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姐姐!”葛黎歡呼了聲,很奇妙的,她失憶的部分是西涼的,對於西陵的卻忘記的不多。
卓明兒想要惱她又忍不住,聲音裡有著哭腔,道:“你,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那晚,我看不見你……我以爲……”
那天晚上她沒有親歷那慘烈的場面,在她和風非煙走散後,她和商敦便被幾個不明身份的人帶走了,兩人驚怕間想到不知所蹤的葛黎,便要反抗。
對方的眼神是冰冷的,聲音有些尖細,聽著有點奇怪,他道:“想要……那個女孩好好的,你們就乖乖的!”
所以,他們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夜,至於那夜發生了什麼還是第二天聽人說的。逆賊乘著皇上出宮乘機發起攻擊,造成了皇城的混亂,不過還好,叛亂被很快地平息了下去。
葛黎卻始終沒有再出現,直到今天,有人告訴她,到這個酒樓可以見到。
果然,她看到了完整無缺的葛黎,那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流。
葛黎心裡是滿滿的感動,她記不得自己當時冒用卓明兒的身份進宮是爲了什麼,但是,她知道對方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關心。
她道:“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嗎?那個,商大哥呢?”
卓明兒擦了淚,道:“他陪我一起來的,待會兒再說。”她沒有說的是對方告訴她可以見葛黎,但是隻準她一個來。
她很奇怪,但是對方的氣勢讓她不敢置喙,能看到好好的葛黎她已經很高興了。
兩個人坐下來敘著這些天的事,卓明兒是個天真的卻不失聰明,她從對方半遮半掩的話和自己的遭遇裡揣測到葛黎或許遇上了貴人。
她握住她的手,小聲地道:“你如果不喜歡,我央了舅舅救你出去。”
葛黎笑,能在西陵皇上手裡搶人是個有膽魄的。她輕鬆地道:“你放心,我若是想走,誰也留不住我。”
卓明兒歪頭想想,覺得可信。
這邊,宗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這個男人,眉目俊朗,膚色黧黑,有些不自在卻表現沉著有氣度。
他道:“你是說,當時她出現在你的面前只是個襤褸的小乞丐?”
商敦點頭,道:“是,當時覺得她可憐就留她在商隊裡。”
宗決沉吟著,他第一次在原門關的牢房裡看到葛黎就知道對方出身非富即貴,但是爲什麼會被羈押在牢房裡,而且後來以一個小乞丐的身份來到西陵,是巧合還是另有所圖?
現在的葛黎完全忘了以前的事,很多疑問得不到答案,而從這個唯一知道葛黎情況多一點的男子身上也得不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他揉了揉額頭,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道:“無論當時的,呃,小七是什麼樣的,從現在開始,她便是卓明兒,過去的不許在她的面前再提起。”
商敦揣度著他的身份,對方龍姿葛章,氣度非凡,難道說是宮裡的那位?
他低了頭,壓住急速的心跳,道:“是。”遲疑了下,深深地躬身行禮,“在下不過是一介草民,不敢冒犯貴人,但是,……明兒是個心思純真的,希望貴人能夠多照
顧。”
宗決很滿意對方的識趣,和對葛黎真切的關心。他臉色愉悅,道:“這個自然。你和那位卓姑娘是明兒的朋友,以後會有機會見面的。”
商敦大喜,無論如何,他心裡還是對葛黎放心不下,那是種對親人的關心和牽掛,也正是如此,宗決對他才另眼相看。
宗決這麼說,就是同意他可以繼續關心葛黎。
他誠摯地道:“多謝貴人!”
宗決笑笑,他知道葛黎和他所見過的女孩子都不同,對於他來說,對方就是一個謎,是個絢麗多彩讓他忍不住沉溺的謎。
所以,他能給她寬容和別人祈望不及的寵愛,至於這個男人,他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如果葛黎喜歡,現成的人情他不介意去給。
這時候,太陽升得高了,街面上更加熱鬧,卓明兒突然咿了聲,指著人羣中的一人道:“又是他!”
葛黎探頭一看,卻正是那夜揩油的漢子,現在正湊近旁邊一個買菜的婦人,手往她的腰間伸。
他這樣的都是街頭的地痞混混,沒有幾個人敢得罪,更何況對方是個柔弱的女子。婦人往旁邊讓了讓,忍氣吞聲地走開。
那漢子掂了掂得手的荷包得意地往旁邊看了眼,卻正好與卓明兒對個正著,都是一愣,只覺得對方有些面熟。
卓明兒撇開臉,憤憤地道:“真是個該死的東西!”
葛黎到了杯茶,淺淺地啜了口,狡黠地一笑,道:“姐姐,我給你出氣好不好?”
卓明兒睜大了眼睛。
混混蒙三早年曾經跟著一個走鏢的學過幾年功夫,再加上他身材魁梧,性格暴戾,左右沒人敢招惹。平時,他就做些偷雞摸狗的事來維持生計,即使被對方發現也是不敢多與他爭論。
此時,他揣著從那婦人身上摸來的十文銀子哼哼著進了一條巷子。
巷子裡沒有人,敏銳地他察覺背後有腳步聲,不由放慢了速度,霍然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他舒了口氣,暗笑自己是虛驚一場。
驀然間,他眼前一黑,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兜頭罩了下來,接著背後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撲通一聲跌個狗吃屎。
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像是有好幾個人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根本沒有給他反抗的機會,他索性裝死不動。
不大會兒,對方便住了手快速地離開了。
他慢慢地挪動下身子,忍住全身像是被碾壓似的痛費力地將罩在頭上的麻袋扯掉了,又喘了會兒氣從地上慢慢爬起來。
有經過這個巷子的人看到這個情況又遠遠地走開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搖搖晃晃地往外走,眼睛腫得瞇成了一條縫,頭昏沉沉的,哪裡都疼得很,身上的衣服被撕扯被揉搓得不成樣子。
路人都紛紛往旁邊讓,有膽大的指指點點的,“哎,看,這人被人打了,哎呀,這誰下手也太狠了點,嘖嘖……”
“這叫惡有惡報!”有人壓低了聲音,“這人平時最是欺行霸市,我聽說……”下面的話便聽不清了。
“咿?你瞧他後面……”不少人指點著,想笑又不敢。
他頭腦昏沉沉的,本能地覺得哪裡不對,這時感覺到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努力擡頭去看,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個白淨俊逸的臉,對方臉上是不可思議的神情,道:“你,你這是怎麼了?”
他認得這個人,是國公府的六公子崔魏時,國公有三子,早就娶妻生子,嫡子庶女一大堆。孩子多了,自然有一兩個不成器的,這崔六公子就是其中一個。
他是二老爺最小的嫡子,因爲哥哥姐姐多所以對他的管教就鬆懈了些,養成了紈絝不羈的性子,平日裡鬥雞遛狗無惡不作,與這個蒙三是沆瀣一氣。
他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地看著對方的狼狽相,道:“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突然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瞪圓了眼睛,哈哈大笑起來。
旁邊的家僕也笑得打跌,還是個平日關係不錯的指著他的後背道:“你看你這後背被人寫了什麼?‘摸我,一次三文’”
蒙三肺都給氣炸了,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崔六公子笑夠了,便叫人帶他去附近的醫館看看。
剛走了幾步便聽到他咿了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少女帶著個丫鬟正款款走過,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杏目桃腮,櫻脣瓊鼻,著了件菊紋上裳,繫著百褶如意月裙,顯得清新可愛。
她不屑地看了蒙三一眼,再就抿脣一笑走開了。
蒙三認出那在酒樓上的其中一個少女,回頭看到崔六公子盯著對方的背影不由哼了聲。
崔六公子緩過神,笑著,想要攬住對方的肩頭又停住了,道:“正好我有事找你,走,先陪你看看去。”卻向旁邊一個家僕使了個眼色。
那家僕會意,悄沒聲地跟著那少女的方向去了。
二小姐嗯了聲,合了書。
花繁命小丫鬟打來水伺候她洗漱了,放下紗帳,熄了燈,便悄沒聲地退了出去。
實際上,一般大家小姐房間裡都有一個貼身丫鬟睡在牀榻外側,以方便伺候小姐,但是這二小姐卻是與人不同的。
或許是因爲她在外面過得清苦,沒有夜裡使喚人的習慣,所以,一般來說,丫鬟將她伺候睡了便退到外間休息。
黑暗中聽到外面風吹動樹葉敲打著窗戶的聲音,初秋的風有了絲涼意,夜漸漸深了。
二小姐卻睜開了眼睛,她靜靜地聆聽著,想要分辨出什麼。
“叮叮叮”三聲輕響,她悄沒聲地坐起來,下了牀披了件大氅輕輕地推開了窗戶。
一陣涼風帶著溼意撲進來,隨之翻進來的還有一個人,黑乎乎的,還帶著斗笠。
二小姐往後退了步,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那人嘎嘎一笑,一個字一個字咬的很清楚,卻很慢,有種奇怪的味道,他道:“你不想最快得到答案嗎?”很隨意地,他將斗笠摘下,坐在桌子邊摸到茶壺到了杯茶喝下。擡眼看到對方遠遠地離開他一截,道:“你,怕,我,會,怎,麼,你?”
二小姐冷哼了聲。
那人道:“看,樣,子,你,在,國,公,府,過,得,很,好?他,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