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昊深深地擁住葛黎,暖暖地說:“無論我有多難過,你都會醫好我。我相信。”
此言聽起來很是受用,以至於葛黎沒有反駁他一句:我不是大夫。
很快地,他們便進入西涼國地界。這意味著,他們更加安全了。
葛黎說:“回京之後,我覺得我先回葛府住比較好。”
“不好。”西涼昊搖搖頭說,“你必須跟我在一起。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
“西涼昊,我這一路上給你好臉了,是吧?”葛黎板起臉孔道,“你這囂張的氣焰一回到西涼國就自燃,是不是?”
西涼昊癟了癟嘴,微微一笑道:“我的黎兒絕對舍不下我獨自一人在那麼大一個上林苑孤單地養傷。我不囂張啊,我只是說出了你的心聲而已。”
“不是還有紅袖、紫雲、天香嗎,你怎麼就孤單一人了?”
“她們三個可是你的人,我不敢指揮。”
“那我吩咐她們三個去伺候你唄!”
“娘子的好意,爲夫受不起。”
“哼!”葛黎向西涼昊皺了皺鼻子,滿目的愛恨交織。
“娘子,咱們說一件正事吧!爲夫受傷的事,紙裡包不住火,無論廟堂還是江湖應當都知道了。但是,爲夫內力盡失的事,沒有幾個人知道,甚至連展北望都不知道。所以,回府之後,此事也不可再提。”
葛黎聽西涼昊說起這些,立刻收起了與他嬉笑怒罵的閒情,專心致志地聽著,並問道:“珠兒姑娘說,你的內力折損大半。也就是說,展北望只知道你的內力折損大半。而雁逸寒雖然知道你內力盡失,但是他沒有說出去。他替你保密了?”
“君子就是有可取之處。”西涼昊微微一笑。他知道,雁逸寒還指望著他去囚禁雁遠山,因而一定會與他統一戰線。將來,雁逸寒若是奪位成功,也還是會念著他的好處。所以,外人很難知道他內力盡失的真相。
“七皇子真是個好人。”
“念在他救過我家娘子的份上,姑且算是吧!”
“又沒正經了!”葛黎嗔怪著瞥了西涼昊一眼,復又愁苦道,“雖然別人不知道你內力盡失,但這畢竟是實事呀。往後該怎麼辦呢?”
“先養好傷,再圖他想。”
此時,西涼昊極冷靜,且淡定,絲毫沒有因爲內力盡失而生出悲傷的情緒。而葛黎見狀,卻更加心疼他了。
望著他,她的眸光自覺地流露出鬱郁之色,“傻瓜。你不追我,也就不會內力盡失。哪怕保有一半也好呀!反正我走到天涯海角,你都找得到。何必急於那一時?”
他灑脫地笑了笑,比起葛黎來,內力是他毫不吝惜的東西。“我完全想不到這些,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你留住。危急時刻的第一反應,纔是最真實的心思,因爲那是不容猶豫的。你說,是也不是?”
他說的對。可是,她依然替他惋惜著。
“別難過。”他親暱地擁著她,哄孩子似的說,“你以爲,爲夫只靠著那點內力當天下第一嗎?論劍法、拳法,這天下能勝我者,也不過這個數。”
葛黎瞪大眼睛看了看,他只伸出三根手指。她不由得蹙了蹙眉,“怪不得還這麼囂張。”
他挑眉一笑,“我真是冤枉。其實,這還是謙虛的說法。”
葛黎吐舌道:“吹牛不上稅。”
看她可愛的樣子,他朗聲笑著,由於笑得太開扯得傷處又強烈地痛了起來。
“看你下回還敢不敢吹牛?!”葛黎一邊罵他,一邊
找止疼藥,“快吃止疼藥吧。”
西涼昊吞了止疼藥,被葛黎逼著躺下休息。馬車難免顛簸,每顛一下都會讓他多痛一分。他強忍著疼,待藥力發作之後,才漸漸入睡。葛黎在西涼昊身邊守了一會兒,見他眉宇露出安寧之色,一夜未閤眼的她也才淺眠了。
翌日上午,二人回到攝政王府。
突然在上林苑門前出現的這兩個人,直把衆人嚇得三魂昇天。一來,大家認爲葛黎沒有解藥必死無疑,只怕面前站著的不是攝政王妃,而是女鬼。二來,誰也沒認出來女鬼旁邊那個醜陋的“男鬼”是攝政王。
當大家確信面前站著的是活生生的西涼昊和葛黎之後,便前呼後擁地迎他們入府。葛黎向劉總管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不要這麼多人跟著,以免人多嘴雜。
回到上林苑,西涼昊頓時感慨,恍如隔世。不過,他最開心的是美人如舊。
他的美人此刻正對著書案發呆。那案上的血漬已經被擦拭下去,但是她不由得觸景生情,眼前覆蓋著一片虛無縹緲的血色,模糊了現實的世界。她又回來了,危機也會接踵而來……
忽然,一張紙落在書案上。
西涼昊用鎮紙壓住那張血色休書,“我會留著它,直到你親手將它撕毀爲止。”
他堅信,會有這樣一天。
葛黎默默地望了西涼昊一會兒,逃避了這個話題,“不是說了讓你去躺著嗎?又下牀做什麼?”
“等娘子爲我上藥呢!”
葛黎輕輕白他一眼,“脫了衣服,牀上等著去!”
西涼昊一瘸一拐地回到牀上,等了許久才見葛黎來。這期間,他幾乎要懷疑她是不翼而飛了。將心比心,他不難想象,她中毒之後等他的心情該有多焦灼……
“趴好了。”
西涼昊吃力地翻了個身,趴好之後不停地回頭看葛黎,每一次回頭都是驚喜的確認和踏實的幸福。
“哎呀,你別動,我這兒上藥呢!扭來扭去的,你不疼啊?”葛黎一邊小心翼翼地爲西涼昊身上的傷口擦藥,一邊抱怨他的不老實。被人往死裡整成這樣,他還有心情扭過頭來對著她笑,真是虐他虐得輕了。
“不疼。”他呲牙咧嘴道。
見鬼!葛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若再不老實,我便喚紅袖來伺候你!”
“不要!”他立馬把頭別了過去,乖乖地一動不動了。
葛黎不禁輕笑了一聲,如今的攝政王比饕餮還要乖巧三分。
“太后駕到——”這一聲高揚的話語,讓葛黎的心迅速下沉,向著無盡的深淵跌落……
“幫我穿衣服,黎兒。”
“你自己穿吧!”葛黎撇下西涼昊,沉著臉往玄關後面躲。
“喂!”一聲無奈地嘆息,阿昊吃力地爬起身來,盡最大的可能迅速穿衣服。
太后全無往日優雅的鳳儀,獨自一人步子大得幾乎飛了起來。西涼昊剛穿進去一條褲腿,她便闖了進來。
西涼昊迅速地從牀裡扯出來一牀薄被,蓋在身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臉也遮起來。
“阿昊?!”太后一臉驚愕地望著西涼昊,反應並不比百里明珠好到哪裡去。雖然太后在宮中接到消息,已有心理準備,但西涼昊這副樣子任誰乍看起來都難以接受。
太后顧不得坐姿是否舒適,仍舊坐在牀沿,“阿昊,你快告訴哀家,誰把你傷成這樣?!”她疼惜的眼神裡,生出刻骨的仇恨。
“展北望。”西涼昊聲若細蚊。
“誰?”
“展北望。”他極不情願地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聲音稍微大了一些,神色窘迫。
“這個人不是早就死了嗎?!”太后花容失色道,“他的魂魄來找你索命?這……”
“他命大,不僅沒死,還練成了邪門武功,如今成了北夏太子的得力臂膀。”
“誰讓你當初那樣跋扈,把他整得家破人亡!”太后痛心疾首道,“莫非他的功夫已經在你之上,因而你才……”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是,他奪了臣大半的功力。”
見太后震驚得許久無法言語,西涼昊主動正色道:“太后,雁遠山還在宮裡吧?速速囚禁他!太后!”
“爲何?”她剛剛失去了思考能力,攝政王的功力折損大半,這對大西涼國而言是莫大的悲哀。
“雁遠山雖是太子,心性、本事卻遠在天下第一君子雁逸寒之下。依臣之見,縱使雁遠山承襲了北夏之主位,雁逸寒奪位也是早晚的事。若舍雁遠山而就雁逸寒,這時對我大西涼國而言正是爲兩國永世修好鋪路的絕佳時機。”
“阿昊啊……哀家頭疼,聽不得這些。”太后是一心來探病的,不想他卻要談國家大事,更何況囚禁太子是得罪鄰國的大禍事,西涼昊如今像丟了多半條命似的,她還怎麼敢放心地讓年僅八歲的皇上去得罪誰呢?
“太后,此事必須速戰速決!”
“可哀家委實想不出個頭緒。”太后故意拖延道,“讓哀家看看你的傷勢。”
“不必了,臣沒事!”西涼昊向牀裡挪了挪身子。
“阿昊!”太后不明白西涼昊眼底的一絲陌生是從何處生來的,她滿心焦灼地朝他靠近了幾分。
西涼昊被太后壓住了被子,伸手一拉,也便暴露了他手臂上慘不忍睹的傷口。他看到太后驚愕的神色,慌張地把手收回被子裡。
“臣萬死,不敢再驚駕了。請太后回宮。臣休息一段時間,再入宮面聖。”
太后完全聽不進西涼昊的話,執意問道:“展北望的手段如此狠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怎麼會?!”她把他的手從被子里拉出來,撫摸著被徹骨釘釘過的位置,“這?怎麼會這樣……”
“既然太后都看到了,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臣的建議?雁遠山的手下對臣使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其用意不言自明!雁逸寒便不同了……”
“可你怎知,這不是展北望在泄私憤?畢竟,你當初……”太后懊悔地一甩頭,“怪哀家,不該把葛黎送給你。怪哀家……”
“黎兒她……”
“你別太難過,黎兒的死並不是你的錯。”
“臣不難過,如今臣唯一慶幸的就是她還活著。”
這個西涼昊!葛黎在玄關後冷冷地瞪了一眼。他這個時候把她擡出來,是要趕走太后嗎?她偏不出去,要他自己想辦法。
“是嗎?她在哪?”太后問,“毒解了沒有?”
西涼昊喚了三聲,葛黎都木樁似的躲著不出現。他尷尬道:“臣剛纔在睡覺,不知道她何時出去了。太后放心,她很好。”
“她很好?”太后困惑地望著西涼昊,他脣畔勾起的幸福弧度在她心裡不斷扭曲。她隱隱感覺,這三個字的背後是西涼昊強大的保護欲。狼狽如他,竟然還有這樣不動聲色便攝人心魄的力量。驚訝於此,她呆呆地張口不語。
“太后這是怎麼了?”
“阿昊啊!雖然哀家中毒那日,你忙進忙出,但你應該夜是知道的吧?葛黎在福寧宮與神秘男子做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