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爲,所有的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順利推進,可惜因爲那個小太監的插手而差點功虧一簣。幸好那人及時扭轉了局勢,小太監生死不明,宗決也重病在牀,只差一點點,一點點,他就要成功了!
此時,他壓住心頭的憤怒和頹喪還有不甘,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宗決,老臣爲你殫精極慮,你竟然如此待我!”
宗決輕笑,帶著鄙夷,道:“太師此言差矣,你我本就是互利而已。當年皇位之爭,你表面上不偏不倚暗中卻投靠了皇貴妃,爲二皇子拉攏人力兵力,以圖大權。只可惜二皇子那人過於驕橫狂妄,幾番爭鬥下來反而落了下乘。你又將目光投向了朕,對於你來說輔佐一個沒有母勢的皇子更有登天之機,所以你將嫡長女嫁朕爲妃。說實在的,朕有今日你功不可沒,但是,你沒有想到阿晴死了,沒有留下皇子,致使你美夢破滅。”他冷嗤了聲,“你知道朕爲什麼至今不願立後嗎?就是想要吊住你。你送了靜妃入宮便想著有個流著尉遲家血脈的皇子,可是朕不給你這個機會,也不給其他人的機會!”
尉遲太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顫聲道:“難道,難道阿晴的死是你,是你……”
宗決眸子裡閃過絲悵痛,道:“朕,沒有殺她,但是朕也沒有救她。”目光冷厲,帶著嘲諷,“你爲何不去問問你的好女兒靜妃呢?”
尉遲太師踉蹌著,心痛得幾近抽搐。
他該想到的,那個女兒的癡望,卻害了自己最疼愛的阿晴,他捂住臉。
宗決聲音輕淡,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道:“自始至終,朕都沒有想過要殺阿晴,只是,靜妃容不了她,哈……”他笑,“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了她,還有尉遲家。朕納她入宮,是讓你放心,朕把阿寶給她撫養,是確信她不會也不敢對阿寶下手!”
尉遲太師放開手,眼角有著淚痕,喃喃道:“我終究看走了眼,實際上,我們這所有人都不及你的狠。只是,”他看著對方,戾氣橫生,冷笑著,“皇上能確定困住老臣嗎?如果老臣有什麼不測,你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宗決神情輕鬆自然,道:“宮裡有誰看見太師進宮了?尉遲府麼?得不到確切的消息你私養的人敢輕易動手嗎?”
尉遲太師臉色難看,嘴脣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宗決又道:“其實,還不妨告訴你,確定你在賑災糧款裡做了手腳時,朕便做了佈置,除了你私養的兵士,還有金家的追隨,所有的,都掌控在朕手裡。朕,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尉遲太師驀然一聲大喝,瘋了般撲過來,吼道:“狗皇帝,老夫和你一起死!”然而還沒有等他撲到面前,從側裡飛出一條白色的練子,像是蛇一樣纏過來,纏上他的脖子,一道又一道。
他伸手去扯,那白練軟得不可思議,卻一點點地收緊,再收緊。
像是溺水般,他張大嘴巴,眼睛鼓出,血液都涌到了頭頂,聽到了輕輕的咔的一聲,然後他最後看到的就是宗決略帶憐憫的眼睛……
將到寢宮前,崔國公哎呀了聲捂住肚子彎下腰。
宮人嚇了一跳,道:“國公爺,您這是怎麼了?”
崔國公吸氣,“疼,肚子突然疼了,哎呀,我得先解決下……”擺著手,“金大
人先行一步,老夫馬上就來。哎呀……”佝僂著腰一路小跑地走了。
金國相皺眉哼了聲,一甩袍袖,步子邁得更大了。
寢宮裡點著燭火,將熄未熄,映照著帳幔擺設有些晃眼。
高至迎了上來,道:“見過國相大人,咿?國公爺呢?”
金國相惱道:“內急,”
高至眉頭微皺了下,弓著身子道:“既如此,國相大人您先請坐著,太師這就來。”
金國相嗯了聲,壓低了聲音,道:“公公,皇上如何了?”
高至踟躕了下,道:“奴才不敢妄言,等三位大人都到了,自然有分曉。”
金國相有些悻悻然,四下看了看,裡面的帳幔垂掛著遮住了燈光,看不見裡面的情況,空氣裡是種死氣沉沉的窒悶。
他在椅子上坐下,端正了姿勢,雙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一點一點地撥弄著,暗自揣測著今夜皇上急召的原因,說真的,他覺得這皇上坐的實在不容易。當年爭奪皇位他是親眼見證了那艱難,政局剛剛有所穩定卻又病得如此突然,如此之重。
淡淡地,他的嘴角彎起個微不可見的弧度,有種隱隱的雀躍和歡喜,金家,或許過了今夜之後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所以,他很耐心地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卻還不見有人進來。他突然有些不安,站起來想要湊近那帳幔看一眼,又退了回去,實在忍不住了便走到門邊想要喚人進來。
誰知道,“呼”地一聲,燭光熄了,房間頓時漆黑一團。
他心頭升起了涼意,移步便往外走,一邊喝道:“來人!來人!”然而,他的一隻腳剛剛跨出門檻,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冰冷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驚叫聲,本能地想要將對方甩開,豈知那手始終黏在他的脖子上,而且愈加收緊。
他拼命掙扎著,想要呼救,卻被什麼堵住了嘴,對方貼近,感覺到那冰冷僵硬的軀體一點一點地壓過來。
突然,他被什麼絆了下,一下子跌睡在地上,對方隨之壓上了他,如巨石般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情急中,他拔出頭上的金簪一下子刺了過去,也不知道插入對方的那裡,只聽對方悶哼了聲,如鉗般的雙手竟然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本能地,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瘋了般地刺向對方,有熱熱的液體流淌下來,濡溼了他的手,他的衣服。
終於,他掙脫對方的桎梏,翻身起來便往門的方向爬。
“喀嚓”一聲,面前騰起的亮光讓他擡手遮住眼睛。
陡然耳邊傳來一聲尖叫,“殺人了!殺人了!……”接著是雜沓的腳步聲,像是突然間,本來寂靜的房間裡出現了很多人。
他慢慢放下胳膊,瞇著眼努力適應這光亮,他看到了每個人臉上的震驚,還是幾張是熟悉的同僚。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慢慢轉過頭去看那襲擊自己的人,頭腦轟然一笑懵了!
地上仰面躺著一個人,蟒袍高靴,花白的頭髮散亂,喉頭幾個血洞,雙目鼓突,袍子上也沾染了斑斑的血點,仿若開了無數點桃花,紅得刺眼。
他慢慢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金簪,滿手的鮮血,揉得不成樣子的衣袍,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手一鬆,金簪
落在地上,脆脆的一聲響,卻震動了整個西陵!
這一年的初冬,西陵又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件,西陵皇上纏綿病榻良久,交給三位輔臣共同打理朝政,然而三人意見相左,一言不合,金國相誤殺了尉遲太師造成了轟動一時的慘案,動搖了世家根本。
大理寺正卿連夜審理,卻又牽扯出一樁樁的舊案,譬如某月某日,尉遲太師某外男曾經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譬如金國相曾指示子侄大興土木修建祠堂,更有甚者,牽扯到了前段時間的賑災糧款被侵吞被劫殺一案,刺殺官員等等……無不是關於兩家的陰私貪墨之罪,各地的彈劾奏摺更像是突然得了暗示般雪片般地飛來,例數兩家的種種罪狀。
皇上大怒,強撐著病體下旨查抄金府尉遲府,滿門男女或抄斬或發配,無論老幼連坐,一時間哭聲震天。
而靜妃在查抄之日一條白綾了了餘生,蕘妃則重新回到了冷宮,再無出頭之日,曾經煊赫一時的太師府國相府愁雲慘淡,人人繞行。
唯有國公府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然接著崔國公上了奏摺請辭,三次皇上方纔批示:允。
太醫院的淨房裡,葛黎美美地泡在浴桶裡,水面上漂浮著片片花瓣,經過熱氣蒸騰芳香撲鼻,溫熱的水撫慰著每一個毛孔舒坦得讓她呻吟出聲,閉著眼睛長長地吐了口氣,心想,還是宮裡舒服啊。
她聽到外間有人細碎的腳步聲,以爲是暗影,便爬出來用毛巾擦了擦身子,隨意地套上件長衫,便走了出來,擡眼一看卻愣住了。
宗決正揹負著手緩緩而來,一個月多不見,更加軒昂挺拔了些,五官更加深刻,嘴角噙著笑淡淡地看過來,看到她,眸光一閃,似乎有什麼別樣的東西。
葛黎一時間僵在那,她剛剛沐浴過,頭髮還是溼漉漉的,髮梢滴著水將胸前的褻袍溼了一片,隱約有著起伏,領口稍敞,露出一截如玉般的肌膚和精緻的鎖骨。面若桃花,眸如秋水,瘦削的身板在肥大的褻袍裡有著玲瓏的曲線,撩人心神。
宗決只覺得血脈有些賁張,嘴裡乾得很,一時間盯著她捨不得移開眼睛。
葛黎攏緊了袍子將脖子遮得緊緊地,沒心沒肺地笑道:“皇上,你怎麼來了?”
宗決撇了眼,笑道:“朕想著你可能自個兒又溜了,便過來看看。”走近一步,似乎很自然地去摸她的頭髮,“讓朕看看這段時間不見是不是長高了?”
葛黎第一反應就是想讓開,誰知道她還沒有動作,刷的一聲旁邊插過來一道劍光,削向宗決的手指,又快又狠。
宗決吃驚,倏然收手後退一步,對方卻緊跟而上招招都是殺手。
葛黎急忙叫道:“住手!快住手!”
對方遲疑了下,動作稍慢,看清了宗決的長相不由地又驚又喜,反手撤劍,道:“你,你是百里公子?”
宗決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雖然被對方迫地後退卻不曾慌張,頓住身,定定看著她,眸子裡閃過絲戾氣,道:“你是誰?”
暗影凜然,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驚疑中回頭去看葛黎。
葛黎撓頭,有些無奈,道:“這是皇上,暗影,你還不跪下謝罪?”
暗影利落地撒劍跪地,道:“皇上恕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