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意思是說家父故意藏起了葛啓山?應(yīng)當(dāng)不至於吧?小孩子行兇要負(fù)刑事責(zé)任嗎?”
“刑事責(zé)任?”
“呃,黎兒的意思是,啓山會不會被審問定罪?”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定不得罪。”
“那便是了。家父沒有理由藏匿啓山。”
“不一定。”西涼昊搖頭道。
“何以見得?”
西涼昊陰陽怪氣道:“葛正英很可能怕你怪罪葛啓山,而把他藏匿起來。畢竟,今非昔比,你是攝政王妃。大西涼國,除了太后,就你最大。”
葛正英會怕?呵,看葛正英在葛府警告她的那兩句,哪有懼怕的樣子?若是他怕,那一定是怕西涼昊!畢竟西涼昊是把他兩個老婆扔去喂狼的狠辣角色。葛黎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有說。好吧,姑且把這個假設(shè)也算作一種合理的可能。
距離闌珊受傷已經(jīng)過了三日,葛黎心底惦念,於是攜楊荔兒,便裝赴葛府走一遭,順便觀察一下葛正英是否藏匿了葛啓山。
闌珊經(jīng)歷了生死劫,更加珍惜與女兒的相聚,對葛黎的愛更加深刻。她只有見到葛黎,才展露出久違的笑容,儘管那笑裡仍然夾雜著疼痛。
“女兒,我的女兒!”闌珊殷殷地喚著。
“娘,您感覺好些了嗎?”葛黎親切地握住闌珊的手,關(guān)懷道,“女兒帶了一些補(bǔ)品,已經(jīng)交給小平小安了,這幾日陸續(xù)地給您燉湯吃。”
“好,好著呢!”闌珊感慨道:“黎兒,你真是個有心的孩子。從前,爲(wèi)娘就覺得你最貼心,不過卻沒想到你會有能力來保護(hù)我。你真的長大了,和小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娘爲(wèi)你高興,因你自豪。”
她的確是不一樣的葛黎,但是她一樣地知道孝順長輩。如果能盡力地保護(hù)、照顧好闌珊,也算是對這副皮囊最好的交代吧!只不過,她每每想到闌珊的遭遇其實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係,又覺得深深抱歉。
看葛黎心事重重的,闌珊言道:“黎兒,你在想什麼?是不是你爹又說了什麼?他那日正在氣頭上,說了你幾句,你千萬別跟她計較。在他的內(nèi)心,其實是感激你和攝政王的。”
“他會感激攝政王嗎?”葛黎不可思議道,“絕無可能。”
“哎。娘總盼望著家和萬事興。你多在當(dāng)中調(diào)停調(diào)停,讓攝政王不要再同你爹衝突了。你爹老了,經(jīng)受接二連三的打擊,根本鬥不動了。”
“攝政王也沒有存心要同爹鬥呀,當(dāng)初他同爹作對,那是因爲(wèi)他想娶太后,如今……”葛黎一不小心說出一些心事,話一出口,她便悔了。
“女兒?”闌珊驚喜道,“聽你的話,好像攝政王與你情投意合了,是也不是?他不再惦記著娶太后了嗎?”
這……其實也很難說。葛黎把話收了回來,謹(jǐn)慎言道:“攝政王的心思,誰都猜不著的。”
闌珊嘆道:“哎,娘多希望,你與攝政王能夠夫妻和順,白頭偕老!”
“但願。”葛黎回得略顯敷衍了一些,然後便返到正題上來,“娘,那日啓山行兇的時候,情形如何?”
提到那件事,闌珊頓時長嘆了一聲道:“是我對不起大姐。她給老爺生了唯一的兒子,這是葛家的根啊,我沒有帶好他,怪我,怪我……”
“娘,現(xiàn)在不是自責(zé)的時候,當(dāng)天到底都發(fā)生了什麼,你快細(xì)細(xì)地說與我聽。”
“啓山的孃親不在了,我總得多關(guān)懷、多在意他才行。天漸漸地冷了,我給他做了一件厚實的棉衣,拿去給他試穿。啓山穿了那棉衣,看起來很
合身。他歡蹦亂跳,好像很開心。他很自然地圍繞在我身邊跳了幾下,我沒防備,只見一道白光閃出,他便已經(jīng)用短刃刺傷了我。我大聲呼救,幸虧小安及時趕來,啓山揮著刀衝了出去……”
“他行兇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闌珊痛心疾首道:“他說,他要爲(wèi)他娘報仇。”
“大娘、二孃死後,有誰告訴過他真相嗎?”
“我和你爹都不敢跟他說這些,也讓府裡所有人守口如瓶。啓山這些日子沒有上學(xué),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知道真相纔對。也許是下人們不留神說走了嘴?哎,這終歸還是我的罪孽。”闌珊悲傷地看向葛黎,眼底一片溼潤,“老爺?shù)莫氉樱鸺椅ㄒ坏母纾揖箾]有教好他。”
葛黎輕輕地握了握闌珊的手,安慰道:“女兒問這些不是爲(wèi)了勾起您的傷心。您受了重傷,可不能再傷心了。我只是想了解清楚事情始末,然後找到啓山,以防發(fā)生更大的不幸。”
“你若是找到了啓山,可千萬不要嚇?biāo)。鞘抢蠣數(shù)拿影。 ?
這可真是個善良的女人!她善良得讓人心痛!葛黎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葛黎怕打擾闌珊靜養(yǎng),便又與闌珊簡單地聊了幾句,就告辭了。
闌珊方纔一口一個獨子,一口一個命根子,怎麼說,葛啓山都是葛正英的寶貝疙瘩,怎麼可能任由這個兒子跑掉呢?葛黎問了問下人們,府中好像沒有派人出去尋找葛啓山的下落。出了素軒,她領(lǐng)著楊荔兒在葛府中轉(zhuǎn)悠,專門觀察各個可疑的角落。
“你們在找什麼?”這冰冷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她們身後,讓人脊背發(fā)涼。
葛黎迴轉(zhuǎn)身來,道:“爹,我們只是隨意轉(zhuǎn)一轉(zhuǎn)。”
葛正英直言不諱道:“是不是在找啓山?”
“啓山不見了,爹不著急?”
“那逆子,找他何用?!”
“爹,啓山可是葛家的獨苗呀。”
“陰毒的毒!”
“爹,啓山還是個孩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他逃出去,怎麼生存,這些您都不考慮嗎?”
“爲(wèi)父只當(dāng)自己膝下無子、無女!你們兩個,沒一個讓人省心!”葛正英氣哼哼地丟下這句,便邁著倔強(qiáng)的步子走了。
葛正英的大義滅親讓葛黎頗爲(wèi)困惑。或許這只是葛正英護(hù)子心切之下的一種假象吧?
“這葛御史哎!”楊荔兒不禁嘆道,“王妃,我覺得如果他想藏著兒子,也不一定要放在府裡呀,或許可以暫時安頓在別處。比如,外祖母家,親朋好友家……”
“攝政王已經(jīng)去查了。等消息吧!”
街上都是懸賞尋人的畫像,看起來這次西涼昊是動用了官方力量,那應(yīng)當(dāng)很快便能找到葛啓山。
她們回府之後,當(dāng)天下午便有了答案。葛啓山就在城郊一處破敗的房子裡落腳,與之一同的還有幾個年紀(jì)相仿的少年。
葛黎跟著順天府的差役們,一同埋伏在那附近。她沒有讓差役們立刻去捉人,想等到太陽落山,看有沒有更大的收穫。
就在日落之前,有一個肥嘟嘟的身影晃入他們的視野之內(nèi)。
“看看他要做什麼。”葛黎悄悄地說,然後跟了上去。
那破屋中的孩子們好似在等待著他發(fā)放食物,門裡面鬧哄哄的。葛黎透過沒紙的窗子,看得很清楚,那個發(fā)放食物的人正是李剛。他領(lǐng)著一羣孩子做什麼呢?
不久,孩子們因爲(wèi)食物不夠,便開始互相指責(zé),選出一個受罰的。李剛在一旁看的很開心,最終指著葛啓山道:
“你今日沒撈著任何東西,餓著!”
葛啓山唯唯諾諾地縮在角落裡。看那掛彩的臉,葛黎猜想,他一定是被打服了吧?
“動手。”葛黎向差役們比了個手勢。
大家一擁而上,擒住李剛及五名男童。葛啓山一見葛黎,先是眼前一亮,復(fù)又一臉倔強(qiáng)。
“啓山,你怎麼會在這?”葛黎問。
葛啓山緊緊地咬脣,不語。
葛黎看向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李剛,“說,你跟這些孩子在一起,都做些什麼?”
“玩啊!”李剛嘴硬道。
葛黎隨即問其他幾個孩子,“這個人不給你們吃的,你們還跟著他做什麼?誰告訴我,他都做了什麼壞事,我便賞誰一隻燒雞!”
“他叫我們?nèi)ネ禆|西!”
“還叫我們?nèi)專 ?
“還讓我們?nèi)ヲ_!”
“李剛!”葛黎給李剛一個清脆的耳光,“你說,啓山在葛府行兇,是不是你唆使的?”
李剛冷笑道:“我可沒有。我只不過告訴葛啓山,他的親孃和二孃都是怎麼慘死的而已。我說的都是實話。說實話有什麼錯?”
“你混蛋!”葛黎一腳踹在李剛臉上,踹得李剛口淌鮮血,繼而倒在地上。
李剛啐了一口血,如洪水猛獸般吼叫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wèi),你們自己做的醜事,得的報應(yīng)算是輕的!葛啓山,看看你這可怕的姐姐,她又要草菅人命……”
葛黎一腳踩在李剛嘴上,讓他說不出話來,“你如此囂張,背後定有人主使!”
“自然是有人主使啊。”李剛呵呵地笑道。
葛黎聞言,立時來了精神,厲聲問道:“快說,是誰?”
李剛指著葛黎,狠狠言道:“就是你!”
這讓葛黎始料未及,她瞪著李剛道:“休得胡攪蠻纏!”
“你害死我姑母李玉柳,剝奪我的應(yīng)試資格,毒殺我父李文豪,最終使得我家破人亡!這樁樁件件,我不跟你算,跟誰去算!你作惡多端,我只是對葛啓山講了幾句實話而已!”
這隻肥豬倒打一耙的功力實在深厚!尤其當(dāng)著那麼多差役的面,葛黎也無心再與他理論,直接送交法辦吧!
事後,西涼昊安慰葛黎說,這純粹是李剛出於個人私怨的發(fā)泄,不會再有什麼幕後黑手策劃陰謀了。
葛黎微微嘆息,但願就如他所說吧!不過,吃一塹,長一智,她馬上便想起了李文豪的另外一個兒子李誠。這一點,西涼昊也想到了。
“李誠被派到千里之外做官,鞭長莫及。”他說,“所以,李家的事到此就算是了了。只是,你弟弟葛啓山,該怎麼辦呢?”
把葛啓山送還葛府,無異於放虎歸山。可是,他又是葛正英的獨苗……這的確是個很大的問題。
葛黎親自去葛府,向葛正英說明此事。葛正英聽說兒子被找到了,第一反應(yīng)是喜悅的。然而聽到葛黎說了葛啓山持刀行兇的原因,他又惆悵起來。
“啓山是您的獨子,您若是執(zhí)意讓他回到葛府,女兒無法阻攔,只是您要嚴(yán)加管教,再也不能做出傷人害人之舉。尤其,娘還在靜養(yǎng),再也禁不起一絲一毫的打擊了。”
“不是我不想嚴(yán)加管教這逆子。似這次李剛的教唆,那是防不勝防的。”
“娘隨著爹近二十年,一直在大娘、二孃的欺壓之下,低聲下氣地過活。如今,大娘、二孃不在了,她又險些喪命於啓山的刀下。一個女人能有幾個二十年,她把最好的年華給了您,您用什麼來回報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