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小姐一口氣沒上來,臉都憋得紅了,惱怒成羞,一時間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反駁。
段四娘忙道:“九妹妹,胡說什麼?還不過來賠禮?”
段久九無辜地道:“四姐姐,這是孟家姐姐說的,我以爲是這樣的。”注意到孟家小姐哆嗦了,忙改了口,“對不起,孟家姐姐,我只是好奇而已。”她沒心沒肺地端起一杯果酒繞過旁邊幾位小姐,誠懇地道:“對不起,孟家姐姐,九兒自罰一杯。”說完,以袖子遮住,將半杯子的果酒喝個乾淨。
孟家小姐僵在那不吭聲。
似乎這酒喝得猛了,段久九有些站不穩,踉蹌了下,險些兒撞到西涼嬌嬌的身上,忙勉強站住了,捂住額頭,道:“我,我暈了……”搖搖晃晃往回走。
段三娘忙伸手扶住她,道:“九妹妹,你沒事吧?”
段久九將整個身體都依靠在她的身上,臉頰上有抹嫣紅,眼神有些迷離,道:“三姐姐,怎麼地都轉了……”
段三娘又急又怕,無奈之下,向著西涼嬌嬌和段四娘道:“九妹妹喝多了,我先扶她回房去。”
西涼嬌嬌有心要整治段久九,但瞧著她站立不穩的模樣,又注意到上首的席位上有人看過來,便歇了心,冷嗤了聲,沒有理會。
段四娘怕段久九在這兒再捅出什麼亂子,忙道:“你送她先回去。”
段三娘得了她的話,與金桃一起扶了段久九走了。
西涼嬌嬌鄙夷地道:“這麼個上不了檯面的,你家倒是容的?”
段四娘覷了眼段老太太,壓低了聲音,苦笑道:“西涼姐姐莫怪,老太太總是念著點血脈的,我們都說不得。”
西涼嬌嬌撇了撇嘴。
孟家小姐緩過神,雖然恨段久九至深,卻不好發作,低頭沉默了。
其他人有眼色的互相敬酒,說著調笑的話,將氣氛又弄得融洽起來。
過了會兒,西涼嬌嬌有些坐立不安,努力忍著什麼。
段四娘悄聲道:“西涼姐姐這是怎麼了?”
西涼嬌嬌咬著牙道:“你領我去淨房,我,我這身上不舒服。”
段四娘忙著起身去扶她。
剛走了兩步,對方身體打了個顫,那臉色極爲難看,接著一股子臭味漸漸瀰漫開來。
離得最近的一個小姐掩住鼻子道:“這是什麼味道,真是臭死了!”
其他幾人也掩住了鼻子,一人眼尖,看到西涼嬌嬌的裙子後面一大片的可疑的潮溼,咿了聲,道:“西涼小姐,你的裙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忙著掩住了嘴。
然而,由於她這麼一說,不少人都看向西涼嬌嬌的後面,那是一片可疑的黃色,噗嗤,噗嗤,有什麼從她的裙襬下衝下來,臭氣熏天。
她站在那像是被定住般,那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臉部可怕地扭曲著。
段四娘滿臉的驚震,往旁邊退開。
上首的老太太和夫人們都被驚動了,有精明的便明白了什麼,那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段老太太反應快,向松香使了個眼色。
松香忙著抓起一個大氅快步走過來披在西涼嬌嬌的身上,道:“西涼小姐,這裡空氣不好,先出去走走。”
段老太太接口道:“四娘,你和其他小姐也出去走走。”
段四娘忙應著。
其他人大多都知道發生了什麼,那郡主也變了臉色,想說什麼被這臭氣堵了回去。
松香半是架著西涼嬌嬌出門,一路上留下可疑的痕跡。
剛出了花廳,西涼嬌嬌再也憋不住了,嘩啦啦又掉了一地,她呆了呆,哇地哭出聲來,淒厲至極。
段久九淺笑。
紫葉進來,小聲地道:“小聲點,老太太說了不許再提一個字。”
金桃吐了吐舌頭。
自從那日段久九恩威並施後,紫葉表了忠心,現在比以前大方自信了許多,和金桃相處和諧,做事謹小慎微,頗得段久九的讚賞。她一邊沏茶,一邊道:“大夫人病了,聽說是氣的。”
段久九撇嘴,可不是,這件事發生在段家嫡女的及笄禮上,作爲主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聽說這西涼嬌嬌是個驕橫任性的主,她那個郡主姑母也不是個凡數,這一次出了如此之大的醜,只怕將這仇記到了段家的頭上。
她想起竹林裡那偷情的林三夫人,所謂畏罪自殺的趙嬤嬤和紫草,段家這道貌岸然的表面下掩藏著怎樣的醜惡和不堪?
她向來恩怨分明,眥睚必報,既然西涼嬌嬌惹上了她,那麼就讓她嚐嚐被人笑話鄙視的後果!至於段四娘麼?她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她將絹子拭了拭嘴角,嘆道:“可不是?好好的一場宴席弄得這般模樣,真是……”吩咐金桃,“把祖母賞的燕窩拿著,我去瞧瞧大伯母。”
金桃應著。
不多時,段久九帶了金桃姍姍然來了大房的迤安院,迎面是四夫人帶著段七娘八娘出來,見了她,臉皮子扯了扯,道:“是九丫頭來了?”
四夫人的狡猾市儈段久九在初次見面時便有了領教,爲了將這認親的三房嫡女阻在門後來,二夫人的高傲冷漠下有些不自然,四夫人卻表現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你笑,我笑,你慈祥溫柔,我乖巧柔順。
段久九斂衽一禮,道:“是,四嬸母安,兩位姐姐安。”
段七娘八娘自從那件事後應該被母親教訓了頓,雖然不屑惱恨,卻沒有再挑釁,最起碼在段老太太面前維持著姐妹情深的戲碼。
兩人哼了聲,將眼睛撇向一邊。
段久九不以爲意,待她母女三人走後進了後院。
母女三人站在原地,段七娘恨恨地道:“我最是討厭她那張臉,笑得刺眼!”
段八娘道:“現在有老太太寵著,且忍一忍。我瞧老太太能寵她幾時?”
說到段老太太對段久九的青眼另看,讓她們著實嫉恨得很,卻不敢有多少表現。
在段府,內宅中真正掌權的還是段老太太。
四夫人教訓道:“七娘就是莽撞,多和你妹妹學學,做事說話多動動腦子,免得讓人看了笑話。”說到這想起了那場別開生面的及笄禮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幾日瞧著一向淡定穩重的大夫人都瘦了一圈,可知憂愁之深。
說也奇怪,事發後,她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盤查了所有的菜餚卻沒有半點發現,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這西涼嬌嬌的病從何而來?
等等,她突然靈臺一清,當時事發時,除了幾個出去淨房的小姐,還有段久九和段三娘也出去了。
段三娘她深知其秉性,是個軟乎性子的,不可能做什麼手腳。倒是段久九,像是籠在一層霧中,似真似假,如夢如幻,卻怎麼也看不清摸不透。
難道是段久九?她被自己的揣測嚇著了,捂住胸口,心跳如雷。
這邊,段久九進了內屋
,只見大夫人頭上勒著抹額,神色懨懨地躺在牀上,脣色發白,一雙手無力地搭在小腹上。
段三娘正守在牀邊,看到她無聲地笑了下,滿是善意。
段久九請了安。
大夫人有氣無力地道:“累你過來看我,沒事,想是這段時間累得很了。哎,畢竟上了年紀比不得以前了。”
段久九誠懇地道:“大伯母可不要說這麼喪氣的話,這府裡上下可都盼著您早點好起來呢!祖母在九兒面前老是絮叨著說大伯母怎麼辛苦,怎麼好……”
大夫人聽著受用,微微點頭道:“好孩子,你這般孝順懂事,是你爹孃的福氣,大伯母也心安的很。”
兩人有說了會兒話,外面丫鬟道:“夫人,老爺來了。”
一陣風起,段大老爺穩穩地走近,永遠板著一張臉,沉凝端肅,見了段久九微一頷首便移開了目光,道:“可好了些?”
大夫人由著丫鬟扶起,道:“好了些,勞老爺過問。”
段久九識趣地辭退,在腳邁出的一瞬間,她回頭,目光落在段大老爺的背影上,一抹幽光閃過。
不知道段大老爺和大夫人說了什麼,第二日,大夫人拖著病體帶著段四娘備了重禮親自到德公府看望。據說是郡主接待的,倒沒有怎麼爲難,她回來後臉色好了許多,這讓段府上下都鬆了口氣。
又過了三四日,段老太太受了風寒在牀上躺了好幾天都不見好,接著是四夫人和段七娘也病了。
而林三夫人始終就是病怏怏的,窩在她的院子裡幾乎不出來。
最後,大夫人道:“老太太這病既然請了大夫又用了藥還不見好,那這小字輩的去山上給老太太求求佛,燒燒香吧……”
於是,段九九、段三娘、段五娘、段六娘,還有宋氏跟著二夫人一起去了城外的籠月庵。
清晨,段府門前一溜排好幾輛烏篷馬車,二夫人一人一座。
宋氏道:“八娘你跟著我坐一輛車,九娘,你也來?”
段久九看著段八娘一臉的嫌惡,笑了下道:“謝嫂子,我還是和三姐姐坐一輛好了。”
宋氏笑笑,沒有堅持。
段久九和段三娘一輛,段五娘和六娘一輛,跟了一大批的婆子奴僕,浩浩蕩蕩地往籠月庵而去。
段久九撩開棉紗簾子,一股清新的空氣吹了進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還是外面的空氣好。”
段三娘將披風遞給她,輕聲道:“這春寒料峭,最是容易生病,九妹妹還是注意點。”
段久九向她一笑,道:“謝謝三姐姐。”
段三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透過簾子看向外面,風撩起她的髮絲,瓷白的臉兒也被吹得浮起紅暈,眸光晶亮,沒了往日的死氣沉沉,展現出小女兒嬌俏鮮活的一面。
她道:“籠月庵是荊南最大的庵堂,裡面大多是官宦家的捨生伺佛的夫人或是小姐,庵主堪塵師太德高望重,就是德公府也敬重三分。”
段久九想起那個宴席上的郡主,道:“那個郡主是誰?”
段三娘道:“她是德王爺的姐姐素儀郡主,一直住在德公府打理事物,西涼小姐是她養大的。”
段久九撇嘴,那樣的西涼嬌嬌與素儀郡主的養成不無關係,舉止中有難以掩蓋的跋扈驕橫之氣。
段三娘遲疑了下,道:“你,以後還是避著她纔好。”
段久九知道她的好意,心頭微微一暖,道:“我知道,謝謝三姐姐提醒。”
段三娘抿脣笑,兩人的關係無形中拉近了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