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昊鄙視,道:“你肩頭的傷算不得大礙,不過你的武功……”
葛黎黯然,隨即一笑,道:“沒有廢了我倒是很慶幸,”她斂了嬉皮笑臉,鄭重地道:“這幾日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及時趕來,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起兵當夜本是裡應外合,鐵震率東大營士兵謀反,百里君臨帶兵趕到城下接應,以爲勝券在握,卻不料被南風女皇下了蠱毒,致使自己中毒被俘,陷大軍於危險之中。
夜慕華捏碎了她的琵琶骨,幸虧西涼昊及時趕來,解了衆士兵的蠱毒及自己的,而努力保留了她的五成功力,這已經是萬幸了。
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捉住夜慕華。
西涼昊不置可否,轉過目光看了眼百里君臨的方向,淡淡地,道:“這蠱毒尚難不倒我,只是,百里世子所中的毒已經侵入了內肺,原本用藥壓著,但是他動了真氣致使毒氣蔓延,”他搖搖頭,“沒有多少日子了。”
葛黎的身體微微晃了幾晃,盡力保持鎮靜,道:“何時能醒?”
“明日吧?明日應該醒了。”西涼昊注意到她臉上的悲慼和失措,心裡有些難受,終究在她的心裡那人才是最最重要的吧?思到此,他嘴裡有些苦澀,舉步便往外走。
“阿昊。”葛黎喊住他,有些困難地,“嬤嬤的事我,我很抱歉。我想不到杜繡玉她……”
西涼昊臉色微變,沒有說話。
很自然地,葛黎伸手握住他的雙肩,如今的西涼昊身量比她略高一些,他僵了下偎在她的懷裡,正好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葛黎微楞,隨即便釋然,在她的心目中,與敏俊有幾分相似的西涼昊很容易挑起她心底那最柔軟的弦,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西涼昊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哽咽,“嬤嬤從葛國一直跟著我……衣食住行從來不假人手……我,我一直視她爲母……”
葛黎感覺到肩頭上一片溫熱,心頭愴然還有歉疚。
對於西涼昊來說,管嬤嬤不離不棄跟隨多年彼此依靠早已是種母子間的感情,只是因爲自己的疏忽造成了這般後果,她實在是難咎其責。
但是,她只能說對不起。
她輕拍著他尚瘦削的後背無言地安慰著,整個殿內唯有輕輕的啜泣聲。
良久,西涼昊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掙脫她的懷抱,低著頭不敢看她,道:“中蠱的士兵還要再熬上一味藥喝下,你,你也要喝上一碗。”說著,快步從她的身邊走過去。
葛黎眼尖地看到他雪白的耳垂染上了紅色,不由愉悅了幾分心情,微微一笑,轉過了屏風。
角落裡暗影和斬星站在那默默無言。
俄而,斬星道:“你過來。”
暗影詫異地看著他,向他身邊走近了兩步。對方卻一把扯過她,驚嚇中的她本能地要揮掌將他拍開。
斬星悶悶地一聲,“借你的肩膀靠一靠行不行?”
暗影微張著嘴,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頭靠在自己的肩頭,一雙手環過她的腰,那剛健灼熱的溫度燙的她肌膚戰慄,心跳如雷。
她想推開。
斬星道:“我不能爲主子承受痛苦,我很無用……”有著重重的鼻音。
暗影難得的心軟,任由著他靠著,環抱著。
葛黎坐在百里君臨的牀邊,靜靜地凝睇著他。
百里君臨躺著那如同沉睡了般,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絲,曾經如玉般容顏如失了水分的花兒萎敗,兩頰陷了下去,嘴脣因爲乾裂而蒙了灰灰的一層。
葛黎將他的一隻手握住,他的手不是很大,但是修長白淨,指甲圓潤,掌心略略帶了薄繭,曾經的溫暖卻冰冷荏弱。
她低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你答應我要爲我畫一輩子的畫像,你不能不守信用。”將他的手擡起撫上略腫的臉頰,“我倒是慶幸,你沒有看見我如今的模樣,”她撇嘴,“阿昊說我這個模樣和豬頭差不多,他的嘴真是毒,你說是不是?”
頓了頓,又喃喃著,“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一縷幽魂來自千年以後。我們那兒有可以在天上飛的,地上帶著很多輪子的機器,沒有馬,兵器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刀劍……我告訴你,我所在的組織是世界上頂尖的特工組織,從小便接受非人的訓練。”笑笑,“應該像死士訓練,不過,我們要學的很多,特別是各種武器的運用,我是組裡最厲害的狙擊手哦!如果不是任務失敗,我或許這時候有了很多很多的錢周遊世界……”她微瞇著煙,脣角帶著笑,似乎在憧憬著那樣的時光,“本來,組織上同意我完成任務便可以退役,只是,那次爆炸……”她嘆氣,“所以,我的兩次喪命都是因爲輕信了不該親信的人……還好,上天憐惜我又給了我這一世,讓我遇上你……”她附身將臉貼近他的臉,冰冷的沒有溫度,“遇到你是我的幸……我願意做葛黎,你還做我的世子哥哥好不好?……”一滴淚從她緊閉的眼瞼滑下……
香菸裊繞中迷濛了這人這景這心,讓觀者唏噓嘆惋落淚。
當葛黎從偏殿出來時,柳將軍、章將軍恭謹地候在了御書房。
她恢復了常態,坐在書案後漫不經心地道:“夜慕華可有了行蹤?”
柳將軍臉有愧色,道:“末將有罪,未能將其捉拿,致使他逃走不知所蹤。”
葛黎眸子裡一片清寒,道:“若是我沒有猜錯,他應該跟著南風女皇一起逃了!”她冷哼一聲,“南風女皇,我倒是期待與她的再次見面呢!”思忖片刻,“繼續著人追殺,即使捉不到他們也不能容他們在西涼境內動什麼手腳!”
“是,末將遵命!”柳將軍大聲地應著,一邊的章慶白自從進來便低著頭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柳將軍暗地裡扯了他一下。
他恍然驚覺,道:“末將尊命,只是,”他欲言又止。
葛黎微蹙眉,道:“章將軍還有話要說?”
章慶白點頭,上前一步低聲道:“請郡主屏退左右,末將有事要啓稟郡主,此事事關重大……”
葛黎略頓了下,擺手讓左右退下,柳將軍黧黑的臉上閃過絲詫異,不禁多看了章慶白幾眼,踟躕了下也退了下去。
此時,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
葛黎隨意翻了翻摺子,道:“章將軍有何話說?”
章慶白靠近一步,低著頭,道:“末將知道夜慕華的下落。”
“哦?”葛黎挑眉,看他卻發現他又近了一步,一種突如其來的奇怪感覺攫住了她的心臟,她試圖慢慢向案幾後面退,道:“既然如此重要,宣柳將軍進來商討一下如何?”
章慶白霍然擡臉,黧黑的臉上泛著青色,左臉上一道細細的疤痕似乎是受傷不久,還殘留著紅痕,一雙眼睛佈滿了紅絲,表情極爲詭異,狀似噬人。
忽地,他桀桀一笑,似乎是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道:“杜錦心,你去死!”霍然伸手去扼葛黎的咽頭。
葛黎這一驚非同小可,若是平時她並不爲懼,只是她的傷還沒有痊癒,這幾日更是被國事困擾,一時間反應遲鈍。
危急間,她喝了聲,“大膽!”抄起案幾上的硯臺便砸了過去。
對方偏頭讓過,身體像一座高山般壓了下來。
葛黎知道這一壓,只怕會要了自己的小命,苦於外面的人隔了遠一時難以聽到裡面的動靜。情急之下,她就地一個打滾,讓開他這一撲,連著往旁邊爬了幾步,卻不料腳腕一緊被對方的手如鐵鉗般鉗住。
她惶急回頭,竟然見到對方張開嘴便咬了下去!
葛黎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一個剪刀腳,腳踝處如同碎了般的痛卻迫使對方鬆了鬆,腳尖擡起,正中對方的下頜。
章慶白的嘴歪了歪,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或許是血更加刺激了他,他臉上青色更甚,雙目赤紅嚮往齜出,怪叫一聲,徑直不管不顧地咬下。
驟然,耳邊響起“噗”的一聲,像是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對方身體僵了僵依然保持原來的動作。
又是“噗噗”幾聲,鮮血濺出尺許,他的眼珠突出,大張著嘴,鮮血絲絲順著嘴角瀝下,他臉上的肌肉扯了扯,那緊攥住葛黎雙腿的手微微鬆了鬆,那十指指甲駭然長出許多,其中一個指甲劃過葛黎的小腿。
砰的一聲,他的身體被踢到一邊,暗影扶起了葛黎,惶然道:“主子,您怎樣?”
葛黎驚魂甫定,搖頭,“還好,還好,我的腿好像被他的指甲劃了下……”
暗影急叫,“太醫!不,要西涼公子!快!……”
西涼昊仔細地看了看,從一個藥瓶裡倒出一滴藥水滴在上面,卻見那紅痕陡然像是有了知覺扭了幾扭。他的額頭滲出汗來,“快,把那白色瓶子裡的藥喂她吃了!”
暗影忙依言做了。
西涼昊擦了把汗,看了眼那屍體,只見那屍體已經僵直,全身上下都泛著青紫色,雙目突鼓,狀極可怖。
他臉色難看,道:“這是南風最爲歹毒的盤絲蠱,將蠱蟲種植於寄主體內,順著血液流遍全身,致寄主死亡但是大腦存活,接受下蠱者的指揮做非常之事。本來這個人遵循下蠱者意思要殺你卻沒有成功,但是他的指甲中有毒已經沾染了你的血液,我暫且用藥壓住,不會蔓延到全身,只是要解毒還得一段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