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二老爺和三老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都看到了沮喪和傷感,曾幾何時上官家落到了如此地步,然而,如今之計已經沒有法子可想。
吩咐管事將上官家所有的存銀都算了算,再加上各房籌集的也算是一筆不少的數目。
接下來,上官二老爺動用一切關係用銀子打點,而三老爺拿了鋪子地契託人轉賣。
然而,那些鋪子並不太好賣,一是有人聽到了風聲說是上官家犯了事,怕被牽連,另有膽大的拼命壓價,經過一番交涉,終於將鋪子賣了出去。
當日中午便在一家酒樓交錢簽字。
上官二老爺過去時,對方已經等著了,是個面色黧黑的中年人,衣著考究卻大氣,骨子裡透著股精明。
牽線的是個熟悉的朋友還有其他見證人。
雙方見面寒暄了幾句,由證人起草了契約書,兩人都仔細看了尚覺得滿意便來簽字畫押。
上官二老爺不放心將墨跡未乾的內容又看了遍,提起筆蘸了墨便往上面落款。
正在這時,樓梯口哐噹一聲,似乎有人摔倒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只見小廝慌不迭地跑進來,貼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話,他變了臉色,揪住他的衣襟,瞪起眼,道:“可是真的?”
“是,是裡面傳來的消息,”小廝慌著點頭,“三老爺正等著您回去呢?!?
上官二老爺握著筆的手有些抖。
中年人瞧著,眼裡閃過絲什麼,微笑道:“若是上官老爺有事,那麼就下次吧?!闭f著便示意那證人來收文書。
上官二老爺被小廝帶來的消息震得頭暈,卻明確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銀子,好不容易纔賣了出去怎麼能中途而廢,忙制止住他道:“沒事,我先簽了字,鋪子還是要賣的。”說完,提筆行墨,將自己的大名書在了上面,又按了手印。
中間人笑道:“如此便好了,書爺安排了酒菜,二老爺不妨留下來喝兩杯?”
上官二老爺哪有心思,接了一張匯通銀票,細細看了眼小心裝好,強作笑臉道:“家中有事,上官先走一步,日後有機會再敘?!闭f完,急匆匆地走了。
那叫書爺的中年人瞧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微微一笑。
而旁邊的房間裡,一張簽著上官二老爺大名,按了鮮紅手印的欠條正端端正正地躺在案幾上。
“是!”何昌業的聲音擲地有聲,“這人家裡原本是做藥材生意,後來因爲與上官家爭奪貨源惹怒了對方,上官家巧奪豪取致使其家破人亡,他隱姓埋名投身在上官家多年從庫房裡偷到這種毒藥,買通了舞姬給使臣下毒?!?
夜慕華唔了聲,當年他奪位時上官家和傅家都出了很大的力氣,而最後封上官氏爲皇商,縱然是因爲杜錦平的原因,也是因爲傅家突然退出。這些年他並不是不清楚上官氏的所爲,哄擡物價,把持市場,唯上官家獨大,西涼三分之一的財富都聚集在上官的手裡不免讓他有了警惕之心,所以,當百里蘭依提出要給葛氏一點優惠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在他看來,上官氏已經
鼎盛到了極致,也該敲打敲打了,然而他沒有想到這次國宴上出了這樣的事情,而隨著這件事又牽扯出許多陳年舊案,樁樁觸目驚心。
他淡淡地道:“這樁案子既然交到了大理寺,你便認真地查,不用看誰的面子?!?
這句話很清楚地告訴何昌業,他不會庇護和姑息上官氏,也就是說,上官氏完了。
何昌業得了話,信心倍增,應了聲便慢慢退了出去。
謝相低著頭,心裡不免有些唏噓。
夜慕華道:“碌查怎麼樣了?太醫院可研究出什麼方子?”
從那次國宴中毒,碌查已經人事不知有四五日了,跟隨的人滿腹的怨懟卻只得忍著,畢竟澤國只是西涼的附屬國,兵戎相見是不現實的。
夜慕華這幾年因爲西陵來犯有些頭痛,也不想引起澤國的不滿,以免內憂外患。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要救碌查的命。
謝相當然清楚他的想法,道:“回稟皇上,太醫院研究後說是此毒十分霸道唯有葛國解藥可解?!?
夜慕華將卷宗一摔,滿臉的戾氣道:“葛國離此有萬里之遙,朕就是命人日夜兼程也難以在最短的時間裡拿到解藥!這個法子豈不是沒用?”
謝相頭低得更低了,道:“還有一法,就是用雪蓮做藥引,輔以針石之法可以解毒。只是,”他爲難地,“雪蓮乃是奇藥,到哪裡去找?”
驀地一個聲音道:“這個我倒有辦法!”
夜慕華擡眼,卻見百里蘭依緩緩走進,她一個月前才流產,臉色蒼白,嬌小的身子裹在肥大的裘氅裡更顯得她嬌弱不堪,讓人油然而生憐愛之意。
果然,夜慕華臉色緩和,親自起身迎上她袖了她的手,關心地道:“外面冷,你怎麼來了?”
百里蘭依福身一禮,道:“臣妾已經大好了,偶然聽到有人說起此事,生怕皇上憂思過甚便過來看看,是否能幫助皇上盡一份心?!?
夜慕華愈發溫柔,道:“愛妃有心了?!?
百里蘭依柔柔地一笑,道:“謝相,是不是那藥引需要雪蓮?”
“回娘娘,是?!敝x相道。
百里蘭依道:“說來巧,臣妾倒是知道有人藏有這雪蓮?!?
“誰?”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葛氏當家。”
夜慕華皺眉,恍然道:“就是你看重的那名商家?”
百里蘭依道:“是,”羞澀地一笑,“臣妾曾聽聞雪蓮有養顏排毒之神效,曾經問過葛氏當家。那傅老闆倒是爽快說是手裡有一朵,不過不願出賣,想著給母親作爲壽禮?!?
“如此甚好!”夜慕華喜上眉梢,道:“謝愛卿,這就召葛氏當家入宮。”
不大一會兒,傅禹書趕來,他生的面如冠玉,俊逸非常,雖然爲浸淫商業卻沒有商人的市儈氣息,反而處處流露出清高雅緻,讓夜慕華大爲欣賞。
傅禹書聽聞後,很爽快地交出了雪蓮,另外又送了些奇藥補品,直言要爲西涼盡一份心,著實讓夜慕華和謝相都高看了一等。
既然事情得到了解決,夜慕華
心情極好,親自送了百里蘭依回宮。
因爲引桐宮被火燒嚴重,夜慕華特別賜了正乾殿附近的點翠閣給她暫住,並憐她剛剛失去了孩子對她溫言細語,讓百里蘭依受寵若驚,更加溫柔逢迎。
待他出了點翠閣,遠遠瞧見一個宮妃帶著個宮女正往這邊來,卻是杜錦平,他不禁微微蹙了眉。
王公公硬著頭皮,躬身道:“皇上,平妃娘娘在外面等候多時了?!?
夜慕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他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頭也不敢擡。
夜慕華冷聲道:“這些日子,朕倒是疏忽了你們這幫奴才,學會算計主子了?”
“皇上饒命!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王公公冷汗如雨,膝蓋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也不覺得冷,只是一個勁兒地叩頭。
夜慕華哼了聲,道:“你自個兒去領罰,還有,傳朕的旨意,警告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得安分點!朕,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是,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夜慕華轉身踏上另一條路徑直走了,白雪映得他明黃的袍角有些刺眼。
王公公跪在原地好久都沒有動。
杜錦平也僵立在原地,她咬著脣,死死地盯著夜慕華離去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揪著絹子,手微微顫抖。
那夜引桐宮失火,葛妃流產,讓她竊喜不已,然而卻始終沒有見到隱衛回來覆命,她坐臥不安惶惶不可終日,隱隱地,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接著,上官氏出事,父親禁了母親的足,完全摒棄了上官氏,她寒徹心扉卻深切知道這是保住杜家的正確方法。她求見夜慕華幾次都被拒之門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卻又被無情地拒絕。
陡然間,她察覺有一道目光直直地射向自己,帶著冰冷的恨意,擡頭看去,只見百里蘭依正扶著門框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對上她的目光,對方忽而微微挑脣,那弧度詭異而冷厲。
她的心倏然一沉,刺骨的寒冷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低了眼。
因爲有雪蓮爲引,太醫院參詳後用藥,果然過了一天,碌查清醒過來,讓左右大爲歡喜,怨懟漸消。
同時,上官氏的罪狀羅列了十多卷呈在了夜慕華的御案上,夜慕華翻了幾頁,臉色難看之極,硃筆一批,剝奪了上官氏皇商一職,上官毅和上官二老爺罪孽深重被投入大牢終身不得出,上官氏一門五十一名男丁統統貶爲奴隸,充軍西陲。
而葛氏當家傅禺書貢獻奇藥救了澤國使臣,爲西涼和澤國的友好聯盟做出了貢獻,龍心大悅,晉封爲新一代的皇商。
三日後,天陰沉寒冷,厚重的烏雲堆積在上空,寒風凜冽,上官氏一族的集聚地哭聲震天,戴著沉重的枷鎖的上官氏男丁被兵士們粗魯地推搡著,其中有髦耆老者也有幼童。
上官氏本來就是以商起家,家底殷實,後來又被封爲皇商,這些年來都是養在金銀堆裡,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如何能經受這般折騰,當場便有人昏死過去,家眷們拖著自家的親人,哭的哭,求的求,鬧的鬧,場面一片混亂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