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
皇上攔下西涼昊,“攝政王,朕覺得肅親王的話有道理。你受傷之後,似是與從前不同了。爲何變得膽小怕事起來,你的傷還能好嗎?”
“皇上,攝政王可是驚世奇才,單看他那日早朝上對臣動粗,便知他已經好得八九不離十了。”西涼凱鋒言道。
“皇上,臣看攝政王的步態,他似乎沒恢復這麼好吧?”西涼凱宏言道。
“裝的吧?”西涼凱駿冷笑道,“攝政王可是會詐死的。裝瘸豈不是容易多了?”
“兵部,你們如何看待攝政王高掛免戰牌?”皇上問。
兵部幾個人冷眼旁觀著面前的局勢,除了禮親王好似中立之外,其他人全部一邊倒,甚至連皇上都對西涼昊十分不滿。那麼,兵部自然也要支持皇上。
西涼昊聽完了兵部的意見,脣畔忽而浮現了淡淡的笑意。這一抹奇怪的笑容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攝政王,你半晌無語,莫非是等皇上發落嗎?”太后忍不住催促了他一句,希望他能爲自己說一說話。然而,她也氣他擅作主張,挑起兩國爭端,於是在這種情緒裡徘徊著,也很難真正替西涼昊說話。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她更得避嫌才行。更何況,她對西涼昊和葛黎的事始終耿耿於懷……
“皇上,臣的身體還在復原當中。”西涼昊徐徐開口道,“掛免戰牌的事,責任都在臣一人身上。如果皇上不能認同臣的看法,就請降罪於臣。”
衆人聞言又是一驚。西涼昊是從來不會認錯的,一向自尊自大的他怎麼可能請求皇上降罪呢?這話太不像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了……
皇上聽了西涼昊的話,也是一臉驚呆之色。他到底是依靠慣了西涼昊,並以爲西涼昊會爲自己辯解得頭頭是道,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失去了判斷的能力。這一次,他仍然該說“就依攝政王”嗎?皇上不禁看向太后,滿目迷茫。
太后鳳眉微蹙,手裡暗暗地揪緊了帕子。她知道,雖然西涼昊說話的時候十分雲淡風清,這件事卻牽動著西涼國的大局。如果他們降罪攝政王,這朝廷真的要翻天了。西涼昊情感上的背叛、身體上的損傷,讓她有些徘徊不定。
“皇上,”西涼凱鋒故意道,“攝政王居然肯低頭認錯,自請罪過,那一定是他誠心地悔悟,臣想替他求求情,願吾皇從輕發落攝政王。”
皇上緊緊地皺著眉頭,目光在西涼昊和西涼凱鋒之間反覆輪轉著。
此時,西涼昊臉上仍是雲淡風輕之色,彷彿大家正在說的那個將要被降罪的人並不是他,甚至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禮親王,朕想聽一聽你的意見。”
西涼凱宏被點名之後,思慮一瞬道:“回皇上,臣以爲,攝政王是朝廷重臣,此時又恰恰是重新確立西涼國與北夏關係的重要時刻,此刻降罪於攝政王,倒不如請攝政王戴罪立功吧!”
“你的意思是讓攝政王去迎戰北夏?”
“呃……”西涼凱宏偷瞄了西涼昊一眼,“這,還得問一問攝政王本人。畢竟,他的身體狀況,旁人並不十分清楚。”
“攝政王,你怎麼說?”皇上問。
西涼昊答應過葛黎,近期不上戰場,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絕道:“皇上若是問臣,那麼,臣堅持掛免戰牌這個策略。”
西涼凱鋒冷冷言道,“攝政王,皇上和禮親王都給你臺階下,你這可是不識好歹了。難道你敢抗旨不遵嗎?”
“去和北夏硬拼,對西涼國並沒有什麼好處。”西涼昊沒理會西涼凱鋒
,只是語調平靜地向皇上說明道,“臣一心想的是西涼國的最大利益,而絕非臣個人的戰功政績。如果皇上願意相信臣,那麼臣將感激不盡。”
“可你當初囚禁北夏太子的時候,並沒有告訴朕,你打算這樣做啊!你爲何變了主意呢?”
這個問題,西涼昊幾乎回答不出來。他囚禁雁遠山是爲了兌現給雁逸寒的承諾,正是爲了兌現這個承諾,他才必須把西涼國說成是輕而易舉可以打敗北夏,如此才能讓皇上和太后安安穩穩地囚禁著雁遠山。然而,雁遠山被確定囚禁之後,他當然就沒必要去跟北夏硬拼,白白浪費軍力、物資了。他只是想耗一耗,看雁逸寒會不會成功。若是雁逸寒不成功,北夏強攻進來,他再迎戰也不遲。
“皇上,攝政王莫不是怕了那展北望吧?”西涼凱鋒譏笑道,“他丟了半條命才逃回西涼國,定是不想再去送這殘存的半條了。”
“攝政王?”皇上雙目灼灼地盯著西涼昊,龍威十足。
“皇上,臣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但是總有人插嘴。好吧,臣再完完整整地說一遍。臣認爲,掛免戰牌是對北夏之戰最好的策略。如果皇上認爲臣錯了,那麼臣甘願領罪。如果皇上認爲臣的想法可行,便拭目以待,時間會證明,臣所做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皇上會拿國家大事跟你賭著玩兒?”西涼凱鋒冷哼一聲,不屑道。
“肅親王,你讓攝政王把話說完!”皇上很大聲地叫道。
西涼凱鋒立刻大氣不敢長出,還向後退了兩小步。
西涼昊眼眸一瞬,淡淡言道:“皇上,臣的話已經說完了。請皇上定奪。”
“攝政王,朕很明確地告訴你,”皇上字字擲地有聲道,“朕不想等。朕要的是捷報頻傳,朕要的是端親王大勝北夏,早日班師回朝!”
太后想將勸皇上兩句,可是她還沒吐口,西涼昊便說:“那麼,臣請皇上降罪。”
“皇上,”西涼凱宏馬上說,“攝政王許是傷得嚴重,意識一時不清……”
“攝政王講話太有條理了。禮親王,他自己都認罪,您又何必替他開脫?”西涼凱清道。
太后低咳一聲,然後望了西涼凱宏一眼。西涼凱宏瞬間看懂了太后的提示,講話的調門都比方纔高了三度,素來平和的眉宇間忽然生出幾分威嚴,“攝政王的地位極其特殊,降罪與否,罪當何罰,此事必須謹慎再三。我不得不動用族長的身份,召集大家馬上商議。兵部,爾等且先退下,待召。攝政王,你隨我來。”
西涼昊隨著西涼凱宏出了福寧宮,這一幕被葛黎看在眼裡。她不知道究竟該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著西涼凱宏與平素頗爲不同的步子,她不由得擔心起來。好在,西涼昊還是老樣子,否則她非要跳下車不可了。
西涼凱宏走著走著,來到一棵大樹下,忽然停了步子。他帶著一些怨氣,問西涼昊:“四弟,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現在,你最好跟我交個底。你今晚太反常了,莫非你不要當攝政王了?”
“大哥看得沒錯。方纔除了大哥之外,他們全體攻擊本王。本王入宮是來做衆矢之的的?”他自嘲地一笑,帶著幾分邪肆與蒼涼,“這樣的攝政王,不當也罷。”
“你這是在賭氣!”
“非也。只是,本王想歇了。”
“甩手不管了?”
“西涼凱鋒不是很能耐嗎?讓他管就好了。”西涼昊負手而立,微微仰頭看著遙遠的一片葛光,清眸微虛,那刀削斧砍一般的臉廓線條忽然看起來格外僵硬。
“你分
明還是在賭氣呀!”
“沒有!”
“好吧,咱們不爭辯這個。但是,你難道不知自己會被降什麼罪?”
西涼昊聞言,將目光從天際收回,微微垂眸俯視著西涼凱宏道:“欺君?叛國?”
“你再這樣,我可就真的要惱了!”脾氣向來溫和的西涼凱宏,被西涼昊氣得赤紅了臉,“你不想要命了嗎?”
西涼昊脣邊忽然劃出一抹淺笑,嵌在他孤傲的神情上,令人觸目驚心。
西涼凱宏不禁真的懷疑西涼昊是被打壞了腦袋,因而神志不清了,“攝政王,這樣吧,我就說你頭部受傷,神志不清,求皇上念在你往日的功勞,不罰你。你回家專心養病,不要再參與朝政。待病癒,你再回來做攝政王。”
西涼昊忽然憶起自己年少時被人當做瘋子關起來的日子。不過,他面子上並未流露絲毫心緒,只是微微頷首道:“也好。”
“那麼,我這就去對皇上稟明。”西涼凱宏一臉不放心地盯著西涼昊道,“你可千萬不要再亂講話了。”
“可以。不過……”
“你還有‘不過’?”西涼凱宏又好氣又好笑道,“你說吧,不過什麼?”
西涼昊陰陽怪氣道:“剛纔兵部來的那幾位不都很適合嗎?還有肅親王,他也很適合呀!他們都是全力主張出戰的,其勇往直前的心思不能悶在肚裡,到了該亮劍的時候,就讓他們亮一亮好了。”
“四弟,剛說不賭氣,你這又氣上了?”
西涼昊不爭辯,微微抿脣,似有若無的笑意瞬間顯得他與世無爭。
“我去稟明皇上,至於他同意與否,我可不敢給你打包票。”
西涼昊微微點了點頭道:“有勞大哥。”
西涼凱宏走後,他一個人獨自立在樹下,看著蒼穹裡的繁星,思緒萬千……
過了好一陣子,江海請西涼昊回福寧宮。
這一回,皇上首先說,同意禮親王的意見,攝政王需要徹底地休息。但是,他不願意撤換主帥,西涼凱川不能撤回來。
西涼昊聞言,沉默了一陣,他的神情並未有不甘,然而那僵硬的表情和執拗的目光卻讓人產生出五花八門的猜測。終於,他淡淡地開口言道:“臣遵旨。”
聽到西涼昊的這句話,衆人才覺得是塵埃落定了。
“臣告退。”西涼昊言罷,一轉身,雖然不能似從前大步流星,卻也是背影決絕。
回到馬車上,葛黎急忙問他方纔的情形。
西涼昊仍舊是顏色淡淡,輕聲言道:“我可以休息了。”
“休息?那是什麼意思?”葛黎一頭霧水道,“你方纔出來了一會兒,禮親王同你講了些什麼嗎?那時候的你,好像心情很糟糕,我當時好想下車去問一問你……”
聽她這麼說,他略顯淡漠的臉上忽而有了笑意,“你怎麼知道,我的心情很糟糕?”
“我看得出,雖然你沒有暴躁,但是舉手投足間都是怒氣。快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擔心了你一個晚上呢!”
西涼昊握住葛黎的手,疼惜地親吻著,而後擡眸言道:“很抱歉讓你擔心了。其實,今晚的事,我也曾做過預想,所以也算是有心裡準備的。皇上發現了凱川掛免戰牌的事,龍顏大怒,於是責問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你怎麼說?”
“我固執己見,皇上也固執己見,還有西涼凱鋒那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最後,他們當我傷到了頭,神志不清,讓我回家養病,不必再理會朝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