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男人想要發怒又想起他的身份,壓低了聲音道:“犯人跑了,丟下了這個!”他將那玉佩捧在手心,“這是皇室才能所有,你,你實話告訴我這人到底是誰?”
美少年隨手將那玉佩提起來撫玩著,道:“或許是賊人偷來的也說不定,阿錦,你說是不是?”
那醜少年點頭,一臉的疤痕在火光下看得有些瘮人。
胖男人撇開臉。
美少年漫不經心地道:“大人你多慮了,莫說這人或許是個賊,就是真的是皇親國戚誰又真正見過?沒有聖旨沒有密件,”他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死了與你又何干?”
“可是,可是……”胖男人有些踟躕。
美少年斷然道:“犯人越獄,格殺勿論,這件事就此擱置,大人以爲呢?”
胖男人看著他美得不辨雌雄的臉,那媚態橫流的眸子,張張嘴,發覺喉頭很乾,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背後有人重重地咳嗽了聲。
他恍然驚醒,定了定神,皮笑肉不笑地道:“謝公子既然如此篤定,本官也就安心了,到時候還請公子在謝相面前美言兩句?!?
“自然?!泵郎倌晡⑿χ?。
胖男人不再糾結道:“這火撲得差不多了,本官也得過去看看清點一下,兩位休息吧?!闭f完,甩袖走了。
美少年的笑容保持著,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斂了笑,捏著那玉佩神色冷厲,道:“到底還是功虧一簣!”
醜少年道:“你,你以後……以後打算……”
美少年眉頭皺起,冷冷地道:“我模仿父親的筆跡給他寫了推薦信,常留在此也不是良策。若是傳到皇城……”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
醜少年眸子浮起譏諷,“你……怕了?”
美少年冷笑一聲,想了想道:“如今葛黎貴爲一國之主竟然出現在這裡,我委實想不明白,難道,難道……”她脫口而出,“她要去西陵?她去那裡做什麼?”
醜少年沉沉地道:“她去……我們,我們也去……”
美少年凝了片刻道:“不錯?!表友e迸射出怨毒,她打了個哈欠,“回去休息吧?!彼齽傄撇剑觳惨痪o被對方抓住。
他回頭,怒道:“你做什麼?放開!”
醜少年詭異地一笑,並不說話拖了她便往一邊的房間走,那意圖昭然若揭。
美少年渾身發抖,掙扎著卻始終敵不過對方的力氣,想要呼救又不敢,被他連拖帶拽地帶進了那間房間,手死死地扣住門框,哀求地,“放過我,求你,杜錦城,你放過我……”嘴卻被什麼堵住了,黑暗裡是男人粗喘的聲音。
她的手終於無力地滑落,燈光隨即滅了。
此時,葛黎一行人已經到了城牆底下,令人震驚的是城牆下早有人在等待接應。
那人被扶著坐進吊籃裡回頭向著葛黎微微一笑,“小兄弟請?”
葛黎掩飾了情緒,忽視其他人不善和懷疑的目光,點頭,道:“多謝?!北闾谷豢缛氲趸@裡與他相對而坐。
吊籃升起再落下,幾人已經立足在城外。
城外依然有人接應,見了那人單膝跪地道:“屬下恭候主子多時!主子請。”
那人眸光閃動看著葛黎,幽暗中只見他的眸子灼然。
葛黎往後退了步,微笑道:“援手之恩,在下銘記,閣下請。”
那
人似乎對她的拒絕並不在意,當下微微頷首便由著下人簇擁著,轉瞬間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葛黎站在那,看向對方消失的方向,臉色凝重。
這人的口音不是葛兮口音,應該屬於西陵。只是西陵和葛兮來往商人最是頻繁,口音混雜也是正常,但是對方竟然能在無聲無息中離開大牢,籌謀縝密,步步緊扣,非是平常之人。
這人不容小覷。
她回頭看看如怪獸聳立的城樓,又張目四顧。夜風蕭蕭,路旁的樹林黑黝黝的一片,她嘆氣移步走進,解了腰帶栓在兩棵樹的中間翻身穩穩地睡上,卻絲毫沒有睡意。
頭頂上,沉如鍋底的夜空不見一顆星星,凝重如她的心情。
據西涼昊所說,百里君臨已經命在旦夕,唯有寄希望於西陵皇室內的一味藥——欒草爲引,所以她拋下了一切遠赴西陵想要儘快地找到。
但是在這裡的遭遇讓她心生驚悚,有人意欲置自己於死地,只是,這人會是誰呢?
不要說上官家,杜家已經被滅門,就是在葛兮沒有幾個人知道自己的行蹤,也就是說這西陵之行恐怕比她想象中更加艱險,但是她無所畏懼。
這天下,這江山,若沒有那個人的陪伴,對她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輕輕低喃了聲,“世子哥哥,你一定要等著我……”便合了眼。
當第一聲鳥鳴在頭頂響起,葛黎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的身上,臉上,隨著風跳躍著斑駁的碎片,空氣清新,含著露水的清涼。
她收了繩,卻見下小白四肢朝上,肚子滾圓睡得正熟。
葛黎隨手把拎著它三角耳朵把它提溜起來,不禁有些發愁。她跟著那一夥人從牢房裡逃出,錢袋被衙役都收了去,馬兒也丟下了,也就是說她現在是一貧如洗,連吃飯都成問題。
官道上三三兩兩行走著來往的馬車和行人,葛黎看看自己身上寶藍色的衣袍,想了想,脫下來迎上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笑嘻嘻地道:“這位大哥,換一件如何?”
那乞丐先是詫異再就是歡喜,抱著那滑膩絲軟的衣袍捨不得放手,便三下兩下脫了那僅能遮羞的布條塞給葛黎,像是怕她反悔似的拔腿就跑。
葛黎搖頭,找了個髒亂的地方打了幾個滾,順便將小白也按在裡面滾了幾滾。等折騰完了,再一看,自己頭髮蓬亂,衣衫襤褸不堪,白淨的臉上抹了一塊又一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容色,加上她身材嬌小,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乞丐。
小白雪白的皮毛被揉得烏黑,斑斑駁駁,瞌睡也被折騰沒了,瞪著滴溜溜的小眼睛不滿地看著她。
葛黎不理它,將它揣在懷裡上了官道。
過了一會兒,一陣馬蹄聲和車輪轆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風中傳來一兩聲說話聲,“……再緊趕幾天過了榆關就到了邊境,這批貨正趕上時候,到那邊賣個好價錢……”
“可不是?掙了銀子,我就回家娶個老婆生孩子,好好享受一番……”
“你這個沒羞的!……”幾個人都笑。
馬車將要擦肩而過,葛黎很適時地擦著車輪倒了下去。
“咿!?……停車,停車!撞人了……”嘈雜聲中,從馬車上跳下幾個人。
葛黎閉著眼睛感覺到自己被扶靠在一個人的懷裡,一隻手拍打著自己的臉,“醒醒,醒醒……”
另一個擔憂地,“莫不是被車輪碰壞了腦子吧?這麼個小的孩子……”憐惜地道:“可憐了!……老大,先留著吧,這前後不靠的地方若是不管不問,會要了他一條命的?!?
“老大”的聲音略低沉卻很好聽,似乎踟躕了下,道:“也罷,先留著,到前面找個郎中看看?!?
“嗯。”
葛黎眨著眼睛一副懵懂的模樣,突然皺了皺鼻子,眼睛往他的身後看。
一個粗實的婦人端了碗熱氣騰騰的飯菜進來,送到她面前,笑瞇瞇地道:“餓壞了吧?來,吃點?!?
葛黎嗯啊兩聲,端起碗像是餓了好幾天一般狼吞虎嚥,直把幾個人看得眼發直。
“可憐的孩子……”婦人心疼地,“慢點慢點,哎呀別噎著……”
葛黎吃飽喝足,去留卻成了問題。
在幾個人看來,這個小乞丐碰巧被自己的馬車撞倒了,於情於理都不能放任不管,不禁難爲起來,都把目光看向那個叫商敦的男子。
葛黎也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她和西涼昊相處多年對於一般的藥理和易容術有一定的掌握,所以,她縱然五官精緻,臉卻像炭灰鍋底,唯有那雙眼睛清澈剔透至極。
商敦看著這樣的葛黎像是勾起了什麼久遠的回憶,眼裡閃過絲傷痛,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葛黎聲音小小的,道:“我,我叫小七……”。
“小七?”商敦道:“你的傷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便好了?!顙?,給他些銀子讓他離開吧?!?
“不要!”葛黎眸子霧濛濛地,“不要趕我走,我很乖的,真的,我會做很多事……”
商敦吸了口氣,道:“跟著我們會有危險,你還是個孩子……”
“我不怕!”葛黎表現出小孩兒勇敢而倔強的一面。
李嬸忍不住出聲道:“阿敦……”
商敦看看其他人的表情,嘆了口氣,出去了。
葛黎怯怯地,“他,他還要趕我走嗎?”
李嬸卻笑道:“不會了,阿敦最是好心了,小七,放心啦?!?
其他人也善意地笑著。
葛黎瞪大眼睛,表現出極大的歡喜,眉眼都笑開來。
於是,葛黎留在了這個小小的商隊,她年齡小,最是機靈懂事,加上小白,不過半天的功夫便把幾人哄得笑哈哈的。特別是李嬸,她是個寡婦,從小看著商敦長大,所以很得衆人的尊重,一直負責商隊裡的針線和伙食,突然來了個這麼機靈的孩子她喜歡得不得了,什麼好吃的都留給她,不過短短的幾天葛黎便和這幾個人相處得無比融洽。
幾日後的傍晚,商隊到達了兩國的邊界一個小鎮,在這兒休整並補充必需品,因爲要到西陵必須要經過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
晚上,商隊宿在一家破舊的客棧,葛黎和婦人李嬸同一個房間,聽著她絮絮叨叨的,“又要過沙漠了,哎,這一趟後也不知道阿敦會留在哪。不過,我得一直照看著,幫他安置個宅子,他呀,也該成個家了?!?
葛黎眨巴著眼笑嘻嘻地聽著。
夜色漸濃,經過多日的奔波衆人都沉入了夢鄉。葛黎卻大睜著眼睛看著黑黝黝的帳頂,滿腹心思,過了這一夜,她就要離開葛兮的土地去往西陵,這一路還不知道要遇到怎樣的危險,能不能順利地取回萊草?西涼昊和暗影追風他們會不會很生氣自己的不辭而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