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昊嘴巴張得圓圓的,裝作震驚的樣子,呆了須臾才道:“太后說肅親王被怎麼了?閹了?臣怎麼不知道?”
“就在哀家中毒的那天,當(dāng)時你就在宮中,又豈會不知?”
西涼昊一臉無辜狀:“臣真的不知道。那日,臣請來逍遙子爲(wèi)太后和黎兒解毒,哪有精力看著肅親王呢?再說,臣也沒有保護他的義務(wù)呀!仔細想一想,那肅親王玉樹臨風(fēng),不知欠下了多少風(fēng)流債,他的冤家債主太多,要找到兇手,恐怕很難。”
“那日,肅親王等人抓住了葛黎的不軌行徑。過後,肅親王便遭遇不幸。此事,你攝政王府嫌疑甚重。”
西涼昊目色平靜地望著太后,“太后這個時候跟臣算計這些,是想換回雁遠山?人已經(jīng)被囚禁了,即便是再放出來,也於事無補。況且,皇上在此,太后說這些,是否不太妥當(dāng)?”
從前,西涼昊在太后面前出言不遜時,總還是揹著人的。如今可好,他真是越發(fā)的放肆了!太后頓時氣得玉顏泛紅,額角突突直跳,“哀家是在葛黎的葛之城堡中毒,此事她必須給哀家交代清楚!西涼昊,今日你無論如何也護不住葛黎了!”
“太后中毒一事,臣可以解釋得很清楚。黎兒作爲(wèi)受害者,根本不知道其中原委。太后可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生過一場大病,服下千年冰蓮才轉(zhuǎn)危爲(wèi)安?”
太后沒好氣地問:“你提這件事做什麼?因爲(wèi)你爲(wèi)哀家找到了千年冰蓮,所以哀家就要赦免葛黎嗎?”
“那千年冰蓮的確是盜來的。青峰堂堂主池遠峰爲(wèi)此對臣懷恨於心,卻又奈何不了臣,因而就在太后和黎兒的茶裡分別下了毒。”
“攝政王的口才向來令人佩服,難得故事也編得如此周全。”盛怒之下,太后不依不饒,厲聲命令道,“來人,捉葛黎回宮問罪!”
眼看著一隊御林軍站在面前,西涼昊神色鎮(zhèn)定,看不出一絲慌亂,與往日那個暴戾的性子相比,他簡直溫柔似水。
葛黎一直躲在房間裡聽著外面的動靜。聽到太后要拿她泄憤時,很奇怪,她心裡竟毫無畏懼。西涼昊武功天下第一時,她都不曾有過這份坦然。在西涼昊身負重傷之後,她卻臨危不懼了。沒有理由地,她完全相信西涼昊能夠保護她。
今日若撕破了臉,他日如何再相對?
思慮再三,太后冷著聲音道:“哀家念在你往日的功勞,不在此刻攪你靜養(yǎng)。但是,北夏太子雁遠山被囚禁一事,你必須負責(zé)到底。將來若是有半分差池,哀家都會算在你的頭上!”
“太后儘管放心。”西涼昊淺淺地彎了彎脣角,眼眸微微一瞬。
太后帶著皇上,負氣離開。
之前在沁涼山莊,葛黎被人當(dāng)做白虎星捉拿的時候,西涼昊一聲暴呵,愣是嚇得御林軍不敢上前。如今,也只有他能夠用如此溫柔的方式再退御林軍。葛黎不禁在內(nèi)心深嘆,西涼昊這齣戲唱得比空城計還空城計呢!
她正這樣想著,旋即聽到院子裡西涼昊的呻吟。
“娘子,快來扶我,我……我痛死了。”
葛黎由著西涼昊在院子裡哎喲哎喲地呻吟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走上前來。
“痛也是活該!你若是肯聽我的,暫且不跟雁遠山算賬,豈會有方纔的一幕?”
“娘子,我是真的疼痛難忍……你可不可以,拿藥給我,嗷!”西涼昊窩著半個身子,手指緊緊地抓著衣服,指節(jié)處泛著淡淡的白色。
葛黎見狀,登時花容失色,“哪裡疼啊?”
“不知道,到處都……哎呀,痛!”
“我去拿藥!”她慌忙奔進屋子裡去。
西涼昊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的確是痛,不過就算再痛,他也不可能大聲嚷嚷出來。此次破例,就是向他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娘子撒個嬌而已。這感覺嘛……嗯,其實還蠻好的。
待葛黎送了止疼藥來,他急忙服下,溫柔地握著她的手道:“有勞娘子。”
“好些了?”她俯下身,觀察著他的神情。
“扶我起來,去牀上躺一會兒。這裡坐得我實在是……”
葛黎狐疑道:“你不是裝的吧?”
西涼昊呲牙咧嘴道:“你看像嗎?這些鞭傷,可是娘子親自打的。那徹骨釘也是娘子親自拔的……”
“好了,好了,我不該懷疑你。”她蹙眉哀嘆一聲,吃力地將西涼昊從椅子上扶了起來,回房休息。
當(dāng)晚,楊荔兒回到攝政王府,連同紅袖、紫雲(yún)、天香一起,探望攝政王與攝政王妃。
由於病痛的關(guān)係,西涼昊沒同她們講幾句話,只是讓葛黎去好好地和小團隊聚一聚。
紅袖、紫雲(yún)、天香見到西涼昊這副狼狽相,都哭得抽泣不止。而楊荔兒,見到了葛黎之後也是眼淚一把又一把。
大家把葛黎分配的銀票統(tǒng)統(tǒng)送了回來,很開心這個團隊還能繼續(xù)下去。
“很遺憾,葛之城堡不能再開下去了。”葛黎說,“這是我最不想做的決定,然而我卻不得不如此。”
“爲(wèi)什麼呢?”
葛黎嘆道:“一方面,攝政王傷情嚴重,我要照顧他。一方面,中毒的事會影響城堡的生意。罷了,不做了。”更有一個原因,她沒有說,那便是她根本不確定自己能留在西涼昊身邊多久,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未知數(shù)。
“這不是太可惜了嗎?”楊荔兒惋惜道,“王妃在城堡上花了多少心思,我們幾個最清楚了。才經(jīng)營了幾個葛就……”
“雖然只有幾個葛,但我還是很成功的,是不?”葛黎微笑道。
“是啊!”紅袖立刻回答,“簡直是賺錢如流水一般,比花錢的速度都快。”
“真是可惜了那麼美的城堡。”紫雲(yún)噘嘴道。
“就是,就是,太遺憾了。”天香說,“可是,更實際的是財路呀,攝政王妃的財路斷了呢!”
“城堡一直在,咱們隨時可以聚會。”葛黎一手挽著紫雲(yún),一手挽著天香道,“財路斷了可以再開,重要的是命還在。爲(wèi)了我們的再次相聚,是不是該去城堡裡面high一下呢?”
“嗨?”
“就是狂歡一下。”
“好呀!”
五個人蹦蹦噠噠地去城堡裡面大肆歡慶。可憐的西涼昊被丟在上林苑裡寂寞地睡著了……
夜深,葛黎悄悄地回到上林苑。見西涼昊正睡得深沉,望著他安寧的眉宇,她不禁微微一笑。如此安靜的夜,如此安寧的他,這是前幾日裡她想都不敢想的。
葛黎來到書案前,看著被鎮(zhèn)紙壓住的休書,想著白天西涼昊說過的話:我會留著它,直到你親手將它撕毀爲(wèi)止。
她拿出追影給的解藥,一併放在書案上。有心問他解藥的事,卻又不想提起那些不堪的過往。畢竟,他今日在太后面前爲(wèi)她所做的一切,是深切地感動到她的。她不該再拿那些不快去刁難疼痛纏身的他了。
一些事,大概只有深深地埋在心底,纔是對彼此最好的。
她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便也安歇了。
翌日,皇上駕到。
他站在上林苑外,對楊荔兒說:“今日,朕只帶了江海過來,母后不在,御林軍不在。你去告訴攝政王妃,讓她放心地來見朕。”
葛黎到底還是願意給皇上面子的,不用西涼昊擋駕,她便現(xiàn)身了。
“妾身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快平身!四嬸,你的毒解了?朕看你這樣子,一定是好了!”皇上開心言道。
“是啊,託皇上的福。”
“朕昨日便想見你,可母后在,所以……不方便。”
“皇上心思周密,處處替妾身著想,妾身感激不盡。”
“看到你這樣好,朕放心了。”皇上雖然稚氣未脫,但神色老成得很,好像在關(guān)心晚輩似的。
葛黎盈盈一笑,“妾身多謝皇上關(guān)懷。皇上,快請上座吧,妾身光顧著站在這裡同皇上講話,竟然怠慢了皇上!”
“攝政王妃有所不知,皇上今日是藉口去校場,才偷偷溜出來探望您的。”江海在一旁言道。
“江海,不準多嘴!”皇上斜了江海一眼。
江海急忙解釋道:“回皇上,老奴是想把事情告訴攝政王妃,將來在太后面前不要說漏了。”
“江公公也是好意。”葛黎道。
“朕的確不便久留。再去看一下攝政王,便走了。”皇上說著,還向江海瞟了瞟,用目光討價還價。
“皇上請。”江海弓著身子,殷勤道。
“朕單獨進去,你們別跟來。”說罷,這小身影龍行虎步地去了。
葛黎與江海在院子裡站著,江海便就著剛纔皇上的話題,與葛黎寒暄了幾句。
“連傳說中的神醫(yī)逍遙子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毒,但是太后和您啊,最後都平安無恙了。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呀!”
葛黎不禁要問:“逍遙子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毒?那麼,太后的毒是誰解的?”
“是逍遙子解的。”
“江公公,我真是越聽越迷糊了。”葛黎困惑地看著江海。
“王妃啊,那日是這麼一回事。攝政王把逍遙子帶到福寧宮,逍遙子卻不知道太后中的什麼毒,想給您看看吧,您卻失蹤了。攝政王一聽您失蹤了,他就四處去尋。攝政王一走,皇上更是心急如焚,就問逍遙子有沒有別的辦法。逍遙子說,他有一顆藥能解百毒,但是也不一定就能解了太后的毒。可是,太后當(dāng)時實在難受呀,攝政王又不在,皇上就壯著膽子做主了,結(jié)果那一顆藥下去,果真解了太后的毒。這也是咱們皇上他當(dāng)機立斷……”
“江公公,您的意思是說,把解藥給太后的人是逍遙子,決定讓太后吃那顆藥的人是皇上。攝政王去哪了?”
“找您去了呀!攝政王將您找回來的時候,您是昏迷的。攝政王一見太后好了,還以爲(wèi)逍遙子會解此毒,結(jié)果逍遙子只給攝政王一顆藥,說是能暫時抑制毒藥擴散的,他再也沒有解百毒的藥了。可是,王妃您的毒最終還是解了呀!攝政王究竟是從哪裡找到藥的呢?”
葛黎聽著江海的話,頓覺芒刺在背,她出神地想著什麼,甚至沒聽到江海的問題。
“攝政王妃?攝政王妃,您怎麼了?”
葛黎依舊沒有理睬江海,只是眸光定定地呆在那裡。
西涼凱鋒分明說,西涼昊拿著唯一的解藥去給了太后。江海卻不是這樣說的。如果有一個人撒謊了,那麼……葛黎的心好像被巨石綁住了似的,頓時沉入不可測的深淵之中。
(本章完)