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荊南之前,薛夫人很明白地和他談了他的婚事,就是想要攀上德公府。西涼嬌嬌是西涼端唯一的嫡女,無論是容貌和才情都是上上等,是聯(lián)姻的好對象。然而因爲西涼素儀的關(guān)係,又隱隱約約聽了對方一兩件事便有了猶豫。退而求之選擇段府,意在段四娘。畢竟她是長房嫡女,有段大老爺這樣的岳家也是不錯的。
如果是以前或許他不在乎他的未來妻子是誰,但是如今他卻看中了段久九。
段久九的容貌在段家不是絕佳,而且身後沒有依仗,依著薛夫人的精明恐怕不會答應(yīng)。這一點他倒不是太擔心,薛家三房僅有他這麼一個嫡子,薛夫人不會過於強迫他,真正讓他糾結(jié)的是他拿不定段久九的態(tài)度,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見慣了各色美人的他竟然被對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擾得心悸神蕩,不能自己。但是,對方仿若並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總是疏離中帶了漫不經(jīng)心,讓他的男性尊嚴受傷。
自然而然,他的心情鬱結(jié),也就不耐煩,道:“我看到四妹妹她們已經(jīng)過去了,你也去吧。”
段七娘撅了嘴,道:“我不要找她們!”殷切地看著對方,“表哥,這西山風(fēng)景很美,你第一次來,我陪陪走走可好?”
薛景同一口回絕,道:“不用麻煩了。”便舉步要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伸手從懷裡掏出一物,遞給她,“上次你落了東西在我這,一直忘了還給你。”
段七娘細細一看,不由地愣住了,對方送回的竟然是自己在百花會上送出的荷包。
荷包對於男女來說都是有著非同小可的意義,是私相授予的定情之物。她一直認爲憑著自己的家世和容貌才情必然是對方心儀之人,一直沾沾自喜。
而現(xiàn)在對方的舉動無疑是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頭暈眼花,踉蹌著後退一步。她臉兒煞白,嘴脣顫抖著,“你,你是什麼意思?……”
薛景同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卻在段久九面前碰了幾次壁,愈加生了爭強好勝的心,眼裡再也容不得他人。他緩了語氣,道:“七妹妹這般容貌必然有很多人求娶,景同駑鈍不敢祈望妹妹芳心,七表妹見諒。”說完,輕輕一頷首便快步走去。
段七娘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對方毫不留戀的背影,頭腦一片空白。良久,她低頭看著那手掌上的荷包,羞憤,惱恨一股腦地涌上心頭,恨恨地,她撕扯著荷包,又用腳狠狠地跺著。
驀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七姑娘這是怎麼了?”
她驚嚇地回頭,卻見林三夫人姍姍然從樹林裡走出來,她眉眼纖秀,如弱柳扶風(fēng),嘴角噙了笑意,溫柔可人。
段七娘變了臉色,她不知道對方看到了多少,又聽到了多少,下意識地將腳踩住破爛的荷包,勉強一笑,行禮道:“三,三伯母……”
林三夫人瞥了眼她的腳下,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小女兒家總有年少糊塗的時候……”她語氣裡有著傷感。
段七娘想起她的尷尬身份,倒是理解,不由放下了戒心,眼圈一紅。
林三夫人看了眼薛景同離去的方向,又掉轉(zhuǎn)頭,道:“七姑娘,你是真的喜歡他?”
段七娘索性不隱瞞,點點頭,想到剛纔對方的舉動忍不住啜泣起來。
林三夫人道:“不要緊,如果你相信三伯母,我可以幫你。”
段七娘張大淚眼,不相信地道:“三伯母您有什麼辦法?”
林三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看向遠處,道:“這兒景色不錯,你陪
我走走。”
段七娘欣然,擦了淚,扶著她慢慢往前走去。
一陣風(fēng)來,將那七零八落的荷包捲起,飄飄悠悠地落在樹叢中,不見了蹤影。
這邊,葛黎和百里君臨戀戀不捨地分手後,拍醒金桃,帶著她順著原路繼續(xù)往前面走。
一路上,葛黎的心情愉悅,眉眼舒展,嘴角噙著笑意,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
金桃被百里君臨動了手腳所以一無所知,見對方如此歡喜也被感染了,不禁好奇,道:“小姐,你,你今兒是不是遇到了很開心的事?”
葛黎瞥了她一眼,點點碎光在彎起的眸子裡跳躍著,她拎著裙角輕盈地轉(zhuǎn)了個圈,聲音輕快,道:“是啊,你看,天好藍,風(fēng)很柔,你難得不開心嗎?”
金桃疑惑地擡頭看看天,又瞇著眼睛感受撲面的春風(fēng),不知所以然。
葛黎格格一笑,那眉眼燦爛生動至極。
突然,有人道:“爺,這妞長得不錯!”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旁邊的林子裡走出五六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爲首一人容貌俊美,生就一雙桃花眼,眼袋下垂,一看就是長期浸淫於酒色中。
他搖著白玉骨折扇,上下打量著葛黎,齜牙一笑,道:“嘖嘖,明眸善睞,巧笑嫣然,想必就是形容這樣的了!”點著她,“小姑娘,來來來,爺和你說幾句話。”
金桃嚇壞了,臉色發(fā)白,把葛黎往身後拉,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們,你們想要幹什麼?我告訴你,這是段府的三小姐……”
那年輕公子微皺眉,道:“段府三小姐?哦,倒是碰巧了,你不過是個鄉(xiāng)野丫頭,竟然也成了小姐了,真是笑話!”色瞇瞇地,“這麼個模樣爺?shù)故窍矚g,不如跟了爺如何?”
金桃臉漲紅,斥道:“胡說!我告訴我家老夫人,撕了你的嘴!”
其他人鬨笑道:“這小丫頭也是個潑辣的,三少爺,連帶著收了她也不錯。”
三少爺摸著下頜,邪笑道:“是呢,合爺?shù)奈缚冢 闭f著話,伸手來拉葛黎。
金桃拼命來擋,卻被他用力推到一邊,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葛黎本來神色淡然,見到金桃被推倒,眸中厲色一閃,隨即便掩了去,斜眼看著對方,冷冷地道:“你是誰?這是德公府的地盤,你難道不怕觸怒德公府?”
後面人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大笑話。
三少爺笑道:“德公府本來就是爺?shù)募遥瑺斚朐觞N著就怎麼著。”伸手來摸她的臉,“小姑娘,瞧你細皮嫩肉的,爺會好好疼你。”
葛黎偏臉避開。
對方變了臉。
葛黎突然綻顏一笑,如春風(fēng)拂過,花兒瞬間開放,美到了極致。
三少爺呆了呆,豈料下一秒,葛黎欺身上前,膝蓋曲起狠狠地撞向他的胯下!
對方嗷的一聲慘叫,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腳背又被狠狠地跺了一腳,如鐵錘砸下,疼得他一個抽搐,彎著腰抱著腿嚎叫起來。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葛黎則一把拖起金桃向前飛奔。
頓了片刻,後面的人醒了過來,亂成一團,“三少爺!三少爺,你怎麼了?……”
“三少爺!……”
“抓住她!三少爺被她傷了!……”
後面腳步聲急驟起來,鬧嚷嚷的。
葛黎不敢施展身手,拖著金桃跑得急喘,特別是金桃腳步踉蹌,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腳步聲終於近了,惡狠狠的聲音,“
看你們還往哪跑!……”金桃驚叫聲,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葛黎止了步,回身。
三五個人面目猙獰地圍了上來。
金桃急了,抱著對方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對方一腳踹在她的腰上,“賤人!你敢咬我!……”
金桃痛苦地佝僂下身子,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小姐……小姐,你快跑!別管我!……”
葛黎臉色微凜,手指曲起,又鬆開。
這時,只見斜裡閃出一條人影,一陣拳打腳踢,不過幾招便將這幾個人打得嗷嗷直叫,仆倒在地上,個個鼻青眼腫,“饒命!公子饒命!……”
薛景同臉如凝霜,喝道:“你們膽子不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爲非作歹,是不想活了!……”
一人叩頭道:“小的是一時糊塗,公子饒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也紛紛叩頭求饒。
遠處,急匆匆地奔來幾個人,領(lǐng)頭的正是德公府的管家,顯然這裡的動靜驚動了德公府的人。
薛景同哼了聲,擡眼看向葛黎,柔和了顏色,道:“九妹妹,你還好嗎?”
葛黎一邊扶了金桃起來,一邊道:“我沒事,謝謝你了。”
管家過來,看了此景,頭上冒出了汗,忙過來問候,道:“真是對不住薛公子,段三小姐,是小的疏忽,小的疏忽。”命人將這些人拖了下去,又命人來扶金桃。
葛黎要跟上去,聽到薛景同叫了聲,“九妹妹,等等。”她頓了下,站住,笑容客氣。
薛景同心裡不舒服,卻無意糾結(jié),踟躕著,低聲道:“對不起。”
葛黎愣神。
薛景同繼續(xù)道:“那天夜裡我喝多了,有些失態(tài),九妹妹,你不要見怪。”
葛黎乾笑一聲,道:“沒事,表哥不用放在心上。”
薛景同的目光深情,糾結(jié),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他道:“九妹妹,我想和你說……我,我那夜說的是真心話,我央求母親去向老太太求親可好?”
葛黎唬了一跳,瞪著他,“你,你不要胡說……”
薛景同道:“我沒有胡說,九兒,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想,母親也會同意的。九兒,你也是願意的是嗎?”
葛黎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臉色嚴肅,道:“表哥這話說得有些過了,表哥豐神俊偉,天人之姿,九兒豈敢高攀,還請表哥另擇良配。”說話間,往旁邊溜了眼,生怕被那人聽到。
薛景同滿腔熱情被一盆冷水澆個透涼,臉色難看,道:“九妹妹這是看不上我嗎?薛氏三房正室嫡妻,平安富貴,九妹妹不願意?”
葛黎輕笑了聲,眸色冷清,道:“薛氏三房正室嫡妻,平安富貴,想必很多女子都想破了頭,就是七姐姐也是心心念唸的。但是,我不稀罕。”她正了顏色,“我對你並無一絲男女之情,之所以稱你一聲表哥,不過是看在大房的面子上。所以,請薛表哥不要再自以爲是,做事三思而後行,不要再給自己或是他人帶來麻煩。”說完便走。
薛景同站在原地,臉色青白不定。他趕上幾步,一把攫住對方的胳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九妹妹,既然我說了就一定會做到!我,會求老太太!”
葛黎瞇眼,那鋒利冰冷迫得對方心頭一悸,不由鬆開了手。
葛黎沒有多說一句話,徑直走了。
薛景同愣愣的,還震驚在對方那冷厲幽深的目光中,不過是十四歲的女兒家怎麼會有那般逼人的冷厲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