否說明北夏已經攻入西涼國了呢?你把兵力都集中在這裡,那頭豈不是危險了?”
“非也。北夏同西涼國的戰局仍然僵持,西涼凱鋒是自己笨,被人擄去的,哈哈哈哈!拿酒來,本王要痛飲一罈!”
某人聞言,美眸暴出兇殘的光,“西涼昊,你瘋了嗎?”
“我說說而已。”他嘿嘿一笑,難得看起來有一分憨厚。
“這下好了,西涼凱鋒出了事情,你再滅掉西涼。在回京,他一定不會再是你的對手了。”
“本王可從來不把他視作對手!”西涼昊滿臉的嫌棄道,“他就是一鍋老鼠屎。”
葛黎聞言,嗤地一笑,隨他怎麼說,開心就好。
又過了五日,西涼昊再度接到消息:西涼凱鋒負傷,已被送回了西涼國。這消息讓西涼昊聽來大呼遺憾,而葛黎卻覺得合情合理。
“我早就說過了,展北望恨的根本就不是西涼凱鋒。所以,雖然你說雁遠山死了,展北望也很可能會因爲之前與西涼凱鋒關係親厚而私放了他。”
西涼昊哼斥道:“能跟西涼凱鋒關係親厚?那展北望一定自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幸虧你沒嫁給他。”
葛黎不想跟西涼昊討論展北望,因爲見解不同,那是一個她並不熟悉卻深深憐憫的人。於是,她選擇緘默不語。
“黎兒,你好像不怎麼了解展北望,講話都是用猜測的口吻。”西涼昊若有所思。
葛黎彷彿被人看穿了似的,一臉不自在道:“我爲何要了解他?”
“我以爲你們兩個是……兩小無猜那種。”
“錯了。”葛黎毫無興致道,“我們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西涼昊忽然很開心道:“原來如此,哈!”
“你笑什麼?”
“娘子原來從未喜歡過展北望,我自然要笑了。”修長的手指敲擊著桌面,發出幾個零星的聲音,透著無比的舒心愜意。
葛黎斜睨了西涼昊一眼,不滿道:“你這人!自己‘前科’深重,居然還來猜疑我的感情史?”
“娘子誤會了。即便你從前跟那個展……總之,你知道,我是不會吃醋的。”
不會吃醋?鬼才信吧!展北望、雁逸寒、柳深青,甚至還有里昂,這幾個人的醋,西涼昊吃的還少嗎?
葛黎不理會他那自我陶醉的樣子,時辰不早了,她打算鋪牀,準備就寢。
此時,忽然傳來一陣急報,“攝政王,不好了!攝政王!有一些士兵中毒了!”
大事不妙!西涼昊和葛黎急忙隨著軍醫去探查營帳,只見滿地滾著的都是痛苦不堪的士兵,簡直讓人無法下腳。一時間,整個大營亂作一團。
經過一陣詢問調查,西涼昊斷定這應當是一起人爲的投毒事件。可是,負責炊事的那些人都堅稱自己是冤枉的,一時間也理不出個頭緒。軍醫盡了力,可是死難者的人數仍在逐漸上升……
雖然看慣了生死,但滿地死狀悽慘的人們仍舊讓葛黎看得觸目驚心。
西涼昊說:“要麼,你先回去吧!這裡太血腥了。”
“沒關係,我要留下來。”她勉強自己鎮定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