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信心滿滿地道:“父親放心,所有的我已經安排好了,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他吐了口氣,“我一定會成功的!”
老人嘆息著,想說什麼又頓住了,杵著柺杖篤篤篤地蹣跚而去。
男子站在那很久,靠近供桌,將手按在中間的靈牌上左右分別旋轉了三次,只聽到有扎扎之聲,接著便沒有了聲音。
葛黎剛要走近看個仔細,外面突然又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避無可避,矮身鑽進了供桌下。
接著,便見一雙簪花繡鞋出現在眼前,對方應該是個女子,來回踱了幾步,又聽得咔咔兩聲,她咿了聲,提起裙襬便踩上了供桌。
葛黎又等了會兒,確定沒有異響,她才爬出來。
此時光線更加暗了,祠堂裡只有那株香閃著紅光,藉著微弱的光芒她看清上面卻是傅家家主,她不禁蹙眉,顧家秘密的小祠堂裡供著傅姓,其中只怕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按住那靈位左右各旋轉了三次。
咔咔,那巨大的圖案緩緩移開一個能容一個人進出的門。
她閃身走了進去。
這是狹窄的甬道,壁龕上燃著火把,空氣尚能流通,走了百米的距離前面出現一道石門,石門半掩著,一個婦人正附在牆角往裡面看。
葛黎不敢靠得太近,貼住牆角凝神聽著裡面的動靜。
只聽裡面傳來那男人的聲音,道:“你好好準備下,就在今天晚上,那人會到場……”
“是。”有人恭敬地應了聲。
男人道:“成事之後,需要做的我已經告訴你了,其他的,我會讓人與你聯繫,總而言之,你一切小心。還有,記著自己的身份。”
“是。”那人聲音裡帶著諂媚,道:“莊主放心,在下一定會讓莊主滿意。”
“嗯。”男人壓低了聲音又說了句什麼,然後便聽到起身的聲音。
那婦人慌亂中轉身就走,卻不料腳下發出聲音。
“誰?!”裡面兩人呵斥聲,兩條人影一閃一前一後已經將婦人截住。
男人不由地吃驚地道:“曼娘?你怎麼來了?”
那婦人見走不脫反而鎮靜下來,看著對方,冷冷地道:“這是我顧家的地方我爲什麼不能來?”她看著那個陌生人,“他是誰?你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男人低喝道:“閉嘴!”逼近一步。
婦人往後退了步,聲音裡滿是驚駭,道:“你,你要做什麼?”
男人聲音冷得瘮人,道:“不該你知道的,你偏要知道,那你就怨不得我!”
婦人尖叫了聲,轉身就跑,然而哪能跑過?
對方死死地箍住她,她掙扎著,踢打著,嘴被捂住了發出嗚嗚的聲音。
另個人有些踟躕。
男人喝道:“出去看看,還有沒有人!”
那人驚醒,急步走出來,卻是個三四十歲的男子,相貌端正,下頜處有一個黃豆般大小的疣子,他跳下供桌探頭往外面看了看便又退了回去。
這邊,那男子已經將那婦人拖了進去,關上了石門。
葛黎悄沒聲地退了出來。
此時,月光慘淡,樹影幢幢,她吸了口涼氣,輕巧地順著原路從牆頭上翻回。
她剛剛站穩身子,卻覺得一股陰冷的殺氣逼近,她心中一凜,手掌虛擡,快速地往旁邊梭巡了一眼。
此時月華初上,夜風習習,樹影婆娑,並沒有異樣,她鬆了口氣,飛身掠走。
就在她的背影消失的那一時間,從樹影后走出個白衣少年,竟然正是那路上所遇之人。
他眸色幽
暗沉凝,凝著她消失的方向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再看一眼那高牆眸光復雜。
待葛黎趕到前廳時已經人滿爲患,她端起茶喝了口,一邊聽著左右閒談,一邊想著方纔所見。一不小心,被人碰了下胳膊,茶水灑在衣服上,還有桌子上。
她嘆氣,理了理溼噠噠的衣服,一手支著腮,無聊地蘸了茶水劃著。
突然,她頓住了,桌面上出現個廠字,又劃了幾筆,竟然是顧字!
這時,一聲呼喝,“顧老太爺到!顧老爺到!”
只見那祠堂裡的男子微笑著,扶著那拄著柺杖的老者從後堂慢慢地走了出來。
衆人紛紛起身,“顧老太爺好,顧老爺好。……”
老者坐下,面部的笑容有些僵硬。
顧禺和微微笑道:“今兒家父壽辰,多謝各位賞臉,顧某謝過了。”
“哪裡,哪裡……顧老爺客氣了,我等都仰慕已久了……”衆人客氣著。
顧禺和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如今姜陽壺縣越縣遭遇大旱,民生苦不堪言,朝廷發賑災糧款卻被歹人所劫持,陷百姓於生死之中。顧某不才,願意盡綿薄之力,將所有的壽禮銀兩摺合送於災區救民於水火中,衆位以爲如何?”
“好!好啊!……”有人立刻響應,道:“三郡百姓皆爲西陵百姓,我等願意跟隨顧大善人盡一點心意!……我等恭賀顧老太爺大壽!”
“老太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下面呼喝聲此起彼伏,甚是熱鬧。
那顧老太爺維持著笑容。
正在這時,一聲呼喝,“知州杭大人到!”
只見大廳外穩穩地走進幾個人,爲首一人著五品官服,五官硬朗,神情傲慢,最顯眼的是下頜下一顆黃豆粒大的疣子。
顧禺和攙著老太爺忙隨著衆人一起躬身行禮。
葛黎卻愣住了,對方竟然就是那個在密室的男人!
杭知州漫漫地掃過衆人在主座上坐下,沉聲道:“免禮。”
衆人謝過回到原位坐下。
杭知州看了眼那些珍寶和銀兩,微微點頭,道:“西陵三郡遭受旱災蝗災嚴重,幸有顧莊主領頭籌劃,衆位鼎力相助這番忠義之舉,乃西陵百姓之福啊。本官將會立刻上奏皇上,表彰各位之義舉!”
“謝大人!”
顧禺和笑道:“我等不過是爲朝廷和百姓略盡綿力而已,大人過獎了!”
杭知州哈哈笑著,氣氛變得和諧融洽。
管家吩咐上酒菜,杯觥交錯,滿堂歡喜。
葛黎摩挲著酒杯靜靜地看著。
酒過三巡,有了稍微醉意,杭知州起身告辭。
顧禺和忙道:“大人稍等,”他附耳向對方說句。
對方道:“也好,你帶路。”
“大人請。”顧禺和向著那管家使了個眼色,笑著領杭知州進了後堂。不大會兒,便送了他出來,躬身道:“大人請慢行。”
杭知州頷首,擡步便往外走,侍立在迴廊下的衙役們隨後跟上。
目送他們的遠去,顧禺和的脣邊浮上絲不明的笑,轉身招呼衆人,“衆位放開了喝……”
衆人紛紛轉回。
管家猶豫了下,道:“老爺,賊人西北角逃了……”西北角正是那小祠堂的方向。
顧禺和不禁變了臉色,擡眼看去,果然小祠堂方向人影幢動。他急走了兩步又頓住了,向衆人道:“衆位先慢慢喝著,我去去就來。”
一個粗實的漢子擼起袖子,道:“他奶奶的,這賊人膽子太大了!敢偷顧府的東西!顧老爺莫急,我們兄弟去看看,定然捉了他。”
“是,是……”後面有人附和著。
顧禺和忙道:“小事,不敢勞煩大家……顧某去看看就好,衆位繼續,繼續……”
衆人見他如此說也就作罷。
“啊!”後院傳出一聲尖叫,“殺人啦!殺人啦!快來人啊!……”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顧禺和顧不得什麼拔腿便往後院跑,顧老太爺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慌得旁邊的丫鬟攙住了。
一行人奔到內院,只見東廂房臺階下幾個丫鬟瑟縮著,臉色蒼白,見到了顧禺和像是見到了救星,撲通跪倒,語無倫次地,“老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顧禺和大步走了進去,卻見地上打碎了一個青瓷碗,湯汁潑了一地,拔步架子牀上則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
一眼看過去,他恍如雷擊般往後退了好幾步方纔站穩腳跟。
跟著進來一個丫鬟抖索著道:“……夫人,夫人說困了,讓婢子出來,後來,後來……婢子想著去小廚房去熬碗粥……”
顧禺和扶著桌子,手背上青筋暴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候,顧老太爺腳步踉蹌地走進來,“麗娘,麗娘怎麼了?……”看到那直挺挺的屍體,再掃過顧禺好的臉,剎那間什麼都明白了。他哆嗦著嘴脣,用柺杖死命地搗著地面,喃喃著,“作孽啊!作孽啊!……”
顧禺和如呆了般,根本沒有注意室內外的人聲喧譁。他死死盯著那婦人慘白的臉,想起當時自己捂住她的口鼻的情景,微微顫抖著。
他真的沒有想到對方會出現在那裡,當年落魄流亡到西陵被顧家家主看中便留在了顧家,顧家算是殷實之家,唯有一女,許嫁給了自己,這些年雖說不上琴瑟和鳴也是相敬如賓。
殺她滅口是無奈之舉,若是祠堂的秘密泄露出去,只怕整個顧家都墜入萬劫不復之地。然而,千算萬算,還是有疏漏之處。
他明明將死屍藏入了祠堂本來打算等壽辰後再想辦法解決,卻沒有想到不過盞茶的功夫,對方的屍體竟然出現在這裡。
他不相信是詐屍,也就是說有人一直在暗中窺視著自己,目睹了全過程,無論是祠堂的秘密,還是自己行兇的過程……
他覺得全身透骨得寒冷。
死了人,必然要報官,可是,他看了眼那些或是沉默或是竊竊低語的人,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偌大的陷阱!
果然,不多時,那杭知州又匆匆轉回,兩人視線相接又不露痕跡地撇開。
衙役們將周圍的人都驅散了,開始勘察現場。
旁邊的廂房裡,杭知州和顧禺和還有其他幾人,大家都沉默著,等著仵作檢驗的結果。
不大一會兒,瘦巴巴的仵作進來回話,道:“回稟大人,顧老爺,顧夫人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據小的看來,東廂房並不是行兇現場。”
顧禺和握住茶盞,想要汲取溫暖。
杭知州道:“怎麼說?”
仵作道:“死者的衣服上有拖拽擦痕,但是房間裡什麼異樣都沒有,而且死者身上有股子香味並不是屋裡的味道,”他思忖了下,“這是檀香的味道,也就是說,死者可能死在祠堂或是寺廟。”
顧禺和突然想起那賊人逃入祠堂之事,鬢角微微滲出汗來,低頭喝茶掩飾了。
顧老太爺兩眼翻白暈了過去,又是一陣忙亂。
還沒等緩過神,又是一聲呼喝,“驍騎尉蘇大人到!”只見一名武官在幾名兵士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地大踏步走進來。
驍騎尉是同知州等品級的武官,平時很少出面,他的到來讓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